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家

廣安侯說:“淮南王今日風姿朗朗地出現在朝堂上,舌戰群儒辯倒了一幫文臣。不光如此,他還請陛下下旨徹查六部賬目,絕不姑息作假謊報。陛下對淮南王言聽計從,這樣的人你告訴我他沒前途?”

和惠郡主大驚,不敢置信地問:“他……他不傻了?”

“反正看上去沒任何毛病。我在禮部當值今兒一下午就來了三撥人,尚書大人已經被請進督察院了,我聽說是因為他和戶部尚書走得近。現在人人自危,朝堂恐怕馬上就要變天了。”

這麽一說和惠郡主就明白了。她這些年雖然對廣安侯有怨,但遇事還是一條心的。趕緊出謀獻策說:“侯爺不必擔心,咱也沒做什麽虧心事。一來侯爺官職不高,查也查不到您頭上來;就算查到您了,那淮南王是誰啊?不還是自家女婿嘛,肯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廣安侯眉頭直跳,前些日子他跟着尚書大人在醉仙樓剛和戶部尚書打過照面,雖然什麽也沒發生,但兩位尚書大人若真出了事,他也很難不被牽連。

“論整治朝堂的手段,淮南王可比三皇子強多了。”廣安侯眼中露出絲許欣賞的神色,說:“淮南王這樣大動幹戈,我估計是因為戶部那幫蠢貨不肯下發軍饷,影響前方戰事了。如今辭州戰況緊急,他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可是辭州已經打了一月有餘,淮南王現在要求徹查六部賬目也無濟于事,前線如何等得了。”

廣安侯又說:“所以戶部侍郎郭子渝提出了‘勾股債’,以大齊的名義在民間募集錢財,等弩羌歸降之後,每年弩羌上貢的錢財物資按比例返還給購買‘勾股債’的人。在淮南王的舉薦下陛下已經同意了。”

“這……能行?畢竟是掏銀子的事,誰會買這‘勾股債’?并且誰能保證弩羌一定歸降,算來算去這就是個賠本的買賣。”

“陛下,後宮嫔妃,就連太後娘娘都自掏腰包買了一批,京中天潢貴胄誰還敢不買賬。郭子渝這個法子是真的狠,也得虧淮南王敢打包票弩羌一定歸降。況且如今多的是人想在淮南王面前露臉,勾股債早被搶購一空了。”

季绾平時雖不涉及朝政,但腦袋卻靈光的很,這一聽就明白了。這勾股債無異于是在賭博,皇帝帶頭下注,其他人紛紛效仿。若姜荀能打敗弩羌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戰敗……豈不是白花花的銀子都打了水漂?那些買勾股債的人能甘心才怪。

姜荀何時出征?季绾瞅一眼外頭,只見天已經黑了,風呼呼地卷起落葉,不知不覺中,寒冬來了。

她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季绾比任何時候,都想見到姜荀。

她拿了披風胡亂系上,給廣安侯請了安,便不顧身後和惠郡主的呼喊小跑離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這孩子越來越沒規矩了。”和惠郡主小聲埋怨道:“今日讓她給八皇子和季妍搭個線也是,推推囔囔的一臉不願意。你看看,這就是你疼出來的好女兒。”

季妍從頭聽到尾,硬是沒搞明白這勾股債是什麽東西,只知道淮南王那傻子好了,如今還十分得聖上喜愛。那季绾豈不是白撿了個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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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我要嫁八皇子。”季妍愈發着急地說。

“八皇子就算了吧。”廣安侯坐下喝了口茶,繼續說:“宮裏淑妃娘娘來消息了,八皇子再過兩年八成要去封地。聽說封地在南邊,你還想遠嫁嗎?”

提及遠嫁,季妍立馬噤聲。她是想嫁皇子沒錯,但若是遠嫁封地的皇子還是需要再考慮的。且不說封地山迢水遠,去封地的閑散皇子能有什麽前途?

連和惠郡主也說:“那還是算了吧。相比起來還是沈國公的世子好些。”

碧波院中,秦氏聽二爺季禮說起勾股債的事情,驀地盤腿坐下,拿起案上的算盤噼裏啪啦一通敲打。

只聽季禮洋洋得意地說:“有什麽好算的。我告訴你,這勾股債一聽就是賠本買賣,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同僚們只不過想賣陛下個面子,就當為國捐款了。你放心我糊弄過去了,一點也沒買。”

秦氏算明白後一指敲在季禮腦門上,氣急敗壞地問:“誰告訴你是賠本買賣的?”

