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主之一就挂哔了,你們信嗎?=皿= (2)
訴小母.豬:他不醜!
小母.豬張大了嘴巴,露出裏面整齊的豬牙。
她驚呆了:生、生姜精怎麽可能不醜……
生姜精五官深邃,有鼻子有眼的,皮膚又白,怎麽可能不醜?
在小母.豬和她的那些髭精朋友們眼中,男兒家真正俊朗英氣,應是胖黑肚大,皮膚又粗又糙,一滋溜的鬃毛,長着吊搭嘴蒲扇耳,一張口那張豬嘴巴,就露出威風凜凜的獠牙。
小母.豬想着想着,臉上就飛了霞,那玉樹卓絕的淨壇使者,她也曾在畫像中瞻仰過,真真是世間無雙男兒,光看他的樣貌……便令小母.豬心跳加快,手心發汗,把持不住。
小母.豬心裏雖然這樣想,就誠誠懇懇地說了出來:“你怎麽可能不醜啦?你瞧瞧你,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嘴巴那麽小,耳朵也那麽小,皮膚白成那樣,你有沒有看過淨臺使者的模樣啦?他便是這世上最标準的美男子,你和他差距有多大,便有多醜。”
小母.豬直來直去這樣說,心裏卻歡歡喜喜地想:其實生姜精醜一點也沒有關系,小母.豬又不是真正介意。之前,小母豬向衆髭精介紹她的心上妖生姜精,招來髭精們一致的嘲笑,小母.豬也只是哭哭鼻子就算了……醜就醜呗!小母.豬也認了,誰叫她喜歡生姜精。
想到這,小母.豬得意地搖搖腦袋,一雙招風耳也跟着左搖右擺。
生姜精卻連退數步。
小母.豬奇怪,上前一步,問道:“你怎麽了?”
生姜精緩緩擡起左腳,再退。
小母.豬愈發奇怪,又進一步:“生姜生姜,你這是怎麽了?”
生姜精向後一仰,在瞬間化作一顆生姜,頭栽進地裏。
小母.豬情不自禁傾身去抓生姜精,卻抓了個空,他整個人鑽進地裏,轉眼消失不見。
小母.豬急了,她只會騰雲駕霧,卻不會遁地,不由得使勁跺着一雙豬蹄:“生姜生姜,你要去哪兒呀?你出來呀!你去哪兒帶上我呀!”
口不擇言。
生姜精聽不見小母.豬的呼喊,他兩邊耳中全是嗡嗡之聲,整個腦袋都是空的。只恨速度不能更快些,遁地倉皇而逃。
逃得遠遠的,他長得這樣醜,還跑出去丢人,他沒臉再出現在小母.豬面前。
生姜精鑽在地中,向前飛奔,途上遇着蚯蚓精、穿山甲精和土拔鼠精,他都沒心情同他們打招呼。生姜精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便一個勁只筆直前行,倘若遇着大樹深根,便繞開根節,再往前去。
生姜精不知道自己奔了多久,他已精疲力盡,卻不願從土中起來。
也許一開始,他就應該長埋地下,做一顆醜得沒豬願看的生姜吧。
生姜精最後是被一位仙人釣起來的。
他人臨湖釣魚,仙人卻盤膝坐于雲上,放釣鈎垂釣土中,釣起一顆生姜。
釣鈎鋒利,尖端穿着生姜精的身體,仙人笑着問生姜精:“年輕的妖,你現在感覺怎樣?”
生姜精不會發聲,他在心裏默默地想:覺得怎樣?仙人你說呢?有一點痛啊!再說他一萬多歲不年輕了啊……
仙人含笑道:“那你将身子再往前些。”
生姜精耿直,竟真的将身子再往前一分,釣鈎全部穿透了身體,生姜精嘩啦啦流出血來。
他這只不會發聲的妖,都禁不住發出了“次”的一聲。
仙人面帶笑意,明知故問:“是不是更痛了呢?”
