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魏殊寒

在場的人大都被這些可以自主活動的人偶給吓愣了,躲在自家父親身後的二牛直接就給吓哭了,無意識帶着哭腔地蹦出一句:“怪物……”

這聲“怪物”自然引起了人們的恐慌,只是來看熱鬧的村民當下後悔來這一趟了。

二牛的父親也是來為弟弟讨個說法的,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都是聽弟媳說的,一開始他還對魏殊寒一個小孩子會巫術這事将信将疑,現在看見這些會動的人偶,已經是全然肯定了。

“魏志,我敬你是長輩,所以不想來硬的。你說你們魏家不會巫術,那這些人偶是什麽?”虎子的哥哥作為一家之主,當下也不退讓,挺直了腰杆上前。

魏志懶得再解釋了,冷笑一聲道:“這區區操控人偶之術,也能被稱為巫術,您還真是過譽了。我孫子屁大個小孩,會用巫術害你弟弟?實在荒缪。”

“想用這種憑空臆想出來的荒唐理由帶走我的孫子,呵,做夢吧。”

魏殊寒擡頭望着自己的祖父,歲月染白了他的頭發,而他的脊梁卻依舊挺得直直的,看向人的眼睛仍舊犀利。

他想,這是我的爺爺。由于魏志面對他們時的從容不迫,魏殊寒也不再畏畏縮縮,和魏志一同挺直了腰杆。

魏志說話這麽不客氣,虎子一家人自然也不會高興,提起棍棒就打上來。剩下的村民也拾起樹枝跟在虎子一家人身後,假模假樣地揮兩揮。

看熱鬧是次要的,這群人偶一看就鬼氣森森,村民們大多覺得事不關己,自然保住自己的命要緊。

沒料到這群木偶比想象中還要難纏,不知道它們是用什麽材質做成的,不細看這皮膚幾乎與常人無異,但村民中一壯年一斧頭下去,反而讓斧頭豁了個口子。

遇到這種情況,好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直接就将手裏的武器丢了,退開老遠。虎子的妻子發瘋似地撲到人偶身上,潑婦似地捶打着人偶:“讓我進去!”

“魏志!你這樣姑息一個殺人犯。”婦人簡直是不講道理:“你把我丈夫還給我!”

“瘋了。”魏志淡淡道,緊接着摸了摸自家孫子的腦袋,對婦人的無理取鬧完全不在意。

他帶着孫子進了屋,将門關上,那群人偶有秩序地将整個房子給守的水洩不通,保護着自己的主人。

魏志讓魏殊寒坐在自己的面前,任憑外邊大吵大鬧:“你的噩夢,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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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魏殊寒點了點頭,一臉委屈樣地往魏志身上靠近:“做噩夢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畢竟還是個孩子,魏殊寒原本打算将這些痛苦都藏匿起來,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就好,不要讓爺爺為自己擔心。

“二牛的叔叔就在我面前死的,我明明夢到了,卻沒能救他。”可是将痛苦和委屈傾述給自己的親人,真的是一劑良藥。魏殊寒聽着門外罵自己和爺爺的聲音,一邊說道,眼淚就這樣不争氣地掉下來了。

“孩子,這不是你的錯。這就是命,不歸我們凡人管的。”魏志放軟了聲調,泛着老态的說聲音沙啞而溫柔。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足夠堅強。夢魇和孤獨也可以一個人默默承受。

可是,當他淌着眼淚撲進魏志懷裏的時候,祖父懷抱的溫度和厚實的手掌,讓他突然就不想長大了,也不要堅強不要懂事。

他只想聽一句——這不是你的錯。

魏殊寒躺在魏志懷裏抽泣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門外的虎子家人大概是吵累了,發現怎麽做都徒勞無功後,只得悻悻而歸。

魏志将睡着的魏殊寒抱到床上,讓人偶都退回了另一個小屋子裏。這個孩子是他從前的紅顏知己帶來的,魏志一打開門就看見這位紅顏知己滿身血地抱着這個孩子,癱在他家門前,可見方才微弱的敲門聲是她最後的一點力氣。

魏志甚至都沒問清楚事情緣由,連這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因為他的紅顏知己并沒熬過那個晚上,天沒亮就咽氣了。

無緣無故斷了聯系這麽久,再見時丢了自己的性命,還給了他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于是魏志便這麽一頭霧水的把這個孩子給養大了。等到魏殊寒快一歲大的時候,粗心的魏志才發現這孩子有病,該是小孩長個的時候,魏殊寒不但不長,四肢也不太會動作。

