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正月十五以後,熱鬧歡慶的氛圍就漸漸開始淡去。加之西北地的戰事終于傳進百姓耳朵裏頭,就更讓正月和迎來新一年的輕松顯得不合時宜。
貪墨舞弊案被蕭綏提請徹查,由此盡管再如何低調,幾員原本威風赫赫的大官接連被降格,也有明升暗貶的,外地的小官更是砍了好幾個腦袋,這事情還是會在百姓之間有所議論。
好在,因此前面這兩樁事情,原本年前開始就一直低調養傷的靜王開始重攬回一些關鍵位置的權力,使得原本開始漸漸傾斜的朝政又基本回到了最一開始的微妙平衡處。
蕭綏下了早朝,回程路上被小宦官叫住。
“殿下,太後有請您過去敘話。”小宦官客客氣氣,蕭綏也沒甚好推辭的。
這種時候,前後略一考慮,他也不難猜出太後要找他說什麽。
到地方一開口,前後虛禮來了一番後,果然提到的是冬早。
“我這些天聽聞靜王身邊有了陪伴的人選,這是好事,要是先皇還在也是會高興的,靜王到現在還沒立正妃沒個長子,已然算遲,先皇同你一樣大的時候,可已經有了琰兒。”太後坐在珠簾後面,語氣關切,“男寵麽,做個解悶的也成,京城裏的名門閨秀我想都有這個度量将他放在眼裏。”
“多謝太後關心。”蕭綏語氣平淡,回過去的話硬邦邦沒什麽委婉的意思,“此時我自有打算。”
太後給他的态度噎了一下,眉頭微蹙,強壓下去的不悅湧了上來,忍了一陣才下去,而後輕嘆了一口氣,“那就先這樣吧。”
換做別人,此時太後指一個人強要他娶了,誰也不敢不聽。可面前站着的是蕭綏,太後不僅拿他沒有半點兒法子,還得适當的看他的情緒反應。
平時順心慣了的人,這種時候不可以說不憋屈了。
不過太後的話提到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冬早的身份在這個時候非常的尴尬。無論蕭綏将他擺在心裏的什麽位置,外人看來,冬早就是小小男寵罷了,地位不必家裏的仆從高多少。
蕭綏是不願意讓冬早這樣的,只是立男妃的事情史無前例,禮法上也對此不允許。若真要達成,中間少不了費一番功夫。
靜王府裏。
蕭綏忙碌起來,冬早就得了很多空白無處用的時間來。他起先都用來看話本,但看得多了,除了學會幾套讓蕭綏欺負自己更狠的情話外,收獲就不太大了。冬早總結了話本的套路,左不過那麽幾種:要麽是狐貍精愛上窮書生,要麽就是窮書生翻身娶公主,來來回回都是書生豔遇。
看多了冬早就頗不以為然,狐貍精才不是嗲裏嗲氣的,他認識的阿湖從不那樣。
不看書了,那就必須找點事情來打發時間。
冬早在靜王府裏轉悠來去,将府裏頭的那些花花草草都看幹淨,到了最後終于閑不住想要出門了。
只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亂七八糟的事情堆疊在一起,外頭別有用心的人無數,誰都知道冬早現在的要緊,放冬早随便出門蕭綏很不放心。
由此,晚上冬早便可憐兮兮的趴在他身上,啾啾啾的親他的臉,讨好加賣乖,“我在外面也會很乖很乖的,看一下就回來,我都和阿春阿芳約好了的。”
冬早擅長學以致用,勾引人十分有一套,有心施力,不消多少就将蕭綏弄得無法招架。
“她們和你約好了?”蕭綏強自用定力撐着,目光落在冬早脖頸上一點剛才自己吮出來的粉色痕跡,想着若是再親一下會不會加深許多。
兩個婢女,哪來約好不約好的事情,大概就是想和冬早一塊兒出去玩,借了冬早心寬。只是兩人平時對待冬早或者胖鳥都很用心,蕭綏不至于因此對她們有什麽不滿。
“嗯,”冬早點頭,圓乎乎的眼睛裏頭泛着水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蕭綏,“可以嗎,我不想毀約的。”
他說完又是啾啾啾幾下,大有蕭綏不答應他就繼續親的架勢。
這樣單純不帶欲望的親吻,在某些時候卻更能表達愛意與歡喜。
“可以。”沒一會兒功夫蕭綏就敗下陣來。
只是蕭綏立刻又身體力行的讓冬早明白,沒有白占的便宜這個道理。
天光明媚,緩緩前行的馬車中。
胖婢女看着一路上不住打哈欠的冬早,忍不住問,“公子你還沒睡醒啊?”