生姜精老實地點點頭。
“那你再後退些。”仙人誘.導生姜精,見生姜精退了幾寸,表情漸漸舒緩。仙人嘴角的笑意便愈發地濃,溫聲笑道:“再後退些,離開釣鈎。”
生姜精聽命離開,底部着地的時刻瞬化為人形。
“現在還痛嗎?”仙人問生姜精:“是不是完全不痛了?”
生姜精有種拔腳就走的沖動,但他還是本分,依舊點了下頭,回答仙人的問題。
仙人大喜,兩掌張開棄下釣鈎,接着雙手合十,閉起眼簾:“年輕的妖,你悟了嗎?”
愛,如釣鈎。
前進,便是愛更深一分,結果會被鈎得更痛一分。
只有後退,放下,才能遠離傷痛。
少頃,仙人緩緩睜開眼睛,發現生姜精正在若有所悟地點頭……
仙人心滿意足地笑了:“那年輕的妖你說說看,究竟悟到了些什麽?”
生姜精用眼睛回答:這裏距離杭州多遠?
仙人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随口胡謅道:“這裏遙距杭州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裏遠。”
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裏遠,那是哪?生姜精歪着腦袋想,想不出來,因為他從來沒有出過杭州城……生姜精又想起他以前埋在土裏的日子,總聽地上的人說,“鬼知道這是哪裏”,要不下冥間去問問鬼?
算了,不要想這是哪裏了,這不是最要緊的事!
生姜精重新抖擻精神,正對着仙人端坐的那團祥雲,磕頭便拜。
生姜精向仙人心上傳達聲音: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師傅在上,請幫徒兒實現三個心願。
仙人雖然困惑,自己幾時答應收了這個徒弟。但仙人慷慨,笑道:“有什麽願望,你說吧!”仙人話音剛落,卻陡然伸手:“莫慌!你先別講!”
仙人心中起了玩性,想先猜一猜,他這個便宜徒弟,究竟要許哪三個心願。
生姜精兩臂垂在身體兩側,乖乖閉嘴。
仙人就托着腮,猜測了兩千多種可能,應該差不多都囊括了……仙人這才笑着許道:“你盡管說吧,為師皆幫你實現!”
“徒兒想瞻仰片刻淨壇使者的尊容。”
仙人心中“哐當”一響,這第一個心願他就沒猜中,甚感挫敗。
仙人臉上無笑,右手不情不願一畫,将八戒的面貌顯現出來。
生姜精一直盯着八戒的面貌看,聚精會神。
久久不見生姜精動作,仙人猜測,徒兒怕不是入迷了吧?仙人便降下雲頭,繞着生姜精的身子轉圈,見其仍無反應,仙人操控雲頭直接去到生姜精面前,伸出五指,在生姜精眼前晃,又拿釣鈎做鐘擺晃蕩……生姜精就跟入定似的,一動也不動。
仙人咳嗽了兩聲,又笑了兩聲,問道:“徒兒,你還有兩個心願,是哪些?”
生姜精這才反應過來。
生姜精思忖了下,其實剩下兩個心願他自己也能實現。
生姜精就一邊用心傳音一邊做:徒兒想變作淨壇使者的面貌。
仙人挑了下眉毛,又挑了下眉毛,終笑道:“這有何——”
仙人還未說完,更來不及施法,眼見着生姜精自己把自己的臉給變了。
仙人生生将話咽回去,臉上帶着平和的笑問:“那徒兒的第三個心願呢?”
“我要回杭州。”生姜精将話語傳進仙人心裏,往地裏一鑽,遁地走了。
“徒、徒兒——”仙人身體僵住,這第三個心願他可是猜到了啊……
仙人不由運起法術,響亮的聲音遠播千裏:“徒兒你知道回去的路嗎——嗎——嗎?”
生姜精默然回答:知道啊,他直着來的,便直着回去啊!
生姜精功力遠不及仙人,他的回答過了數刻鐘,才傳回仙人耳中。
仙人身體僵硬,良久,仙人擡手自脖頸一順捋下,給自己順了順氣。
他好奇了,這怪徒兒,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呢?
