第23章 利用

翌日,姜荀醒的很早。待梳洗完畢換好朝服時,天才微微發亮。

進宮的馬車早就備下了,他一只腳踏出王府,又戀戀不舍地回過頭來望一眼。視線所及之處,是空蕩寂靜的門庭和随風搖曳的樹枝。

姜荀心中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回想起生病要出門時,不能陪同的季绾總是将他送至門口,揮舞着手絹說等他回來。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慘,這待遇還不如從前呢。随即又嘆口氣,安慰自己,和一個姑娘嫁置什麽氣。再說了,兩人這亂糟糟的關系,他也沒臉見季绾了。

他吩咐下去:“王妃若要出門需得有人跟着,別讓她亂跑。”

不怪姜荀婆婆媽媽地交待一堆,他總覺得,只要稍微不注意,季绾就會跑了。

季绾一夜好眠,上午先忙活了會菜園子,吃過午飯後閑下來。她一整天無所事事,想出門逛逛又想起姜荀的囑咐:危機尚未解除,不要亂跑。

還是不要給他添亂了。季绾這樣想着,打算回玉芙院躺會。剛起身就聽見碧蓮急匆匆來報:“王妃,章媽媽來啦。”

章媽媽是和惠郡主身邊的貼心人,此次前來是誰的意思一想便知。季绾心裏咯噔一聲,只覺得事情不太妙。

章媽媽還是那副刻板的樣子,她自小跟在和惠郡主身邊,見過燕王府的繁複華美,也體驗過廣安侯府的虛有其表。眼下跟在王府引路的丫鬟身後,只覺得這淮南王府真是非比尋常。

與廣安侯府相比,淮南王府自然富貴萬分,但又不同于燕王府的財氣外顯金雕玉啄。這淮南王府該氣派的地方氣派,該低調的地方低調,章媽媽觀察一圈下來,只得用“規矩”兩個字來形容。

規矩,實在是太規矩了。就連丫鬟小厮身上都透着一股端正,待客接物像是計算好似的,挑不出一絲毛病來。

誰把王府管理的僅僅有條?答案顯而易見。

章媽媽心頭升起一股不悅。季绾在侯府時沒甚特別,總會叫人忽視她的存在。在章媽媽看來,除了那張有幾分姿色的臉蛋以外,還真是一無是處。

沒想到出嫁後倒是活出了一條路子。果然,女人還是得嫁得好。

在章媽媽思前想後的時候,丫鬟帶着她穿過長廊,繞過曲徑已經來到玉芙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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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人還在王府,該做的樣子還是得做。章媽媽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才說此次來的目的:“入秋以後,夫人染了風寒一直不見好。這幾日夢魇纏身睡不好覺,心裏又惦記着王妃更是瘦脫了相,特派奴婢來請王妃回府看望。”

“都說母女連心。夫人病了許久,怕叨擾王妃清淨一直不讓奴婢來報。時常在王妃以前住過的院子徘徊,可憐天下父母心,王妃再忙,也抽空回去看看吧。”

季绾心裏翻了個白眼。和惠郡主怎麽可能在她那間陰冷潮濕的破院子裏徘徊?這幫人為了騙她回去,還真是什麽謊話編得出來。

章媽媽當然敢說,她一早就得了夫人命令,不管用什麽法子,務必把季绾接回來。因此跪在地上,擠出幾滴眼淚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季绾不願意也推不掉。

和惠郡主拿母親的頭銜來壓她,不去就要被扣上不孝的罪名。季绾無奈,只得答應下來。

一路無話,廣安侯府門前清冷,房檐上稀稀拉拉地停了幾只麻雀。季绾看廣安侯平時用的馬車不在府中,便知道父親當值還未回來。

許是為了避風,宜春堂主室關着門。季绾頓了頓腳步,步履款款走上前去敲門。

開門的是季妍。

季妍好像老早就等着她似的,笑嘻嘻地将她迎進去:“绾姐姐,可算等到你了,娘親整天念叨,做夢都盼着你來,快進來說話。”

季绾進了屋子,才發現和惠郡主側卧在軟榻上,妝容不似往日華貴但依舊得體,完全看不出來生病的樣子。她脫了披風由丫鬟挂上,才緩緩上前說:“女兒給娘親請安。娘親身子可好些了?”

“臣婦當不起王妃這聲請安。”和惠郡主乜她一眼,不急不徐的喝下一口冒着白氣兒的熱茶,道:“都說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以往我還不信,等事情落在自兒頭上,才知道古話說的一點也沒錯。”

不等季绾辯解,和惠郡主就數落開了:“托人帶話,送信都不見你回複,可見淮南王府下人辦事不力,連王妃娘家人都不放在眼裏。非得派章桦走一趟才見着你人,真不容易。”

“不是下人們的錯。娘親的吩咐女兒都收到了,是女兒一時糊塗忘記了,怪不得旁人。”

和惠郡主心裏冷笑一聲,給臺階都不順着下,在王府呆久了果真人也變傻了。“好。王妃忘記了也無妨,反正你人就在跟前,咱們當面說。八皇子你見到了嗎?他和季妍,什麽時候才能見上一面?”