這都是中午才起來的,昨天天黑了沒多久就回房裏去了不是。
冬早揉揉眼睛,“沒有沒有,我睡醒了。”他強睜開眼,“到地方了嗎?”
話才一說完,腦袋又歪到邊上去。
胖婢女看了看窗外熱鬧起來的街景,“公子,前面一些鋪子您應該不喜歡的,要不要先在車裏睡一會兒,我讓車夫走的再慢一點呀?”
“睡,就睡一會兒。”冬早迷迷糊糊的應了,整個人已經斜過去,腦袋差點兒砸到窗棱上。
胖瘦婢女連忙一起扶住他,而後将他慢慢的放到馬車裏,蓋上被子枕好枕頭。
冬早睡着以後就沒個要醒來的樣子,馬車在街上轉了有兩圈,大半個時辰後他依舊安睡着。
馬車最後只能先停在路邊等冬早睡醒。
胖瘦婢女探頭出馬車,左右看了幾家鋪子,忍不住心裏的好奇和車夫打了一聲招呼後悄悄下去了。
馬車周圍有許多明衛和暗衛守着,安全是不用擔心的,因此她們離開也沒有受到什麽阻攔。
與此同時,街邊一家茶鋪裏。
一個角落裏的身影正盯着馬車這邊看。他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和兩文錢,起身走出茶鋪,改為徑直朝着馬車這邊走來。
原本顯得悠閑的腳步也立刻加快。
這麽一個明晃晃的人過來,然而無論是馬車邊上站着的侍衛,或者是暗處保護的暗衛,竟好像是沒有一個人看見他一般,任由那人影穿進了馬車裏,連馬車門都沒有動分毫。
白無常坐在馬車上,看了一眼毫無防備睡着的冬早,熟練的想要趁這個機會将他的魂魄勾搭出來。可誰成想還沒等他碰到冬早的身體,冬早的身上就崩射出一陣寒光來,将他吓了一跳。
他瞪着眼睛看向冬早,有些不解。但寒光并沒有對白無常造成任何實質性的上海,他立刻甩了甩手準備繼續幹,只是他低估了寒光的力量。這回見白無常不放手,寒光立刻纏繞到他的手掌上,裏頭驟然鑽出的冰寒立刻将他的手凍成了僵硬的冰塊。
而傻鳥還毫無所知睡得十分深沉,仿佛此事與他半點兒沒有幹系。
寒光凍了白無常一只手後似乎還不罷休,氣勢洶洶的層層纏繞過來,吓得白無常連滾帶爬的跳下馬車,一溜煙跑了。
黑無常知道他今天要來辦這事情,特意過來看,半路撞見給凍了一只手還在倉皇逃跑的白無常,起初還以為他遭了什麽反了天的妖怪,一問才知道,竟然是冬早那只鳥。
“他不過三十年的壽命,怎麽能傷你到如此?”
黑無常來回翻看白無常的手,瞪着眼睛不敢信這是哪胖鳥弄的。
白無常苦着臉,“剛才我探過他身上的氣息,并非我們頭前猜測的妖氣,恰恰好是相反的。”
黑無常不以為然,“他身邊現在站着那麽一尊大神,日日夜夜也能染來一些不是。”
“不是那種染來的。”白無常低聲湊過去,“是人身上最精最純的那一種,全身都是。”
最精最純的那一種是哪一種實在好猜……黑無常的臉紅了又白。
白無常捧着自己的凍手接着說,“後頭我反應過來時才發現,他身上的這股氣息,恐怕連很多散仙都比不過。”
“那得吸了多少精氣啊!”黑無常感嘆。
“恐怕是沒日沒夜了。”白無常也感嘆。
兩人話音一落,相互看了一眼,見着對方滿臉通紅才反應過來自己前面說的話有些隐晦不可言說的意思,仔細想想畫面感更是層層疊疊,于是趕緊一言不發的閉了嘴。
白無常的手還是求了閻王才弄回原樣,而一直在暗處進行着的勾魂一事驟然又像是陷入了某種僵局,不知前進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