仙人便掐指算了起來,一算前程,仙人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勾起了笑意:果然,是因為愛。
愛,如釣鈎。
前進,便是愛更深一分,結果會被鈎得更痛一分。
只有後退,放下,才能遠離傷痛。
仙人自己先回味了一番,才繼續算生姜精将來之事。霎時,仙人脫口大叫道:“咄,癡兒堪配癡女!”
仙人嘆口氣,看來自己要啓程去一趟杭州城了。
仙人找到生姜精的時候,生姜精果不其然直接坐在地上,失了魂——生姜精從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裏遠的地方趕回來,發現……他找不到小母.豬了。
小母.豬消失了,以前,她也喜歡到處飛,但是無論小母.豬去哪,生姜精仍能感受到她的氣息,但是這次……生姜精感受不到小母豬的氣.息了。
她不在凡塵了。
仙人無奈地拍拍生姜精的肩膀:“她投胎轉世去了,但她曾發願,下世心願未了,依然會找到你。”
生姜精仰頭,盯着仙人,傳聲入心問:那她幾時回來?她為什麽突然去投胎轉世?
仙人雙目與生姜精對視,亦盯了生姜精半響。仙人彎腰,從袖中取出一物,對生姜精道:“來,看看這個釣鈎。”
生姜精繼續傳聲問師傅:她為什麽突然去投胎轉世呢?她幾時回來?
“來,你對着這挂鈎,前進幾分。”
生姜精再問:她為什麽突然去投胎轉世呢?她幾時回來?
這兩個問題其實太莫測,仙人也只算出來了一個,但是仙人不會告訴生姜精真相。他對生姜精神秘笑道:“你就在這裏等着,機緣一到,她總會來。”
生姜精還問:她為什麽突然去投胎轉世呢?她幾時回來?
仙人突然轉身駕雲歸去,這雲朵……怎麽看都去得有幾分倉惶啊!
……
生姜精就真保持着一顆豬腦袋,在宅院裏等起小母.豬來。
他愈來愈孤寂,索性隐了山水園林,只留其中一間小屋給世人。
漸漸過去一千年,期間,有不少妖精在這間屋子裏有了靈性。這些妖精們成精之後,大多離開了小屋,只有三只妖精,臭豆腐精、蒜精和荽菜精,在先後成精之後,繼續留在小屋裏。
生姜精默默在隐沒處注視三妖,對于蒜精,他留意的不多。但是對于臭豆腐精和荽菜精……生姜精可是天天看着呢。
生姜精喜歡凝視臭豆腐精和荽菜精,這種感覺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千年後的生姜精,在凝視着一千年前的小母.豬和他自己。
……
由于生姜精回憶往昔的時間太長,待他回過神來,身形和法力已俱被安橫束縛住。
生姜精不能動彈,他擡眼,見安橫正背對着生姜精,得意洋洋向窦長兄和荽菜娘宣告:“你們這幾個妖裏面——”安橫轉過身,朝生姜精做了個鬼臉,一字一句驕傲道:“貧、道、最、強!”
作者有話要說:
☆、正經事
荽菜娘眨眨眼睛,一字不漏将安橫的宣告聽進耳中,但她并不認為安橫是最強的。
荽菜娘記得窦長兄很早以前說過,安橫這種做法,叫“勝之不武”。
荽菜娘正想着,忽然聞到一股味道,她的心思就被這味道帶過去,忘記剛才正在想什麽了。
這味道很濃烈,但并不刺鼻,是長着豬腦袋的生姜精發散出來的。荽菜娘忽然就想到自己的味道“臭”,她低了頭,有點自卑。
“別在意。”有人拍了拍荽菜娘的肩膀。荽菜娘一擡頭,發現安橫正低頭沖她笑,安橫拉一拉自己的襟口,衣上的灰塵泥土“滋啦滋啦”掉下來。安橫安慰荽菜娘:“我們四個裏面,還是屬我最臭的。”
荽菜娘感動得鼻子立馬就酸了。
安橫卻笑着繼續說:“但貧道沐個浴,就把這些臭味洗掉了。”
言下之意,荽菜娘身上的臭味,可不是洗個澡就能随随便便洗掉的哦。
窦長兄唇上嚅嚅,伸臂将荽菜娘拉到自己身邊。荽菜娘脖子一伸,報以窦長兄燦爛一笑:還是大哥身邊最溫暖。
“咳、咳。”安橫咳了兩聲,立刻将荽菜娘,窦長兄和生姜精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安橫先滿意地享受了一番衆妖的目光,方才挺起胸膛宣布道:“貧道……咳……有件大事要宣布。”
窦長兄雙眉瞬間一蹙:“什麽事?”
