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輔國公祝招遠今天告假沒去上朝, 而和祝大人一樣的還有不少高官。
這告假雖然是告的事假,也沒寫明具體的原因,不過這文武百官在早朝的時候沒一人不知他今兒個告假是幹啥的。
身為五品官勉強能在大殿外撈個地兒的賈政, 和在殿內靠後的賈敬、林如海這三人每天在上朝的時候都是“水深火熱”。誰讓來讨好的人太多了除了一張冷臉的賈敬外, 這賈政和林如海都要疲于應付呢?
這林如海還好一些,畢竟恩師關無極同在殿中呢, 也不好求到他那兒去,所以大家的目标也就變成了身為賈天師唯一的嫡親弟弟的賈政。
政老爺目下無塵那是一個高傲啊!可誰讓這裏面還不少人都是他的上峰不然就是沾親帶故的呢?
他起初還以為自己是賈赦親弟的緣故才被人“盯上”, 後來一琢磨就覺得不對, 慢慢地也懶得敷衍這些人了, 可哪怕如此,他也是最好說話的一位,誰讓他又“敢直”呢?
賈政對于親哥要開藥堂的事兒那是在上朝之前完全不知情啊, 誰讓賈赦昨天傍晚他回家那功夫就去了義忠郡王府上接兒子還一接不回呢?
這府上沒了賴大這個管家,管事兒的變成林之孝之後,他的耳目就沒有之前那麽靈通,故而現在被大家追問起來, 他直接皺起了眉頭,倒是吓了好多人一跳。
政老爺心想,問什麽問, 這立于天下民生,救濟貧窮百姓的好事兒,你們這些有錢有勢的也摻和什麽?你們誰家請不到一個太醫?誰家請不到大夫?還想勞累我兄長?
你們這些不要臉面只貪生怕死的東西!
他已經琢磨好了,等下了朝之後第一時間就先跟上峰許大人告假, 畢竟這位也算是“自己人”,如今對他不但器重,更是愛護,定能理解他的心情的。
文武分列,百官齊聚,這少了一兩個人按說是看不出來的,可胤禛今兒個眼睛一掃,那原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就陰沉了下來,唬了好多人一跳。
要說這四爺可是威嚴日勝,可鮮少一上朝就給人臉色啊,這是怎麽了?
胤禛又環視了一圈兒,對那些官位小一些的直接就略過,對關無極道:“關大人,今天請假的臣工不少啊。”
關無極道:“許是這些大人們家中都突有要事在身吧,不過也都是請了今天一天,想來明天就能恢複公務了。”
因為誰也不能保證誰家老娘過壽,誰家老爺子生病的日子正好是休沐那一天,對于請假這樣的事兒,皇帝其實也是十分寬容的。如果是重用的臣子身子不好,不但要親自派太醫去他家診治,還要親自過問病情,最後如果這個臣子真的藥石無惘,為了給個最後的安慰,皇帝還會親自去他家府上見上一面,給個最後的臨終關懷……
這不都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嘛。
四爺上輩子沒走這套路,這輩子也沒有那麽不近人情,哪怕都知道這些沒來上朝的都是去了賈赦那兒,心中不快,也只得忍了。
待下朝之後四爺就吩咐了李尚喜一聲,打算去捧個人場,順便嘛……
賈政一下朝同樣大步而去,仿佛身後有虎狼追趕一樣,讓好容易出來的林如海看了之後不禁搖了搖頭。他本來也打算去東城的,看他二舅哥這模樣,他連忙追了上去,倒是有些不顧體面了。
“這林如海也真是……”
“唉,人家這不是要去讨好大舅子麽,體諒下吧。”
“那賈政也忒是目中無人了,簡直沒有把我等放眼裏!”
“滾你的,你要說你自家說去,別跟老子說!”
待林如海追上了賈政,還沒說話,政老爺就不滿的跟他吐槽了一通:“你說這些人都什麽事兒啊,兄長明明只是為了就救助百姓,他們去沾個什麽光?”
