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斬斷的情誼

不是說朗姆洛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做出決斷,也不是說單純地拿冬兵來威脅他,他就能手刃羅林斯和巴托克,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殺是一回事,殺不殺得成或者怎麽殺,則是另外一回事。

和殺之前的那名醫生不同,那名醫生位于組織內部,到處都是組織的眼線,不殺不可。而這一次巴托克和羅林斯本來警惕性就很高,如果派出部隊與朗姆洛同行,恐怕對方根本不會現身。

“所以我很信任你,不要辜負我。”史蒂夫合上文件,從抽屜拿出一把槍遞給他,“帶上,我用過,還沒有批量生産,但效果很不錯。夠快夠安靜,放在口袋裏也看不出來。”

朗姆洛瞥了一眼桌上的銀質□□,那把槍精致得像個工藝品。他笑了笑搖搖頭,“不用,我有自己用得慣的。”

史蒂夫卻沒有接受他的拒絕,再把槍往前推了一點,不容分說地命令——“我說,帶上它。”

朗姆洛猶豫了一下,拿起□□。他用手掂量掂量,再查看了彈膛。膛內滿彈,觸感冰涼。手掌握着它就像握着一個沉甸甸的鼠标,放在兜裏仿佛揣了一只小巧的酒壺。

确實是個很好的玩意,可惜它裏面有追蹤。否則史蒂夫不會執意讓他帶上,但命令不可違抗。

他向史蒂夫表示了感謝,并告知其自己會馬上動身的打算,“明天一早我便搭車離開,請放行。”

“我會放行的,我還會讓你一個人去。”史蒂夫回答,但也同樣提醒了他——“但安全起見,你的□□不要離開你半米。否則你會很危險,非常危險。”

朗姆洛明白。畢竟史蒂夫想要做的并不僅僅是清理門戶那麽簡單,更是要刺探朗姆洛的服從程度。

在搭車往飛機場行進的過程中朗姆洛一直在打量着那把槍。他被司機送到了組織內部的直升機場,巴托克和羅林斯所在的地方無法在地圖上找到,所以朗姆洛申請了直升機,他要一個人飛往那座偏遠神秘的小鎮。

女妖鎮是他和兩名隊員最後一次見面的地點,但又過了那麽長時間,內戰爆發的過程中也未曾聽聞兩人的消息,朗姆洛也不能确定他們是否還繼續待在那裏。

不過這至少是一條線索,而直覺告訴他線索的方向沒錯。

從越野車下來時,他拿上了武器包。這一次武器包裏不再裝着那些七七八八的重型槍支,只有一把防暴槍,一把□□和幾個彈夾。防暴槍是謹防其他勢力見到自己時反擊之用,而那把銀色的□□——最後則要拿來處決戰友。

直升機的表盤上并沒有顯示被追蹤的跡象,縱然他确定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史蒂夫的掌控和監視之內,但組織的飛機似乎并沒有跟來,那麽他就還是有做些小動作的機會的。

他起飛,飛行了一段時間,天色漸漸黑透之後,他啓動了無人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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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把□□拆了。

他盡可能細致地拆分每一個零件,把它一樣一樣地放在副駕駛的坐墊上。果不其然,有一個不應該屬于□□的零件掉了出來。它閃爍着一點點小小的黃光,證明它正在運行。

朗姆洛拾起來打量,這只是一個定位儀而已,并沒有攝像裝置。那麽也就可以判定史蒂夫只能追蹤到朗姆洛的地點,卻不能準确地知道朗姆洛究竟做了什麽——比如,他現在正把追蹤儀放在手上,一邊在指尖把玩,一邊思索着下一步該怎麽做。

當然,朗姆洛不會傻到違背指令直接放走巴托克和羅林斯,因為這個計劃在他下了飛機并偷了一輛車,随便選擇一個汽車旅館停下時,小酒吧裏來來往往的顧客就讓他意識到——跟蹤并不是發生在天上,而是他在天上飛,對方在陸地上跟。