“貧道要沐浴淨身。”
生姜精眼皮一跳:淨身?
生姜精在地下聽了萬年的凡間話,知曉淨身還有其它意思,但他自己又無法發聲。生姜精便拿眼去瞟安橫,瞟窦長兄,瞟荽菜娘,見三位均是一本正經臉……于是,生姜精耷拉下腦袋,朝前卷起一對蒲扇耳朵,遮擋自己的表情。
窦長兄板着臉問安橫:“安兄,這就是……你要宣布的大事?”
“不是。”安橫答得幹脆。
“貧道先把身上洗幹淨了,才能向你們宣布大事。”安橫笑嘻嘻,将雙手緩緩反剪到背後:“宣布大事要鄭重嘛!”安橫随手一揮,指揮窦長兄:“阿窦,去!給我端桶熱水來,要不燙不涼的。水最好取雪水泉水,不可用井水湖水。木桶要大而溫暖,木質要上層。對了,水上要撒些花瓣,最好梅花牡丹,貧道不喜夏荷秋菊。對了這些事情別用法術做,用法術貧道就能直接洗了,不成。沐浴啊,講究的就是那份實打實的味……”
安橫事無巨細,講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吩咐完。安橫挑起眉毛,問窦長兄:“都聽明白了嗎?”
窦長兄滿腔不平,緣何在自己屋宅裏,還要讓一個臭道士做主,還要向一個臭道士低頭。
技不如人壓死人啊……
窦長兄閉起眼簾,道:“在下明白了。”
安橫打個響指,表示愉悅。
安橫說的時候,窦長兄便隐隐感覺這事不輕松,待到窦長兄親自找桶打水忙起來,這事……果然不輕松。好在有荽菜娘幫忙,找水源摘花瓣什麽的,窦長兄彎腰站在桶邊,探兩指入水中試探水溫,荽菜娘跪在旁邊撒花,邊撒邊抱怨:“安道長真是不厚道,這冬天才去,梅花早謝,春天的花兒又還沒開,哪裏找花去!”荽菜娘拈一把黃翠的小花,紛紛往水中撒:“我快跑遍了杭州城,就這花還符合安道長的要求。”反正不是安橫厭惡的花。
窦長兄側頭一瞟,盯着荽菜娘手挽籃子裏堆滿的油菜花,窦長兄漸漸漾開了笑意。
“做得好。”窦長兄對荽菜娘溫柔地說。
窦長兄一得意,腦袋一後仰,縷縷青絲垂入水中,發梢立刻濕了。
“小心!”荽菜娘去扶窦長兄,結果……窦長兄的手撐在木桶邊沿,荽菜娘的掌心按在窦長兄手背上。
剎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窦長兄只覺心似被閃電擊中,猛地蜷曲縮緊,又慢慢舒展開,帶着陣陣熱流,蔓延至全身。他側過滾燙的臉,不敢對視荽菜娘的目光,只敢望着水……水好像太燙了,令屋內密布氤氲。
水汽蒸得窦長兄身體發熱。
荽菜娘天真爛漫,又伸出另外一只胳膊,連摟帶抱将窦長兄拉起來:“大哥,你千萬別将發絲墜入水裏,萬一讓刁鑽的安道長看到,肯定會讓你重新再燒一桶的。”
窦長兄身體發軟,無法自行支撐,荽菜娘拉窦長兄,窦長兄便往前倒。
荽菜娘叫道:“哎呀!”窦長兄這麽重,荽菜娘根本承受不住,“撲通”一聲,荽菜娘和窦長兄皆倒在了地上。
她在下,他在上,他的鼻尖點着她的鼻尖。
荽菜娘縮着肩膀,伸手撓了撓鼻子,疑惑地問:“大哥你鼻子噴出來的氣怎麽這樣癢?”
