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守歲

王府宴席沒那麽多講究,姜荀季绾坐在主位上,舉杯慶賀了新年。烏泱泱的小厮丫鬟在門口聚成一團,三五個結伴到姜荀季绾跟前拜年。

拜年自然是挑喜慶的說,一幫下人高興,嘴下也沒個遮掩,從幸福長樂說到白首不離,從早生貴子說到兒孫滿堂。季绾無語,這都哪跟哪啊?

姜荀面無表情地聽衆人拜完年,遞給趙衍一個眼神。趙衍會意,把早就備好的壓歲錢端上來,一個個分到衆人手裏,連小黃狗都沒落下。

“今年的壓歲錢比往年又多了,王爺真大方。”

“娶了王妃瘋病又好了,喜上加喜王爺不高興都難,王爺高興咱們日子也好過。”

“哎呀,要是王妃身上再添點喜事就更好了。你說都快一年了,王妃肚子怎麽還沒有動靜?”

……

姜荀在宴席上從不貪杯,不管多熱鬧的場面都點到為止。臨近亥時,人群漸散,姜荀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遞到趙衍面前,說:“這是你的。”

趙衍謝過,打開一看才知裏面是綠蘿的賣身契和京城一座宅子的地契,還有幾張份額不小的銀票。姜荀向來說到做到,一諾千金。

他再次磕頭謝了恩,才滿心歡喜地退下。

姜荀沒說什麽,季绾卻覺得他有點不對勁,問:“怎麽了?”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趙衍要空歡喜一場了,三皇子知道事情敗露,不會留下綠蘿。”

季绾聽明白了,“你尋北狄女子的事情是不是綠蘿捅出去的還不一定,袁流雲供詞裏面沒說這一段吧?”

“這不難,绾绾。”姜荀握緊她的手,“袁流雲不知綠蘿這個人,只是得了三皇子指令假扮北狄女子接近,待時機一到再取我性命。這消息三皇子怎麽知道的不難查,前些日子他在醉仙樓接見北狄秘使,綠蘿被趕出王府後一直在醉仙樓謀生計,我讓親兵順着這條線索摸下去,結論應該和我猜的相差不大。”

季绾神色暗淡下來,“若真是這樣,倒是苦了趙大人一片癡心了。”

“沒辦法,綠蘿自己選的,沒有回頭路可走。绾绾,你想不想回北狄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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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绾還在為趙衍哀嘆,聽他話鋒一轉聊到北狄,驚詫道:“怎麽突然這麽問?”

在她面前姜荀從不避諱朝堂之事,一五一十地同她解釋:“眼下北狄時局也算不上好,內戰未熄民不聊生。還記得北狄的前國花藍靛子嗎?那位在藍靛子樹上刻下詛咒的皇子塔巴爾回來了,隐忍二十多年有了與北狄皇族抗衡的兵力。幾月前奪了北狄三城,眼下已經攻到都城了。”

季绾不解:“北狄內戰勞民傷財,對大齊來說卻是件好事。這些年北狄兵力與大齊一直旗鼓相當,不管勝負,經此內戰勢必有所收斂,幾年內不敢再虎視眈眈地盯着大齊了。”

“你倒是不傻。”姜荀點她腦袋,“北狄內戰與我們無關,坐收漁翁之利便可。但三皇子收了塔巴爾血書,答應助他一臂之力。塔巴爾承諾,奪回皇位後必定投桃報李。”

“所以郭子渝追蹤戶部偷漏的錢財物資時,發現被送到潞門關就不足為奇了,那是三皇子與塔巴爾的交易。”

這不就是賣國嗎?季绾氣急敗壞道:“塔巴爾能安好心?他若奪了皇權出兵大齊,只怕不是投桃報李,是燒殺搶掠來的。”

“你有所不知,我母親是北狄人。少時她就同我說過,北狄朝堂腐朽官兵無惡不作,都城強搶民女的事情時有發生,也就烏斯部落那樣偏遠的地方朝廷才管不到。北狄皇權的骨子裏生來就流了掠奪的血液,若入了中原這塊沃土能空手而歸才怪。”

姜荀親她,當作獎勵,“可惜呀,我們能想明白的事情,三皇子卻想不明白。他這些年最缺的就是兵權,塔巴爾登門讨好,對三皇子來說實在難以拒絕。”

“這就是你要去北狄的原因嗎?”

姜荀說:“這只是其一。潞門關有沈兮和徐長廉駐守暫時無事,但終歸要看一眼我才能安心。沈兮和徐長廉在北狄兩方軍中都安插人手,時不時給他們使絆子。但北狄戰火燒不了太久,局勢漸漸明朗,我猜出了冬日就會停息。”

“其二,太子冊封大典不出六月就會提上日程,绾绾,你要做太子妃了。當了太子妃別說出京,出宮都一堆繁複流程。你就不想趁着這段時間再多走走,回母親的故土看看嗎?”

季绾來京十年又餘,烏斯部落那段日子雖然清苦,但實打實的無憂自在。她念過許多次,卻從未奢望再回去。

“我……自然是想回去看看的。看看烏斯部落,還有阿古拉一家,他肯定很老了。不過這樣子好嗎?你去邊境還說得過去,我一個女兒家不在府中若是被旁人知道要說閑話的,還有太後娘娘叫我好好學習管理後宮之法,不得偷懶。”

姜荀又偷親她,順勢攬了季绾腰将人抱到腿上,“這有何難。你扮成男子模樣偷偷跟去,明日進宮請安時我求太後娘娘打掩護,就說你進慈寧宮侍疾,沒人會發現。”

“绾绾,我們要回北狄了,高興嗎?”