“貪生怕死,趨吉避兇,這是人之常情嘛,二哥勿憂,我覺得這興許也是好事兒呢。”林如海苦心勸道。
“好事?”賈政氣洶洶地回頭看他,“可是要累壞人了!當他的身子骨是鐵打的不成?早多少人都想求上門來,他這還……”賈政一下心疼的不行。
瞧着他這情真意切,林如海急忙道:“你難道沒聽他們說上午只看五個人?下午才是看百姓呢。我琢磨着大哥肯定不會白白給他們看診的。”
“咱家能缺這麽點銀子?”賈政不滿道,可最後還是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畢竟規矩是他兄長大人定的,如果一上午只看五個,應該還好……吧?
等他們兩個出了宮,上了自家的馬車,一前一後的到了東城之後就發現熱鬧大了,馬車直接進去不去,兩人只得從馬車中出來,虧得倆人都是身穿朝服,一看就是官兒,那些百姓也都不敢得罪,紛紛避讓,倒也讓他們兩個直接穿過人潮走到了生生唐門前。
這一看到鋪面就驚呆了,今兒個早朝告假的全在這呢,年紀最大的好是和親王和敬親王,再往後還有南安郡王,不過看他那身子骨,應是家人身子不好。再往下就有祝招遠親自在排着……
那林之孝還算耳目靈通,一下就看到了這倆人,當然了也與他們的朝服有關,連忙親自将人給請來道:“二爺,姑爺,你們兩位怎麽這麽着就過來了?快請快請。”
那親自排隊排的很是苦逼的和親王和敬親王等人看到他們倆後紛紛露出了笑容,沒半點親自排隊的不耐,連聲跟他們打招呼。
賈敬和林如海也只得對他們一一拱手回應,等剛進去了濟世堂還沒來得及問林之孝這些人怎麽在親自排隊,就看到這大廳之內有八個大夫,一字排開。
賈政不禁道:“這怎麽回事兒?我兄長呢?”
林之孝道:“正給七爺看着身子呢,在後面。”
“那這幾位大夫?”瞧着個個年紀不大,目前雖然沒什麽病人,也都只是一人手持着一本書,每個人還都有個小藥童伺候着。
“這不是下午才給百姓看病嗎?外面那些貴人老爺都是沖着咱家大老爺來的,都不讓這些大夫幫忙瞧病,所以眼下裏這些大夫都沒事兒做了。”林之孝低聲說完這句後就拉高了聲音道:“這可都是跟着太醫們學醫的,乃是咱陛下體恤百姓,才派來看診的,這都是多少人燒高香都燒不來的福氣!”
林如海的嘴角一下浮現了一絲笑容,覺得這林之孝也是越發的有趣,這嘴皮子也越來越好使了。
賈政聽了卻是明顯的臉上一松道:“這還好,這還好。”
他們說話的功夫後面就有人出來了,乃是一位未及弱冠的少年,穿了一身簡單的月色錦袍,哪怕只這麽一身簡單穿戴,也是數不盡的雍榮氣度。
這少年見到他們就露出了一絲笑臉,上前對二人一拱手道:“政世叔,林大人。”
賈政看着他那張臉有點懵逼,那啥,這不是司徒曌的兒子嗎?這喊地親近的……
可随機賈政就将這年頭給按了下去,面帶倨傲地點了點頭,對這位皇孫道:“世侄怎麽在此?”
“乃是奉了父王之名來跟世叔跑個腿兒,見見人間疾苦,學幾分世叔的俠骨柔腸,善心仁義!”
“好!”賈政大喊了一聲,他兄長就是這樣的人!這司徒曌倒是挺有想法嘛,知道來讓兒子跟着過來學一學。
他随即就有些懊惱起了那賈珠的年齡,正是不尴不尬的時候,不然也能來跑個腿兒,跟着兄長還能學不到東西?這有了什麽好處也不能被這司徒家的人給占了啊。
不過又一想親哥和這位的關系,賈政又拿出來世叔的派頭道:“有什麽不懂的想學的盡管問。”
司徒睿含笑應了。
那林如海一直都沒有插話,心裏倒是捏了一把汗,他這大舅子顯然是豁出去了啊,就差昭告天下了吧?