季绾心裏早有準備,把準備好的話一五一十說出來:“已經見過八皇子了,只是他……”

“他怎麽樣?相貌如何?品行如何?”未等季绾說完,季妍迫不及待問道。

“八皇子相貌上佳,品行純良。只是女兒認為,他并非适合妍妹妹,還是罷了吧。自古姻緣天注定,強求不得。”

和惠郡主不悅道:“适不适合也要見了才知道。原本中秋節宮宴我都安排好了,讓季妍随你出席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你倒好白白浪費了一個好機會,這下恐怕要等到除夕了。過完年季妍都十六了,耽誤不得。”

和惠郡主估計怕季绾再撂挑子,只見她拉起季绾的手,繼續循循善誘道:“绾绾,這些年侯府對你怎麽樣心裏有數吧?我雖然嚴厲了些但平時吃穿用度卻不曾少你。淮南王雖說曾經風光但大勢已去,季妍嫁進皇家也能處處幫襯你,你不是小孩子了要有大局意識……”

季绾被和惠郡主母女拉着說了一下午的話,大有季绾不答應就不放她走的架勢。季绾聽得頭暈腦脹,只覺得身子隐隐有些不舒爽。

并非是她不幫,而是覺得季妍和八皇子實在不對付。八皇子那風流性子,季妍嫁過去能受得了?況且她雖為八皇子名義上的皇嫂,但皇子婚事一向由陛下裁決,哪有她插手的份。

正在季绾頭痛萬分的時候,二夫人秦氏一臉春風滿面地帶着一兒一女進了宜春堂。

“聽說王妃回府了?這次帶回來什麽好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咱們二房的份……”秦氏邊往院裏走邊嘀咕。

進屋見了季绾,秦氏先是拖兒帶女地給季绾行了禮,又裝模作樣地請了和惠郡主安,才說:“好些日子不見王妃了,怎的回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府裏都沒準備。對了,昨兒個老太太還和我念叨,王妃回門時送的那只千年老參極好,就是用的太快了,入藥都不夠兩次。”

秦氏用手帕捂着嘴呵呵一笑,又給一兒一女使眼色,讓他們上前讨好季绾。

和惠郡主平日裏就和二房一家子不大對付,她因為八皇子和季妍的事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撒,秦氏送上門來正好。

和惠郡主毫不客氣道:“绾绾這次來的急,什麽都沒帶。二夫人想撈點好也不打聽清楚,丢人現眼。”

秦氏一聽這話瞬時氣紅了臉,梗着脖子道:“大夫人這話就說的過分了。王妃怎麽說也是侯府的人,回娘家還不許我來探望?再說了咱兩就別計較丢不丢人了,都不是親娘又想撈點好,就得上趕着來。”

秦氏母家是商戶,自小讀書不多又沒甚修養,說話極其直接,急起來也顧不得彎彎繞繞了。她聽和惠郡主說季绾這次是空手來的,撈不到好處還白挨一頓罵,秦氏可不吃啞巴虧。

和惠郡主,秦氏你來我往,宜春堂許久沒這般熱鬧過了。季绾越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袋也昏沉沉的。

碧蓮看她臉色發白,上前扶起季绾道:“王妃,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先回去吧。”

和惠郡主越想越氣,這一天天的就沒一件順心事。親生女兒婚事還沒着落,養女又不聽話,二房還上門找事。她語氣不善道:“且慢,我還有話對你說。”

和惠郡主一個眼神,就見章媽媽撸起袖子二話不說朝秦氏三人走去。秦氏被來勢洶洶的章媽媽唬住了,中氣不足地問:“你不過一介……一介奴婢,還……還能趕我出去不成?”

章媽媽正是這樣打算的。她未跟在和惠郡主身邊時做過不少粗活,手上有的是力氣,平時在小姑娘胳膊上随便擰一下就能叫人當場落淚,趕人出門還真難不倒她。

“一天天的沒個安生,大老遠就聽見鬼哭狼嚎,一幫婦人成天閑的。”

說話的人正是廣安侯。他進門,黑着一張臉,任誰看了都知道心情不佳。

和惠郡主見夫君回家趕緊迎上去,邊幫他卸下身上的披風邊對秦氏說:“時候不早了,二夫人慢走不送。”

秦氏哪裏需要她提醒,翻了個白眼拖着一雙兒女頭也不回地走了。

“侯爺,我正和绾绾商議季妍和八皇子的事呢。咱們不都說好了嘛,绾绾身在皇家勢單力薄,那淮南王又是個沒前途的,侯府還是得靠季妍。”和惠郡主依舊一套說辭,卻不知道今時早已不同往日。

廣安侯反問:“淮南王沒前途?你聽誰說的這些混賬話?”

“不是……”和惠郡主摸不清廣安侯的态度,說:“這不明擺着嘛,淮南王那傻樣都快被皇家放棄了,等三皇子被封為太子鐵定對他趕盡殺絕,咱們得趁绾绾還有點用處的時候辦成事。晚了就……”

“休得妄議朝政。”

二人說話聲很小,季绾走過來道別,不偏不倚正好聽到下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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