窦長兄哪裏回答得上來,他的腦袋裏一片空,身體似繃緊的弦,心裏仿佛有一塊臭豆腐,在上下左右亂蹿着擊打心壁,比鼓點還密集。
窦長兄心中話語來來回回輾轉數十遍,方才開口道:“我——”
“貧道該沐浴了吧?”安橫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窦長兄和荽菜娘都吓了一大跳,尤其是窦長兄,那感覺仿佛似當場被人捉了女幹,一身冷汗。
窦長兄和荽菜娘循聲左望,見安橫不知何時橫躺在兩妖身邊,安橫側着身,胳膊托着腦袋,笑眯眯望着窦長兄和荽菜娘。
窦長兄先站起來,繼而催促荽菜娘:“荽菜,起來了,讓安兄沐浴。”窦長兄的面龐忽然模糊,自行隐去了眉目和表情。
荽菜娘站起來,走三步,定住。
她似乎并沒有離開房間的意願。
安橫瞟了荽菜娘兩眼,他似乎覺得奇怪,但更多的卻是好奇……安橫也不驅趕荽菜娘,就倚在桶邊,悠悠解起他的道袍來。
窦長兄臉上一黑,習慣性去拽荽菜娘的手腕,指尖快要接觸上她的肌膚,卻又收回來——不知道怎地,窦長兄感覺自己對荽菜娘變味了,就像豆腐放在壇裏秘制,就變味成了臭豆腐。
窦長兄只好隔空對荽菜娘說:“安道長要沐浴。”
荽菜娘不懂人情世故,她對窦長兄點點頭:“我知道他要沐浴啊!”
“安道長沐浴的時候,你我不能待在屋內。”
“為什麽不能?”
窦長兄答不出口,他心一橫,揚手招來一陣風,将荽菜娘推出屋外。
窦長兄疾步跟了出去,待他步出屋外那一刻,右手反手一揮,将屋門重重關上了。
窦長兄一擡頭直視,就見站在屋外的荽菜娘朝他眨巴眨巴眼睛:“大哥,為什麽我還能看見安道長在沐浴?”
窦長兄聞言,定睛一看,發現自己也能看見:安橫已經褪完道袍……安橫看着像個滑裏滑頭的小白臉,未曾想,褪去道袍,他裏面的一身肌膚竟是小麥色的,好一身筋骨,腹肌塊塊……
他窦長兄都在看什麽啊!
窦長兄反應過來,知這是安橫故意捉弄他和荽菜娘,施的傳像法,不由得心頭竄起一股怒氣。窦長兄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扣住荽菜娘的皓腕就走:“走,跟我換個地方。”
已被還原的宅院偌大,窦長兄拉着荽菜娘走長廊。
“大哥,我們去哪裏啊?”
“去還被束縛着的生姜精那裏。”
……
“大哥,為什麽安道長還在我眼前沐浴啊?”