後堂之中老九一直睜大了眼看着賈赦救治的那一幕,他原本就猜測賈赦并不會醫術,之前能給父皇還有他們二哥治療好心疾,肯定用的也不是什麽針藥。
之前這賈赦拒絕祝清然的時候,跟祝清然是怎麽說的?家傳內力治病?
那個時候自己還是将信将疑的,可現在一看,這不是純忽悠麽!
賈赦這次沒藏着掖着,直接就拿出了治療儀來,不過因為一上午只看五個病人,他就将治療時間延長了一些,不然這些人以為他治病太輕松簡單,心裏的感激不也就少了幾分?
感激少了,這給診金的時候萬一也不痛快呢?
于是這次他直接設定了半個時辰的治療時間,這老七整個人都籠罩在治療儀的白光之內,渾身舒暢到已經昏睡了過去。
賈赦無所事事,眼看着司徒睿這小輩都看膩歪了,出去瞧熱鬧去了,這老九還目不轉睛地,不禁笑道:“九爺,你還沒看習慣?”
老九被他喊了一聲回了神,其實并沒聽清他說什麽,賈赦瞧着他那張素來精明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茫然之态,頗覺有趣,不禁笑道:“九爺覺得這樣的治療法子會不會驚吓到大家?”
老九還以為他剛剛就是問的這個,雙頰微紅,清咳了聲道:“這你也是小看了大家了,這誰不知道你是有神仙法寶在手的?這要是治病真和外面那幾位大夫一樣又要把脈又要詢問地,指不定他們才要震驚呢。”
順便以為你敷衍他們。
賈赦不禁又笑道:“倒是沒有想到大家能如此淡定。”
“淡定?你可是不知道之前差點打起來,虧得你讓他們親自排隊,否則本王和老七都要給那兩位王叔讓地方。”想到和親王和敬親王這倆老爺子,還是太、祖皇帝的兄弟,老九大搖其頭道:“這倆身子骨其實不錯呢,之前又拍了那麽多東西回去,竟還是不知足,難道還要再活上三十年才甘心?”
他還真慶幸賈赦就拿出了一顆增壽丹,如果再多上幾顆,這天下的老不死不還要多上好幾個?
賈赦淡淡道:“人之壽數乃是天定,如果兩個老爺子沒有什麽急症,我也不會給他們診治的。”
他這裏只救重疾,惡疾,至于富貴病還是算了吧。
聽他這麽說老九也是有些為他為難,猶豫了下道:“要不我去請了父皇過來?”也免得那倆老爺子鬧事兒。
“倒是不用,九爺放心好了,他們不敢。”賈赦說着就聽“叮”地一聲,治療已經結束,治療儀乖巧地回到了他的手裏,圓圓潤潤地瞧着就很可愛。
那老九看了治療儀好一會兒才收回了羨慕的眼光,轉眼看向正悠然轉型的老七。
他忙上前道:“七哥你感覺如何?”
七爺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試着動了動自己殘疾的那條腿,稍動了動後覺得那腿上有些麻麻癢癢,可也不是不能忍耐,他忙下床穿上今日特意穿的一雙鞋子,走了兩步驚喜道:“真真沒想到竟能如此神乎其技!”
随即又對賈赦有些慚愧地笑道:“倒是說錯了,這才是仙家手段,賈天師不愧是當世真仙!”
這就是誇賈赦活神仙啊,赦老爺這樣厚的臉皮都給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道:“也不過是用了這仙家法寶,七爺還需要多走走,過個三五天如果大家都說你走路沒什麽問題了,那就是好徹底了。你走路的時候讓人在旁為你糾正,一開始可能時分別扭,等時間長一點就好了。”
“這具體的法子,其實還要問宮裏的太醫,他們懂的多一些。”
七爺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恨不得刻在腦子裏,等賈赦沒什麽吩咐的了,他就連忙給九爺打眼色,這診金總是要付的,九哥你說句話啊!
他是怕自己冒冒然談錢讓這位天師不快,可來之前他這位九哥也是說明白了賈赦如今沒多少身家。
九爺忙道:“天師,你看七哥這身子既然好了,我們也不便打擾,這就出去交診金去了啊。”說着就拉着老七出去。
老七出去之前還不忘對賈赦一拜,賈赦連忙避讓道:“七爺何須如此?”