酒吧裏有眼線,他們是來監督朗姆洛執行任務的。

所以當他的目光與其中幾人對接時,他非常肯定後者也明白他已經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朗姆洛不認識那兩個人,但他見過。在羞辱冬兵的晚宴上看過的每一張臉他都記得,他确定這幾人就躲藏在人群之中。這樣陌生的面孔在史蒂夫上位後漸漸多了起來,這是史蒂夫在給組織換血。把老一批不服從自己的人慢慢濾掉,換上一些雖然還沒那麽成熟,卻會對自己的統治完全忠誠的士兵。

朗姆洛發誓他一開始并不想惹麻煩,一點都不想。他只想安安靜靜地把任務做了,然後安安靜靜地回去。他需要保持冷靜,因為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會如走鋼絲般容不得差錯。

但得到當權者寵愛的人多半是傲慢的,而這份傲慢最容易表現給失勢者看。所以朗姆洛就成了他們針對的對象,可惜的是剛到組織不久的他們,并不清楚朗姆洛究竟是個怎樣的混蛋。

“為了你的小羊羔,嗯?”目光對接後五分鐘,其中一個人直接要了一杯啤酒,坐到了朗姆洛對面。他大概三十出頭,正是身體機能最強健的時候。

朗姆洛沒有回答,自顧自地吃着劣質的漢堡,就着那一杯清涼又苦澀的啤酒大口吞咽。他只瞥了對方一眼,而對方确實也只值得這一眼罷了。

“早就聽過你的大名,”士兵點了一根煙,把煙盒丢在桌面上,深吸一口,朝朗姆洛挑釁地噴出來,“還以為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樣。”

朗姆洛揚揚眉毛,沒擡頭也沒做聲。現在他嘴裏塞滿了面包和肉片,他忽然有點後悔要了三層漢堡,這讓他每一口吞咽都撐得喉管難受。手邊還擺有一份沒動的牛扒,他決定和漢堡搏鬥完後會好好享用那一份有點糊的玩意。

“聽說你的豐功偉績都因為那個士兵毀了,所以我們這類人不該動什麽感情,是吧?”士兵的語氣充滿了戲谑。

朗姆洛不太喜歡對方說完話後夾帶的那些細細碎碎的笑,那讓他産生自己被調侃的感覺。

他也不太喜歡別人拿冬兵來調侃自己,冬兵是他的軟肋,拿軟肋開玩笑,就像拿一個正常人的父母親開玩笑。那是讓人憤怒的,雖然朗姆洛沒什麽憤怒的立場。他把牛扒往前推了推,示意對方吃東西閉嘴。

士兵并沒有理會朗姆洛這一動作,又噴出一個輕笑。他兩只手肘都撐在油膩膩的桌面,煞有趣味地打量着對面這個滿身疤痕的可憐男人。對,和年輕力壯的士兵比起來,朗姆洛顯得枯槁又殘破。

這本來就是吃這碗飯的命運,很早之前他們都明白。只是那時自己無限風光,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情去為如今的潦倒和羸弱擔憂。

那時候他多威風,只要他哼哼鼻子,沒人敢大聲呼吸。現在呢,現在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兵痞子坐在他對面,正拿他和他最疼痛的東西打趣。

“你知道嗎,布洛克,當你暴露了你的弱點,別人就知道怎麽幹掉你了。”士兵壓低了聲音,也強壓了笑意,他湊得那麽近,以至于每一口煙都讓朗姆洛吸進肺裏——“原來的你是無敵的,現在的你……看看,為了一個連逼都算不上的玩意,還是一個傻不拉幾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用過的玩意,弄成這樣……啧啧,我真為你感到悲哀。”

朗姆洛好像被卡住了,趕緊喝了幾口啤酒。那漢堡真的不好吃,看來牛扒的口味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他決定不吃了,反正現在他也不太吃得進。

他用餐紙擦了擦嘴,朝對方揚揚下巴,問,“你進組織多久了?”