窦長兄聽得這話,兩腳情不自禁一打顫,他定睛再瞧:果然,安橫已經跨入了木桶,掬水把把往自己肩頭澆,口中還哼着小曲……安橫仿佛知道窦長兄和荽菜娘在看,竟兩手分別拈起一朵水面的油菜花,向着窦長兄和荽菜娘擲來。
“閉眼!”窦長兄吼道。
荽菜娘很少見窦長兄發這麽大的脾氣,她吓壞了,乖乖閉起眼睛。
走了會。
荽菜娘問:“大哥,為什麽我閉了眼睛還看得到啊……”安橫已經開始揉搓自己的腹部肌膚了,似乎要洗掉上頭的髒漬,雖然他那裏一點也不髒,髒漬都在安橫臉上。
荽菜娘看着看着,心思就飄錯了地方:安橫腹部那八塊凸起的肌肉,看起來硬梆梆的,摸起來肯定也是硬梆梆的吧,一定很舒服。不知道大哥洗澡的時候,褪去他那身黑衣,底下的肌肉會不會也是這樣的呢?大哥身體的膚色應該比安道長白.嫩吧,大哥有沒有那八塊肌肉?如果有,她一定要摸摸……
荽菜娘想着想着,就轉了頭,面朝窦長兄的臉面——當然,她的雙眼牢牢閉緊,聽命未曾睜開。
窦長兄覺得很奇怪,他不僅能看見安橫的傳像,居然還能聽見荽菜娘心裏的想法——這一定又是安橫搗的鬼吧!不過荽菜娘心裏的想法還真是……窦長兄驟然想到自己白淨的身軀,并沒有八塊腹肌,他、他肩膀還缺着一塊呢!
窦長兄惱羞成怒,對着荽菜娘大吼一句:“你想到哪兒去了!”窦長兄躬身猛地捶地,這一拳打得猛,一塊塊黑色的小方塊沖天飛了起來。
沐浴完畢的安橫,宣傳窦長兄和荽菜娘來到宅院正堂,又命兩人押解被束縛着的生姜精一同進來。
安橫開心愉悅地向三妖宣布重事要事——他打算在這裏開一家酒樓。
“酒樓?”
“酒樓?”
窦長兄和荽菜娘異口同聲地問道。
生姜精不能說話,便不住地撅嘴巴:酒樓、酒樓?
安橫坐在上首太師椅上,跷起的二郎腿颠呀颠,打個響指點點頭:“對,酒樓!”
安橫先對生姜精誘道:“生姜,你是被我制服的,你服不服?”
生姜精思索片刻,安橫确實制服了他,生姜精便點頭傳音:服。
安橫再對着窦長兄和荽菜娘随便晃了下手腕,不在意地說:“你們倆個肯定是服我的。”
兩妖不吭聲,隐約可以聽見窦長兄的鼻息聲。
安橫把頭一揚脖子一聲,問道:“既然你們都服我,那我說開酒樓你們服不服?”
“服。”
“服。”
服
哎呀糟糕,三妖竟然情不自禁說了出來。
安橫滿意而笑,雙臂舉起,向下按按,颔首笑道:“嗯,不要激動,貧道知道你們都心悅誠服。”安橫将身子一歪,橫着躺倒在太師椅上:“既然這樣,開酒樓的事情就說定了。這園子這樣大,貧道已經規劃好了,将前庭這棟樓做酒樓,後頭都留給我們四個住……”安橫閉着眼睛,滔滔不絕:“我們這酒樓啊,只做酒菜生意,概不接客住宿。免得叫人擾了清淨,貧道是出家人,還要清修呢!”
生姜精聽着這話,覺得不對勁:道長你出家人清修,開什麽酒樓啊!
可惜生姜精講不出話來。
安橫将自己的身子轉半圈,正對着面前三妖坐起身來。從左至右,安橫開始逐一分配:“生姜,你啞悶葫蘆,其它要動嘴巴的事情你不合适,就在後廚做個廚子。”
“荽菜,你聰明伶俐,到時候就負責櫃臺,收賬兼當垆賣酒。臭豆腐,你……”安橫右手食指指向窦長兄:“阿窦,你雖然樣貌比貧道差點,但還算順眼,就做個跑堂店小二,順道擦桌洗碗,早晚收拾桌椅打掃揚塵吧!”
窦長兄下巴一點眼一瞪,剛要開口,安橫卻搶先道:“阿窦,店小二可是一店之本,你到時候脾氣好點,客人是天,千萬不可惹她們生氣。”安橫眼珠一轉,嘴角掩不住笑意:“到時候客人就算無理取鬧,非要咬你左肩一口,你也得乖乖把右肩也伸過去,讓客人咬。”
“大哥要做的事太多了,他會忙不過來的。”荽菜娘為窦長兄抗議道。
“說得對!”安橫點頭,表示贊同荽菜娘的話。安橫對窦長兄鄭重道:“阿窦,将來你的分內之事,你一定要親力親為,千萬不可以準許荽菜搭手幫忙……”
荽菜雙腳離地蹦起來:“這不公平!”