季绾點頭,攬住他的脖頸,“高興。”

姜荀站起來,跟個流氓頭子似的将季绾扛在肩上,邊說邊往外走,“我還能讓你更高興一點。走吧,辦正事去。”

季绾敲他脊背,掙紮:“不行,還沒有守歲。除夕不守歲來年會倒黴的,我們先守歲……”

出了正廳,她的抗議聲很快淹沒在漫天墜落的煙花裏。姜荀在衆目睽睽下扛着她走過長廊,進了西院。小黃狗欲追上來,被碧蓮一把抱住,哄它:“乖乖,你不能去。”

小黃狗沖着姜荀背影汪汪大叫:你放開我季绾姐姐。

季绾做了一路的心裏建設,進屋後姜荀将她放在床上,問:“你喜歡熄燈還是亮堂着來?”

季绾哪裏聽過這種流氓話,臉埋進被窩裏,悶聲回答:“都……都行。”

姜荀見狀,便吹滅了燈,爬上床扯她衣服。季绾掙紮,哆哆嗦嗦地說:“你脫我衣裳幹嘛?”

“穿着衣服能成事?”

“我……我自己來……自己脫自己的。”季绾見躲不過去,心一橫卸下發髻上的珠釵,烏發披散開來。

屋裏并不敞亮,重重疊疊的床幔放下來,五光十色的煙火透過白窗映出一點點光輝。她聽見姜荀粗重的呼吸聲,越來越近,最後咬着她耳朵說:“绾绾,你好香。”

“我猜你今日沐浴時用了茉莉味的香胰子,不止用了一遍,否則不會這麽香。”

“你閉嘴。”季绾忍無可忍。

姜荀癡癡地發笑,季绾聽的愈發惱火,恨不得找針線将他嘴巴縫上。“不準笑,不準說話,不準咬我耳朵。”

“規矩真多。”

季绾怒,用枕頭扔他,“嫌我規矩多就下去,自己到屋外守歲。”

姜荀哪裏肯,他欺身而上吻她,邊吻邊說:“绾绾,我要和你一起守歲。”

沒有哪次守歲,像今年這樣累人。過了子時,崇康二十二年算是徹底過完了,屋外傳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季绾覺得丢人,新年第一天她就哭的如此慘烈,勢必一整年都要哭着度過了。她疼又沒有力氣,被姜荀裹了棉被抱去暖閣清洗。

碧蓮跟着進了暖閣,打算伺候季绾,姜荀把她轟出去,說:“我來。”

轉眼已是天光大亮。這日是正月初一,要進宮給各位長輩拜年,初二還要陪季绾回娘家,一堆事情等着做。

冬日陽光慵懶的投射進來,穿過帷幔将屋裏照得溫暖一片。姜荀膩在季绾懷裏,小聲道:“绾绾,該起床進宮了。陛下等着我們請安,皇奶奶等着給你發壓歲錢呢。”

季绾不動,她确實沒有動的力氣,即便渾身難受還是一本正經地說:“今日是初一,不入宮請安說不過去。扶我起來,再不去就該晚了。”

其實早就晚了,日頭高懸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了。

季绾下了床沒站穩,雙腿發軟就要跪下去。還好姜荀及時接住,他大笑,季绾紅着俏臉瞪他。小黃狗适時跑進來,它剛在雪裏跑過,屋裏留下一地髒兮兮的腳印。

季绾連訓狗的力氣也沒了。姜荀心疼她,說:“今日在府裏呆着吧,我一個人入宮即可。”

季绾搖頭,“不行,我嫁過來的第一年就不顧孝悌禮儀,正月初一不見長輩,傳出去不好聽。”

“放心吧,沒人有那個膽子。”姜荀安慰她,“再說了,腿有力氣?”

還真沒有。

“在家裏等着,我必定把你的壓歲錢分文不少地帶回來。”姜荀刮她鼻頭。

姜荀入宮給陛下請了安,接過一堆賞賜謝了恩才轉身去慈寧宮。

太後娘娘前段時間閉門謝客養身子,昨晚簡單吃了年夜飯,一早就等着姜荀季绾來請安。

她張望半天也沒見到季绾,姜荀一臉乖順樣站在她跟前,拜年的話說了一堆,又談及正事,讨好道:“皇奶奶,你就行行好答應呗。放绾绾同我去潞門關一趟,不會有事的。”

太後想的可不是這事。她問:“绾绾為何沒來。”

姜荀語塞,沒接話。

太後想起玉蓉嬷嬷打的小報告,教訓道:“你真是一點也不知道疼媳婦,再去內務府學一遍。若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太後手裏的拐杖在地上跺了跺,警告他:“看我怎麽收拾你。”

姜荀點頭答應,又問:“那去潞門關的事……”

“準了。”太後娘娘疼他也疼季绾,沒什麽不答應的。“對了,绾绾的肚子怎麽還沒動靜,你到底行不行?”

姜荀道:“快了,別急。”

姜荀千恩萬謝,出了慈寧宮又被領進內務府,美曰其名:學習。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完結了,接下來除了撒糖就是撒糖,沒幾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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