對方似乎沒料到一番奚落後,朗姆洛會問出這樣毫不相幹的問題,狐疑地上下掃視了一下朗姆洛,皺眉——“九個月,怎麽?”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總隊欽點進來的,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随口問問,”朗姆洛笑了,也不管對方允不允許,抽了桌面盒子的一根煙,點上,“我在這組織将近八十年了。”

那人發出一聲冷笑,“八十年,你他媽是想說讓我學會尊老愛幼嗎?哦,那我真是抱歉,我他媽還沒——”

士兵的話還沒說完,只見朗姆洛咬着煙,突然拽住對方的手腕扯向前,抓起桌面切牛扒的刀子,對着平攤在桌面的手背狠狠地紮了下去。

刀尖穿透了士兵的手背,直接卡進木質的桌面。

士兵發出一聲驚慌的慘叫,立即劇烈地掙紮,煙也從嘴裏滑掉了,不知道是掉在了褲子上,還是掉在了地面上。

而朗姆洛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不讓他有逃離的機會。接着慢慢站起來,彎着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士兵瞬間被汗水浸透的頭發,糾正——“不,我只是在想你進來的時間是否足以讓總隊心疼你罷了,但貌似不會,不信你可以試試。”

說完,他把自己含在嘴裏的煙塞到對方嘴裏,拍拍那張滿是憤恨與惶恐的面頰,離開了座位。

想了想,朗姆洛又回頭補充了一點,“還有,你說的尊老愛幼是要的,以前你媽媽沒教你,我現在教你也不遲,你可以叫我一聲爸爸。”

是的,朗姆洛一開始一點都不想惹麻煩。他的冬兵還在組織裏等他,脖子上拴着鐵鏈,手腳戴着鐐铐。只要他有半點的閃失,冬兵就要和那些軍犬待在一起。

可是如果換做冬兵在場,如果換做巴托克和羅林斯在場,他相信他們也會做出一樣的反應,甚至比他的反應更加劇烈。

他不需要別人提醒現在的自己成了什麽樣,也不需要別人指出知道了軟肋就掌握了殺他的武器這一事實。但他心中壓抑的怒火必須發洩,他也百分之一百地肯定,那名士兵就是史蒂夫派來挑釁他的,只可惜士兵年輕而不自知,所以需要受點教訓。

人都是要受教訓的,哪怕是朗姆洛活到了這個歲數,也一樣要受教訓,一樣要面對手足相殘的歷練與考驗。

“我操,是我的話老子立馬撕裂他的嘴,再給他個無敵旋風回旋踢,踢掉他滿嘴的牙齒拔掉他的舌頭,讓他——”在巴托克和羅林斯見到朗姆洛,并得知在小酒館內發生的一些輕描淡寫的事實時,巴托克又喋喋不休地說着。

羅林斯也在一旁“嗯嗯啊啊”地表示贊同。

他們就像之前無數次見面一樣,關系融洽,氣氛活躍。仿佛不管分隔了多久,只要見了面,就可以直接讀取上一次存檔的情感。

但這一切都在朗姆洛說出“我是來殺你們的”之後,摁下了暫停鍵。

巴托克先是大笑着表示朗姆洛的幽默細胞一點都沒有增多反而差不多死絕了,可在朗姆洛又重複了一遍,并且羅林斯也冷下臉來時,意識到這并不是一個玩笑。

“我是來殺你們的,九頭蛇隊長要我這麽做。”朗姆洛說了三遍,好讓他們聽清楚話裏的內容。

朗姆洛并不打算二話不說就動手。他對他倆有感情,他們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

巴托克和羅林斯沉默了,現在他們的其中一邊手都不在餐桌上。羅林斯的手肘微微向後,證明其準備從腰間的皮套內抽出匕首。而巴托克的胳膊向前伸展,桌子底下有他準備好的武器。