“公平。”安橫隔空揮揮手,将荽菜重新按下去:“我給阿窦另外請了幫手呢……”
“誰?”
“蒜精啊,她雖然現在被打回原形,但只要過了百年千年,她就能重新修煉成人形,為阿窦搭手幫忙了。”
“這——”荽菜娘還要再抗議,窦長兄卻在荽菜娘背後輕按了一下,示意她噤聲。
窦長兄吞咽一口,盡咽下不平憤懑,方才表情柔和,問安橫:“那安道長在這酒樓裏做什麽呢?”
安橫眼珠一轉,心裏想:他只要負責吃就夠了。
于是安橫義正言辭回答窦長兄:“貧道身為一店之長,當然是負責監督你們了。”安橫語重心長對三妖道:“起早貪黑雖說辛苦了些,但只要你們勤勞,我們的酒樓才能辦得紅紅火火!”
可能是出于愧疚吧,亦或者終于有了微薄的心虛,安橫飛速眨了下眼睛:“還有,你們要麽有姓無名,要麽無名無姓,今後酒樓裏忙起來,食客們都不知怎麽喚你。貧道……來給你們仨各取一個動聽的名字吧!”
安橫伸手一指,連點三下:“荽豎、姜撇、窦捺!”
作者有話要說:
☆、現原形
生姜精将自己的名字默默回味片刻:姜撇,似乎感覺并不動聽啊……
“誰要叫叔啊!”荽菜娘已經喊了出來。
安橫眉頭一皺:“不喜歡?那容貧道再想想……”安橫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思考,便重新為三妖起好姓名:“荽涵、姜岳、窦虛。”
生姜精聽完立刻點頭,點完頭緩緩思忖:這次起名又是個什麽規律?涵岳虛?
生姜精琢磨不透第二次起名的精髓,他眼皮向上一瞟,忽然覺得仰視安橫,道長的身形變高大起來。
不管怎樣說,被強令命名為“安氏”的酒樓,就這麽興致沖沖籌備起來。
安橫一二三又數了荽菜娘、生姜精和窦長兄一遍,托腮愁道:“佐料有些多啊……”安橫忽地一笑,習慣性打個響指:“對了,還有蒜也不用買。”安橫說着,就朝角落走去,他打算把打回原形的蒜娘搬進後廚,好大一顆蒜……蒜娘雖然失卻人形,法力還是有幾分殘留的,撕她一片蒜瓣,一兩年都不用采購大蒜了。
“不許動我姊姊,不許動我姊姊!”荽菜娘上去阻攔安橫,伸手抱住安橫的腰,不讓他去扳蒜娘。荽菜娘拼命搖頭,一激動,好久沒有顯現原形的香菜葉子又從頭頂冒出來:“我姊姊還要重新修成人形的,你扒了她的蒜瓣,她怎麽再修煉!”因為荽菜娘的雙手栓着安橫的腰,她只能拿腦袋去撞安橫:“你這個壞道士,大騙子!”荽菜娘又罵:“妖道!”