“就……大家都這麽說啊。”

“一派胡言。”秦氏破口大罵,“既然是賠本的買賣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買?都想為國捐款?我告訴你,勾股債根本就是樁只賺不賠的買賣。”

“淮南王出征以來與弩羌交手三次,從未戰敗。況且,弩羌多玉石珠寶,上貢肯定少不了這些。按照勾股債給的利息,我們将玉石珠寶以更高的價格轉賣,穩賺不賠。”

二房向來秦氏當家。她商戶出身,自小在賬房長大,5歲起算盤便打得比同齡人更利索,因此錢財的事情上季禮十分信任她。

此時聽秦氏這麽一說,季禮才渾渾噩噩道:“那同僚們……”

“都是騙你的。”秦氏接話,繼續說:“這和賭博有點像,只要弩羌戰敗我們就賺了。依照淮南王以往的勝率,多的是人買。”

季禮湊過去,小聲讨教:“我聽戶部說過幾日還會再放一批勾股債出來,要不我先去探探口風?”

秦氏盤算了一會,說:“咱們不光得買,還得大批大批地買。如今淮南王好了重歸朝堂,這勾股債是他推行的第一道指令,正是我們表明立場的時候。我告訴你,不光你我,還有這一雙兒女的前程都指望在他身上呢。明兒個我就上王府見見季绾,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正說着,丫鬟上來禀報:“二爺,太太,淮南王到侯府門口了。”

季绾是在侯府門口見到姜荀的。他站在門下,有些茫然地望向侯府牌匾。見季绾出來了,才笑着說:“正打算進去找你呢,你倒好,自己就出來了。”

他臉上是蓋不住的疲憊,季绾心疼,趕緊上前說:“王爺怎麽來了?外頭風大,快回車上吧。”

“無妨。”姜荀道:“我聽下人說你回侯府了,特地來接你。瞧着這廣安侯府的牌匾有些舊,也是時候換新的了。”

季绾不說話,聽見姜荀自言自語道:“想起你回門那日,我及時出現侯府的瘋狗才沒有撞傷你。對了,屎殼郎也是那天帶回去的吧。我記得那時候是春天,府門前的海棠開的特別繁盛,我還承諾過要為你種滿院子的桃花,這些都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也沒有很久,七八個月前的事情而已。”季绾回答。

“是麽?我卻覺得過了好久。”姜荀望着她,忽然叫了一聲:“绾绾。”

季绾心裏頭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這名字其他人也叫過,怎麽姜荀叫起來就這麽……好聽呢?

“绾绾,我覺得,我們相識好久了。”

季绾笑,眉眼彎彎的,溫和又绮麗,她說:“七八個月就叫久的話,那一年五年十年叫什麽?天長地久海枯石爛嗎?”

“誰知道呢?”姜荀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說:“走吧,該回家了。”

二人走到馬車跟前,身後傳來和惠郡主的呼喊,“王妃且慢。”

和惠郡主小跑上來,身後還跟着一臉賠笑的章媽媽。季绾從小就沒見章媽媽對自己谄媚過,莫名打了個寒顫,覺得身上涼飕飕的。

季绾知道和惠郡主的目的,她是來為廣安侯說情的,怕淮南王徹查六部一事牽連侯府。和惠郡主言辭閃爍左顧而言他,季绾被風一吹,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姜荀忍住不耐,道:“今兒個太晚,岳母若得空不妨明日來王府細說。”

和惠郡主給季绾遞給了眼色,連連答應下來。姜荀沒再停留,待季绾上了馬車,又回過頭來目不轉睛的盯着和惠郡主手裏的暖爐。

和惠郡主怔住,以為他還有事吩咐,大氣不敢出。

好巧不巧,秦氏也到了。

她顯然有備而來,命下人将備好的禮品呈上,湊到姜荀跟前讨好:“王爺王妃好不容易回侯府一趟,哪能空手而歸?臣婦知道王府錦衣玉食最不缺的就是好東西,可這些茶葉是我爹從南邊帶回來的,初春最嫩的茶尖兒,王爺莫嫌棄帶回去嘗嘗鮮。”

和惠郡主當場就黑了臉,又不好發作,只得讪笑着幫腔:“是……是,王爺王妃別嫌棄。”

姜荀讓下人帶上,又道了謝,臨走前盯着和惠郡主的手爐道:“這個……能給我嗎?”

和惠郡主立馬反應過來。雖說剛入冬尚未下雪,但京中冷得跟冰窟窿似的,屋裏早就燒上火盆了,王爺這是凍着了。

和惠郡主貼心道:“這只炭火不足,王爺稍等片刻,臣婦叫人去取新的來。”

姜荀伸手,和惠郡主只得将手爐乖乖上交。“多謝。”姜荀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季绾上車後倚着墊子,迷迷糊糊地快要睡過去了,連外頭秦氏來湊熱鬧也不知道。她覺得冷,又覺得困,恍惚間手裏被塞進一個熱乎乎的東西,姜荀問她:“冷嗎?”

季绾抱着手爐,搖頭蔫蔫地回答:“不冷。”

“不冷也靠過來。”姜荀掀開裘衣将人罩住,吩咐外頭的車夫,“走吧。”

季绾被他罩在胸前,只露出忽閃忽閃的眼睛。她覺得這個姿勢有點怪,輕輕動了動小聲說:“真的不冷。”

“我冷,別動了。”

季绾真的不敢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不更QAQ,提前和大家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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