那七爺也只得苦笑道:“這份情誼只能銘記在心!”說完就随着老九一起出去。
老九不禁想,司徒睿那小子倒是一個機靈鬼,這剛來的時候就跟他們說自己是被派來給賈赦跑腿管賬的,人快治療好了就出去,豈不是等他們出去給錢?
他們倆從後堂出來就看到了賈政和林如海,又見那司徒睿果然站在櫃臺上笑着看他們呢。
“七爺,九爺。”林如海和賈政起身來跟他們兩位見禮道。
“如海,存周。”老九也跟他們笑了笑,“我們先結賬。”
那七爺今日也是有備而來,帶足了家底兒,也不等九爺就直接走到司徒睿面前道:“睿兒,診金幾何?可莫要少了天師一文錢。”
能治好他這腿,讓他以後不是司徒家唯一的廢人他就是傾盡家産也是樂意之極,本就已經欠了賈赦人情,要是再不給足診金,此恩何時才能償還?
司徒睿笑道:“皇叔,咱這還真沒有明碼标價一說,只憑您心意。”
老九在心裏暗贊了一聲,那賈赦不定價絕逼是因為不知道定多少合适,到了這小子嘴裏就變成了看你們的誠心了!
那七爺笑着直接将放在袖中所有銀票盡數拿了出來道:“這些當然不足以彰顯我之心意,只不巧,只帶了這麽多,還望天師見諒。”
司徒睿道:“咱天師又不圖錢,您既只帶了這麽多就是個巧字,我給您記賬,您還要給我簽個字。”
接着就親自數了數銀票,五千兩一張,足足四十張。
司徒睿倒是知道這位七爺因為腿疾的緣故,素來不受待見,和他其他的皇叔那是沒辦法比的,這二十萬兩那就是人家真正的家底兒,故而并無異色地記錄在賬。
那七爺心裏也是松了口氣,說真的,他覺得自己帶的銀子着實不多,只他那家底兒……
等司徒睿讓他寫上自己的名字後,他毫不遲疑地就簽下了自己的名。
胤禛進來的時候外面跪了一地,他讓他們起身後就看到老七正從櫃臺上轉身,待見了他也要行禮。
他忙道:“都起來吧,朕今兒個就是來看熱鬧的。”随即問老七道:“七弟可是腿已經好了?”
外面一堆百姓還是第一次看到皇帝,沒人敢作聲,聽他這樣一問就知道第一個被賈赦給治的那位就是他的兄弟,一位王爺,大家都恨不得豎起耳朵,唯恐聽不到。
“謝皇兄關心,天師說已經好了,只是還需要再糾正下走路的習慣,這些還要問過太醫。”
胤禛聽後由衷笑道:“你能走這是好事,剛剛你這是……”
“臣弟對天師的恩德無以為報,總不能再不付診金,方才是在簽字。”
簽字?胤禛好奇地走到櫃臺上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可不是要簽字麽,二十萬兩,司徒睿這嘴上無毛的小子當然要讓他簽個字才能安心。
見司徒睿也不怕他,他不禁笑道:“睿兒可是要好好給天師看好了家底兒,可莫要讓他一着不慎就将所有的錢都給施了出去。”
“睿兒省得。”
“哪裏有皇上說的這樣嚴重的?”賈赦走出來給胤禛見了一禮。
胤禛看着他想說,沒朕說的那麽嚴重?
你就煮熟的鴨子繼續嘴硬吧!
不過還是給賈赦留了面子,并沒繼續這個話題,看了一眼自己的岳父和自己的倆王叔和南安郡王,低聲道:“道:“朕就是過來看個熱鬧,你這裏該如何就如何。”
賈赦笑道:“那您就七爺和九爺陪您坐着吧,我這裏有上好的茶,睿兒你去煮吧。”
司徒睿應聲而去。
賈赦走到門口看到了和親王和敬親王以及身後的幾位熟人,對他們一拱手道:“大家久等了。”随即看向和親王道:“您老人家也沒病啊,怎地也過來看病?”
