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地藏佛
“您說魚蛋不願意醒?”婦人問。
“嗯,如果我強行把他從夢裏拉出來的話,極大可能他會變成一個傻子,畢竟普通人的精神力是經不起拉扯的。”
婦人捂住了臉,有種欲哭無淚的痛苦:“那怎麽辦?我的兒子該怎麽辦?他現在醒不過來,也吃不下東西,那不就是等死嗎?”
說到這裏她突然拉着兩個女兒,“撲通”就跪在了蘇瀾宇和韓君平的面前。蘇瀾宇并沒有覺得這個禮太大了,雖然他沒那個能力把他兒子救回來,但是只是年紀擺出來,也夠受這一禮了。
韓君平将人扶起來,依舊是冷冰冰的腔調:“你就算如此我們也救不了你兒子,方才侵入他的夢已實屬冒險。”
蘇瀾宇猶豫了一會兒道:“這樣吧,我現在只能将他自我意識和夢境全部壓制住半個時辰,但是他醒過來就和木頭人一樣,不過人的本性餓了就會吃飯。他只能像僵屍一樣撐完半個時辰,你只管将他喂飽了再說。”
“謝謝,謝謝道長。”婦人連忙将兒子扶了起來,讓他靠坐在床頭:“依依,月月,你們去廚房做些吃的來,快。”
韓君平:“侵入他的夢境已經消耗太多精神力了。”他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的太急,但還是忍不住問:“你……可以嗎?”
“廢話,你當我從前是随便混混就混到他們的頭了?”被韓君平一個比自己小了快一百歲的人瞧不起,蘇瀾宇還是有點窩火的:“會有點吃力,不過沒問題。”
韓君平一個純劍修,侵入別人夢境這種事尚且做的到,但壓制別人意識這高難度的操作他是沒有辦法完成的,要不然他真的恨不得自己上。
蘇瀾宇:“一會我一将他喚醒,你就可勁喂了。能撐幾天是幾天,我們這位景山君肯定要為了天下蒼生去查這案子,到時候找到破解的方法了,說不定你兒子還有救。”
既然已經和韓君平攤牌了,他也不端着,抛棄了天真可愛,說起話來就帶了點挖苦的味道。
婦人點了點頭,兩個女兒将原本做來招待和尚的飯菜端了出來:“母親,都是素的。”
婦人看向蘇瀾宇,像是在詢問他的意見,蘇瀾宇說了一句:“素菜就素菜,吃的飽就行。”緊接着他的精神力再一次強行入侵魚蛋的腦袋,這個夢魇顯然隐含着什麽其他東西。
幾分鐘後,蘇瀾宇滿頭大汗,終于是将那股力量壓住了,魚蛋睜開眼睛,雙目無神,不過在嗅到食物的香氣後,機械性地開始進食。
“怎麽了?”韓君平知道蘇瀾宇的能力,就是內力只剩下一成,将普通人的意識壓制住還是擡擡手的事,怎麽可能吃力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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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瀾宇試圖站起來,眼前黑了幾秒鐘,他晃了晃就撞進了韓君平的懷裏。韓君平的心髒又驟然一緊,低下頭看懷裏的蘇瀾宇,怎料到這蘇瀾宇擡頭要笑不笑道:“景山君幹嘛這麽緊張我?”
韓君平明白過來,自己這是被變相調戲了一把,他松開護着蘇瀾宇的手臂,沒說話。
婦人那邊還在喂兒子,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兩人走出門,發現守着和尚的大牛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暈了,院子裏只剩下散落地上的繩子。
這繩子是韓君平綁上去的,一斷他就感應到了,但因為蘇瀾宇還在魚蛋的夢裏,所以他沒有立即追出去。但是他在将那個領頭的和尚踹到地面上的時候,就不動聲色地在他身上做了标記了。
韓君平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沒事嗎?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客棧。”
“沒事,只是剛剛差點被魚蛋的夢魇給反噬了,這股力量有點詭異。”蘇瀾宇抓住他的手臂:“我知道你要追到那些和尚的老巢,請務必帶上我謝謝。”
“……”
蘇瀾宇以為他不同意,便又補充道:“之前有人傳聞長明教也煉魂,你說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是我會幹的嗎?但是我查了一下,發現确實我教有人零零散散地失蹤,似乎矛頭也指向了這件事,我想查一查。”
這世上除了蘇瀾宇,還能有誰把好奇心,編得這麽冠冕堂皇的?