逗他他也沒有反應,近來還總是高燒不退,魏志只好帶着孩子去看醫生,就結果這醫生說了一大推魏志聽不大懂的詞。

總之大致意思就是說這孩子體質差,全身都是病,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讓魏志提早做好心理準備。

魏志回去的路上就有點恍惚,他看着懷裏這個呆呆的癡兒,感到心酸無比。他好歹養了這孩子一年了,那位紅顏又走了,魏志原本是将這孩子看做自己的孩子和接班人的。

他低下頭輕輕吻了魏殊寒的腦門,又沖他笑了笑。可惜魏殊寒沒有太大的反應。

“都給你取好名字了。”魏志失望地搖着搖籃,聽着搖籃上邊他綁上去的鈴铛輕響,突然感到十分不舍。

好容易帶到這麽大的小東西,怎麽就不久于人世了呢?

孩子發熱難受了自然要哭,魏志被他一宿一宿地吵得睡不着覺。當然,其中也有擔心魏殊寒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的憂慮。

醫生自然也不止看過那一家,都不謀同辭地表示這個孩子命不久矣。

終于在一天早晨,魏志才眯了一小會,起來就發現這孩子也不哭了。他顫抖地伸出手去探了探這孩子的鼻息。

已經沒氣了……

魏志慌不擇路地突發奇想,能不能讓這孩子和人偶結合呢?替換掉他已經衰竭的器官,不會動彈的四肢,他是不是還有活過來的可能?

這個想法雖然天馬行空,就連魏志自己都不太相信。但他還是去實踐了,魏志将魏殊寒的屍體處理了一下,放到了地窖裏邊。

然後開始夜以繼日地研究自己這一想法。

正所謂功夫不畏有心人,魏志在短短的兩天兩夜之內,将魏殊寒的身體做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魏殊寒的頭與人偶的身體縫合,這具身體是他煞費苦心制成的,皮膚都是從魏殊寒的屍體上割下來的,所以柔軟而有彈性。

最終魏殊寒是九死一生地活過來了,但每天睜眼的時間并不長,并且一直處于高燒中。

想來是與這具不切合的身體産生了排斥,魏志開始不斷研究,不斷改進。這也讓魏殊寒在五歲以前都吃盡了苦頭。

他不能出門,每天身上都纏着紗布。在別人家小孩無憂無慮的年紀,他只能躺在床上承受的病痛。

身體時常會腐爛,一旦發生排斥反應,就意味着祖父又要在他身上下刀子。

疼痛,魏殊寒在童年時期已經親嘗過太多了。以至于長大後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顫栗。而這暗無天日的從前,也構成他的夢魇的一部分,甚至是他最害怕的一部分。

魏志盯着床上熟睡的孩子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不顧一切也要将這孩子救回來的舉動是不是錯了。

給他一個不堪回首的童年,留下了一個不能解脫的夢魇,卻只能品嘗到這世間微乎其微的快樂。

畫面像走馬燈一樣開始迅速翻頁,蘇瀾宇聽見魏志對魏殊寒說:“我可能快要走了,爺爺教你怎麽操控那些木偶。”

魏殊寒心中嘶喊着的抗議蘇瀾宇聽的一清二楚,這樣一個孩子,在失去朋友,又村子裏的人讨厭之後。再痛失一個唯一的親人,蘇瀾宇都不知道該怎麽繼續活着。

放到他是這個年歲,大概會懦弱地自殺吧。只能躲在深山裏,獨自一人的話,蘇瀾宇覺得自己受不了,放到現在這個年紀也還是受不了。

可魏志還是去世了,魏殊寒最後的一小片天塌了。幸而還有一只人偶陪着他,這只人偶從魏殊寒很小的時候就一直陪伴着他,他長大人偶就也跟着長大。

随着時間的推移,這只人偶竟然慢慢地會說話了,甚至奇跡般地擁有了一定的思維。魏志還在的時候就發現了,理智告訴他,這東西即便再像人,也終究不是人,還是不該留着。

要摧毀這個人偶的時候,他突然考慮到了魏殊寒,自己什麽時候走了,這孩子就孤零零地一個人了。

想到這裏魏志徒然心軟,并沒有親手抹殺這個人偶的存在,還是給它上了一個封印——傷害魏殊寒的話,就自動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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