又看向敬親王,又道:“敬親王也是挺好的。”
這倆老爺子的臉一下就耷拉了下來。
不等他們兩個說什麽,賈赦就道:“人壽自有天注定,賈赦只能看病,兩位王爺既然沒病,還是回家歇着,或是進來陪皇上說會話吧。”
那兩位老爺子沒法子,這心思都讓賈赦說破了,又有個皇帝在,能奈何?只得謝了賈赦一聲,沉着臉一起走了。
接着就是祝招遠,他連忙打個手勢讓人将馬車裏的小兒子祝清郁擡了出來,道:“天師,我這次子……”
他生怕賈赦也說個不治。
賈赦瞄了祝清郁一眼,發現他是心肺腎都不好,能活到也是不易,直接點了頭,讓人将祝清郁擡到後面去。
那祝招遠頓時歡喜的老淚都要掉下來了,對賈赦那是一個感恩戴德!天曉得他剛剛真的怕賈赦下一刻就一揮手,讓他将人擡回去,就為了他過去做的那些蠢事兒!
他立刻給賈赦跪了下來,道:“謝過天師,謝過天師!”
賈赦直接避讓開。
和對老七那一拜的避而不受不同,賈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嚴格說起來我還要稱祝大人一聲叔父,您這一跪我是受不起的,若您有什麽話要和賈府說,寧府的大門您倒是随時可去。”
祝招遠心中大駭,原以為賈赦答應給祝清郁治病那就是不計前嫌,可現在看來他哪裏是不計前嫌?他是讓他到賈代善面前還呢!
這是要讓他将這輩子的老臉丢盡啊。
可他敢不去嗎?誰敢說他以後沒有求到賈赦的時候?得罪這樣一位活神仙他早就後悔不已了,如今就算是名聲不要,他也要求得賈家原諒。
這有了取舍就立刻陪笑道:“之前是我不對,明日我就去寧府祠堂跟代善兄去說。”
賈赦這才冷然轉身,對四爺道:“您喝茶,我進去看看。”
胤禛知道他那看病是怎麽回事,了然地點了點頭,繼續和老九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偶爾地還要問一句林如海。
那老九昨兒個就聽他八哥有意“陷害”林如海,倒是大有深意地看了他幾眼。
胤禛對外面那些民衆的數量有些擔憂,問老九道:“外面那麽多人總不能都是來求醫的。”
“還真是,不過皇兄也不用擔心,天師之前已經說了,但凡誰敢生事,他的三族親眷都不要再來求醫,概不接待!”說到這裏老九還詳細地說了一翻這消息走漏了之後,這邊如何亂成一片,争先恐後地排隊,賈赦帶着司徒睿來了之後直接在天上簡單說了兩三句,這些人就如何都乖乖排隊,寧可排不上也不敢生事的經過一說。
這招絕啊,這年頭誰要是敢因為自己一個人或者一家人,而讓幾族親眷理由受損,這人也別想混下去了。哪怕是賈赦混到了天師的份上,想讓後院那些宗親換個地方住,尚要給他們買好房産,安排好住地,足以看出這個世道,世人對于親族關系的看重。
若是外人說你一千萬個不好,都抵不上族人的一句唾罵。
自己的族人都容不下你,這天下哪裏還有你容身之地?做人之失敗,也就可想而知。
胤禛臉色稍霁,又有司徒睿親自奉上茶水,心都為之一靜。
老九為免氣氛尴尬還笑道:“之前七哥還跟我笑談,這茶葉如此之好,就是不知天師從哪裏得來,若是販賣,不說這茶本身的口感,只提賈赦的名頭,肯定要被人搶破頭。”
胤禛眸光微亮道:“你跟他談。”
老九:“……”
卧槽!
所謂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說的就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吧?我不過随口一提,四哥你這是鑽錢眼裏了,比我還貪財?