韓君平嘆了口氣,蘇瀾宇又接着道:“再說景山君那麽厲害,有你帶着我,不會遇到什麽危險的。”
雖然知道蘇瀾宇這人就是随便說說,但這個馬屁還是拍的韓君平通體舒暢,被喜歡的人信任是一種很好的體會,哪怕對方只是說說而已。
“行吧。”韓君平心裏這麽想着,嘴上也這麽說了。
他們也沒給人家打個招呼,韓君平一個傳送陣,兩人就一同到了韓君平标記的所在地,此處是一片荒郊野嶺。
韓君平燃了一張符,那張符就飄在他倆的前面,權當是照明用。左邊是個巨大的山洞,蘇瀾宇摸了摸下巴:“你确定标記在這裏?”
“不會錯。”
蘇瀾宇望向山洞,韓君平一向求穩,這種情況下不太可能出錯。可這裏一個人影都沒有……蘇瀾宇神色一凜,人沒在地上……難不成跑地底下去了?
“進去看看?”他瞧着黑漆漆的山洞,偏頭詢問韓君平的意見。
韓君平一點頭,又燃了兩張照明符,山洞口被一縷縷照亮,看起來是偌大的一個地方。在看清洞內擺着的東西後,蘇瀾宇無意識地抓住了韓君平的手臂,喊了一句:“媽呀。”
只見山洞兩側擺滿的都是一個姿勢的地藏佛,它們長的不像寺廟裏的那些佛像一樣憨态可掬,嘴角是微微上揚的,似笑非笑地盯着來人看,蘇瀾宇每每見到這種東西,都要被他們詭異的笑容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這輩子見識過無數的死人,再誇張再血腥的死法都見過,詭異的事件看見或聽聞的也不少。連蘇瀾宇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麽恐懼點都這麽詭異。說實話他覺得寺廟裏那些觀音、菩薩、佛像也可怕,盯久了也讓人不寒而栗。
但沒有這地藏佛讓人這般全身上下都不舒服,蘇瀾宇甚至生起要把它們都炸了的念頭。
韓君平并不知道他害怕這玩意,不過看他的反應也能猜出個大概。越是往裏走,他們都發現這地藏佛的表情在發生變化,嘴角和眼角在漸漸向下垂,目光也開始從一開始的詭異化為陰毒。
“韓君平。”蘇瀾宇快被這些巨大的佛像壓地喘不過氣來,他剛剛差點壓制不住心裏的煩躁,想要一劍将那佛像砍倒:“我受不了這個,我就不陪你了,先走了再見。”
然而還沒等他往回邁出一步,那些佛像的頭徒然轉向了他們,石頭移動的聲響在山洞裏回蕩。蘇瀾宇心裏不痛不癢地“咯噔”了一下。
數不清的流矢從佛像的嘴裏冒出來,朝他們盡數射來。韓君平捏了個訣,他們面前便豎起了一面近乎透明的牆,流矢再碰到這面牆之後,就瞬間失去了攻擊力,折落在地上。
蘇瀾宇眼疾手快地劈向其中一個佛像,他沒有信仰這回事,将內力壓在劍上将地藏佛劈開的時候,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
佛像霎時豁了個口子,最後整個傾倒下來,韓君平抓住了蘇瀾宇的衣服,愣是把他扯了過來。流矢并沒有要停息的意思,不過韓君平的那道牆還是能擋一會兒的。
佛像驟然開裂,兩人都十分冷靜地看着裏邊滾落出來的東西。那是密密麻麻的人類殘肢,幾乎都已經爛的不成樣子,蘇瀾宇掃了一眼,肯定這些都是孩童身體的一部分。
“啧,真惡心。”蘇瀾宇收起了劍:“走吧,這就不是我們能管的了。”
這種做派一看就是魔教的,他們正派、邪教、魔教……以及各種野雞教派,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沒有正派的就一定要把那些歪門邪道怼得無路可走的道理。
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的對立面,和這個對立面相互依存,才能維持一個平衡。
當然,如果你正撞見哪個歪門邪道行兇,看不爽你可以動手;再比如你看見哪個正派的比你帥,還賊嘚瑟了,你可以把他往死裏打,也沒問題。
這些小恩怨,并不會上升到教派本身。
同樣的,朝廷也畏懼正派的力量,他們既有老百姓的信任,也有足夠的實力。那麽,也就需要這些對立面的門派來互相壓制。
亂世,亂世。其實沒有一個朝代是完全和平的,這其中的暗流湧動是不會暴露在陽光下的。
韓君平消了那透明牆,一路打飛流矢,帶着蘇瀾宇出了山洞。山洞的外邊依舊是一片寂靜,兩人彼此都心照不宣,這種事情追查起來關聯甚大,而他們當今主要任務是——先找出幹旱的源頭。
但蘇瀾宇知道,韓君平雖然嘴上不說,可正事辦完後,還是會回來給這些枉死的孩童一個交代的。
這世上越是有人“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那麽必然也會有人為國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