安橫最怕香菜葉子了,不知道為何,一聞那葉子的氣味他就渾身癢癢。安橫先糾正荽菜娘的錯誤:“我不是妖道,要說幾遍,你們仨才是妖……”安橫見荽菜娘還不肯放過他,沒法,只好求饒:“好好好,我放了你家姊姊,放了放了。“
安橫雙手一松,任由蒜娘掉落。
“姊姊!”荽娘怕蒜娘直接砸在地上會摔痛,急忙放開安橫,去接蒜娘。
安橫目睹眼前這一幕,懊惱地撅撅嘴,又覺得有趣,自顧自笑起來。
“仙道。”窦長兄走近安橫,先尊稱安橫一聲“仙道”,方才正色道:“仙道此舉過分了。”
安橫聞此言,表情僵住,眸光一閃。
“唉——”安橫長嘆一聲:“貧道也不是很在意蒜不蒜的,反正酒樓裏佐料妖怪這麽多,多一味蒜少一味蒜,也沒什麽差別……”安橫悠悠就轉了話頭:“……佐料太多,倒是肉味太少。”安橫情不自禁伸出舌頭舔了下嘴唇,似乎一提到肉,就饞得很。安橫提議道:“阿窦,你近日去屠戶的鋪子,買些豬羊牛——”
安橫話語止住,因為生姜精突然跳了起來,拼命地搖頭。
安橫閉起眼,對生姜精無奈道:“別搖了,你再搖……你那兩只耳朵散得貧道冷飕飕的。貧道說豬你激動什麽,你又不是真的豬……”安橫上前,輕松一拍生姜精的肩膀:“記住,你是顆生姜。”
生姜精雙目直直鎖住安橫雙目,凝視良久,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安橫被生姜精這般注視着,漸漸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安橫的目光左躲右閃,癟癟嘴,問:“幹嘛這樣打量貧道?”安橫破功一笑,側垂了頭:“貧道知道自己長得俊俏,連男妖精見了貧道也移不開目……”
生姜精搖搖頭,将他和小母.豬的故事,傳入衆人心中。
這一講述,三個時辰就這麽過去了。
生姜精講完,太陽已經落山了。
荽菜娘早哭得稀裏嘩啦,身子無力,腦袋倚在窦長兄胸口。荽菜娘問生姜精:“那髭精後來……後來都未曾回來找你?”
生姜精搖頭,內心傳音:她沒有回來。但是師傅讓我就在這裏等着,說機緣一到,她總會來。
生姜精雙眸內是藏不住的落寂。
窦長兄亦動了恻隐之心,安慰生姜精道:“姜兄,既然你師傅說她會回來,那她一定會回來。投胎轉世,六道輪回,也許她今時今朝已不再是髭精模樣,所以你認不住來。”
“對啊,阿窦說得對!”安橫附和道:“生姜,正好你同我們一起開酒樓,以後來的每位女客我們都替你細細盤審,一見着有可疑的,就直接将她拖入後廚見你!”
生姜精聽了安橫這話,頓生感激,又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妥。
哪裏不妥呢?生姜精卻不知道,他記得以前聽凡人說,“鬼才知道哪裏不妥”,看來和上回一樣,什麽不知道的事,都得下去問問獄鬼。
“其實酒樓裏沒豬肉也成。”安橫遨游九州五湖,見多識廣,他向三妖講述道:“昔年,我曾随——”安橫瞬間噤聲,改口重道:“昔年,貧道曾獨自往西北上行,從杭州城出發,估摸着要飛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可到西域諸國,那裏的凡人皆是不食豬肉的。”
安橫話音剛落,荽菜娘就追問道:“他們為什麽不食豬肉?”
安橫笑了,準備給荽菜娘詳細講解一番,彰顯他的博學多識。但安橫轉念一想,大食教裏不食豬肉,那是因為豬是肮髒之物……這真正的原因一說出來,只怕生姜精又要鬧騰。安橫眼珠一轉,含糊其辭:“因為那裏的凡人信奉的某種至高至上要義,便是食不得豬肉。”
荽菜娘打破砂鍋問到底:“什麽是至高至上要義?”
安橫欲給荽菜娘解釋大食教大食法,話都順溜蹿到了嘴邊,安橫卻倏然記起自己是道門中人。他眼一閉,胡謅起來:“至高至上要義,就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玄之又玄衆妙之門……”
安橫一口氣不松,毫無停頓地念了許多。
念得荽菜娘頭疼,又聽不懂,她便沒再追問了。
窦長兄買了牛肉羊肉,雞肉鴨肉,魚肉兔肉,又和生姜精,荽菜娘合力将大堂修飾了一番。
酒樓便紅紅火火要開張了。
“等等!”安橫右臂向前,直直一伸,阻攔道:“稍安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