治療祝清郁用的時間更短了一些,這是因為賈赦看到排在他後面的是南安郡王。雖然他一眼就看到南安郡王身體無礙,既沒走,肯定是另有病人,估計還是南安太妃。
這四王八公除了輔國公府祝家這一門外有嫌隙之外,其他那都是老交情啊,莫說人家南安郡王還在門口排了隊,若是回頭遞個帖子到府裏,賈赦親自上門給看診的待遇那都是有的。
祝清郁剛剛及冠尚未成親,倒不是那位皇後娘娘和祝招遠這當老子的不想為這位已經封了承恩侯爵位的兒子娶門媳婦,可因為他那身體之故,一直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那皇後祝氏本有心看中了幾個,只剛把人接到宮裏親自看了一眼,基本上就是三日內那姑娘家突然訂了親。這什麽意思,誰又能不知?
皇後被幾番打臉也就熄了這心思。
畢竟她疼惜弟弟,恨極了這幾家人,可将心比心之下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能被她看上的那是人品家世樣樣出衆,這樣的女兒家何嘗愁嫁?既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她哪怕是皇後,也不能強行給人做主。
至于那次一等的,不是那四角俱全的她又不樂意,再加上祝清郁的身體是一日壞過一日,她也生怕再被打一次臉,刺激了弟弟,倒也就這樣放了下來。
這祝清郁生得倒是比他那面如玉盤一張圓臉的兄長好看不少,只男生女貌再加上病态,一眼瞧上去這登臺唱戲演那西子捧心,怕是白粉都不用擦。
他原本是昏着來的,待被治療儀治療了一段時間後悠悠然的醒來,一睜開眼睛還微微一愣,随即有些駭然之色——
那頭上……白色的光是什麽?
賈赦聽得了動靜,不為所動,一口氣将剩下未畫完的符一揮而就後才道:“承恩侯醒了?”
那祝清郁這才看到了賈赦,待看到他的那一眼就低喃道:“賈天師……”
賈赦和他是同一輩分的,差的歲數稍微有點多,不過賈赦最風光無限的時候,他那身子骨還沒那麽差,也非大門都出不得半步,倒也是認識的。
賈赦含笑道:“可覺得好些了?”
祝清郁不敢再看頭上的那神秘的東西,只點了點頭:“覺得渾身上下暖洋洋的,也不是沒半點力氣了,胸口也不悶疼了……”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不少,感覺再也不是之前那樣連說一句話都覺得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你這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這次治療好了之後也只能保證你身體健康,可以後若是疏于鍛煉保養,怕還是會弱于常人,你再閉着眼睛歇會兒吧,回頭我會把剩下的交代你父親。”
所謂的後續交代,當然是他們去找太醫。
難道還指望他給一顆丹藥?
祝清郁倒也知道他家和賈家的龃龉,現在人家還肯給治病,心中很是愧疚道:“謝過天師,之前我父——”
“那些都和你無關。”賈赦打斷他道。
再怎麽也輪不到他這麽一個身為病秧子的家中次子來跟他道歉,有他老子呢。
他對他淡淡笑了下:“你只安心躺會,等這白光結束你這病就好了。我再去看個病人,你先躺着。”
待他再出去,就引來不少人側目,尤其是老七,他可覺得自己進去好長一段時間呢。
那祝招遠更是面色慘白,生怕兒子在他口中落得一個“治無可治”的下場。
賈赦對滿臉擔憂之色的祝招遠道:“今兒個因為開業的緣故,倒是耽誤了不少時間,他病情已經穩定,還要再等一會才好。“
祝招遠那心頓時一松,額上一頭冷汗。
賈赦才出門對南安郡王道:“郡王身上無礙,這是……”
南安郡王已經站了許久了,不過他也不怪賈赦的規矩,比起老娘的怪病來,這能算得了什麽呢?
接着就有人将南安太妃擡了進來,有王妃尾随。那太妃和太妃都是頭戴錐帽,賈赦指了指左側道:“送到那間去。”
這太妃病的位置有些尴尬,他清咳了一聲對南安郡王道:“你們且跟我一起過來。”
南安郡王連忙聽從,連忙和王妃一起跟了進去。
尴尬之處在于這太妃是胸口長了惡瘤,雖然同樣都是被治療儀一照,若是不認識的憑着他的威嚴一句話也就行了,可到了太妃這裏,既是長輩,又是胸口,還是簡單地跟南安郡王夫婦交代了下病情,這才取出了一個治療儀給太妃治療。
“這不到兩月前老太太還好好的,可沒想到……白院判只說藥石無效,可這樣的消息也沒敢直接告訴老太太,本想求上門去,就碰巧趕上您開了這濟世堂……”郡王妃說着還擦了擦臉上的淚,心裏不禁感慨這太妃的命好。
可不是命好嗎?兒子孝順,又和賈母是多少年的交情了,這樣的病遇到賈赦這樣的天師還能妙手回春!
南安郡王一個男人也是虎目含淚,感動地對賈赦道:“恩侯,今日之事謝過了!咱不說別的,若是有什麽用的到我的地方你盡管說!”
哪怕兩家子是世交,這恩情那也是用一點少一點,此時不報,下次再求可就是真的要舍了臉面了!
賈赦只拍了拍他的肩,又寬慰了他幾句。
他看了太妃一會,又讓小厮給郡王夫妻倒了茶讓他們歇歇腿,這才去看了祝清郁。
等祝清郁治療完畢,橫着進去豎着出來的時候,哪怕知道裏面有皇帝之前大喘氣都不敢的民衆紛紛驚呼出聲,那祝招遠也是老淚縱橫!要是知道賈赦早有這能耐,他何必犯賤,當初直接求到賈家不就好了?就不該狗眼看人低,落井下石……
他只差沒給自己一巴掌了,只讓祝清郁跟賈赦道謝,自己從袖子裏取了一打銀票,三十萬兩。
賈赦聽了看似不為所動,耳邊都是晉江“嗷嗷嗷嗷嗷”的得意之聲:“五十萬兩了啊啊啊,五十萬啊,你花錢容易來錢也快啊,現在我再也不心疼之前你拍賣會送人的那些銀子……”
聽他滔滔不絕地表達心中的歡喜之意,賈赦偷偷瞄了一眼自己岳父掏了巨款仍面不改色甚至眼皮子都沒撩一下的胤禛,心道四爺夠意思!原以為他在這裏祝家這銀子就少了呢,沒成想還多了十萬兩!
他更滿意的是胤禛雖然過來說是“瞧熱鬧”,這全程的做派還真是瞧熱鬧,竟是一點好話也沒幫着自己的岳父說,給足了自己面子!
胤禛倒是察覺到那一眼,捕捉到了其中的欣喜之色,心裏也哼了一聲——
還說不缺錢?才三十萬兩都歡喜成了什麽樣兒?
随即瞪了一眼老九。
老九挨了一眼很是無辜,咋了這是?又挨了一眼後才突然醒悟過來,看賈赦沒立刻再去将外面那位閣老的兒子請進來,他連忙走到賈赦身邊,附耳道:“咳,四哥好像喜歡上了你這茶了?”
剛說完又發現胤禛“兇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一哆嗦,想起來這四哥指不定也是會點什麽功法的,也不敢再忽悠,垮着臉道:“行了,其實是我覺得你這茶比貢茶好太多了,咱要不試試賣賣看?就在你這濟世堂我覺得就挺好的。”
拿出去說是賈赦賣的,哪裏有比在這濟世堂直接賣更有說服力?他那四哥分明是要給賈赦出主意或者直接給他送錢,不如這樣妥當。
“妙啊!龍宿送你那麽多呢!”晉江歡喜道。
賈赦看向老九的目光簡直是讓老九有如沐春風之感覺,又覺如芒在背,不敢邀功地連忙解釋:“四哥說的!”
賈赦立刻舍了他,坐了他位置,跟賈赦商量道:“陛下今天來賞臉,正好我兄弟和如海也在,七爺九爺也在,還請陛下賞個臉,移居榮國府,如今天下名廚除了在宮裏的都彙聚在我們榮國府,定能讓陛下嘗到了一些新鮮的。”
四爺沉着一番,眼看賈赦滿眼期待,才緩緩地道了一個“好”。
賈赦無限歡喜地去接待最後一個財神爺去了,全然忘記自己少算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