只有朗姆洛,他兩只手還放在桌面,銀色的□□在他的口袋,定位儀已經重新裝回去了。

“那就動手啊,老家夥,你肯定不是一個人來的,現在應該有人監視着我們。”巴托克率先打破了沉寂,露出一個笑容。

羅林斯的目光從桌面轉向朗姆洛,點了點頭。

可他們還是沒有動作,三人就維持着那個自然又不自然的姿勢,房內的氛圍安靜壓抑得可怕。

“所以我需要你們配合,我會開槍,但我不會傷到要害,我們之前有過這樣的經驗,還記得嗎?”朗姆洛的手固執地壓着臺面,眼珠轉向巴托克的方向,此時巴托克的手臂又向前伸了一點,證明其手指已扣住槍托。

不記得,羅林斯不記得和朗姆洛經歷過類似的場景,他轉向巴托克求證。

巴托克回應了一個輕笑,“我們都很清楚你是什麽樣的人,我不相信你,老家夥。”

朗姆洛也笑了,“老家夥,我在你們眼裏已經成了老家夥了。”

誰說不是呢,看上去比兩名隊員衰老得快得多。即使十年前能随便一腳踹翻他倆之中的任何一個,現在看來卻未必了。

“那就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老了。”巴托克揚起一邊眉毛,身體微微側傾,他已經蓄勢待發了,指不定還沒等朗姆洛的手臂夠到腰間,他就能一槍正中他們老隊長的眉心。

三人又恢複一片僵持。

羅林斯始終一言不發,但看得出他也不能完全相信朗姆洛。朗姆洛是什麽人,是接了任務就會執行到底的人。雖然他們有了幾十年的感情基礎,但又經過了那麽多事,相隔了那麽長時間,朗姆洛到底變沒變,誰也說不準。

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朗姆洛也是一樣。他沒有把手伸進口袋的原因不僅僅是想表明他的态度,而是這樣的舉動會讓兩名隊員一并覺察。

他們都是太有經驗的傭兵,彼此之間就算有再深的情誼,也已經習慣性地不會交付百分之百的信任。

所以還是動手了。

巴托克先動的手,他的手臂猛地一抽,直接把□□從桌底抽出來,二話不說就朝着朗姆洛連開幾槍。

朗姆洛幾乎在同一時間作出反應,他兩手都在桌面,于巴托克行動的剎那立馬抓緊桌子邊緣,突然将桌子掀翻。自己則朝一邊倒去,連滾幾滾,躲開子彈的襲擊。

子彈穿透了桌面,把桌板打出幾個焦黑的孔洞。看來桌子根本不能作為屏障,于是朗姆洛決定往吧臺後面轉移。

可他和巴托克并非單打獨鬥,還沒等朗姆洛行動,羅林斯便一腳踹向他的腹部,把他整個人掀翻。而先前別在腰間的匕首已被羅林斯抓在手中,毫不猶豫地朝朗姆洛刺去。

朗姆洛趕緊抓過最近的椅子,握住椅子腿摔向羅林斯。椅子砸中羅林斯的肩膀,好歹讓他的匕首險要地紮在朗姆洛側頸旁的地面。朗姆洛不敢怠慢,朝着羅林斯的腦袋發狠地一拳。

羅林斯向左邊稍微偏了偏,朗姆洛便得了機會往吧臺後面進發。可這時巴托克已經推開了被掀到自己身上的桌面,對着朗姆洛又補了兩槍。

子彈打入木制的地板,揚起一片塵埃,朗姆洛也在這片塵埃中順利到達了吧臺之後。

現在他可以摸到口袋裏的□□了,冰涼的觸感讓他冷靜下來。他後背靠着吧臺的內側,靜聽後方的聲音。後方的兩人也是一樣,放輕了步伐,一左一右往朗姆洛的位置包抄。

“情況還好嗎?”位于瞄準鏡後方的人接聽了電話,耳麥的另一頭傳來九頭蛇隊長的聲音。

“已經開戰了,但朗姆洛處于下風,需要我們插手嗎?”狙擊手回應。

“不用,再等一會就會扳回來了,他帶的兵,他自己最懂,”史蒂夫肯定地說,頓了頓又補充,“如果他打不過那兩人,那就有鬼了。”

史蒂夫的判斷沒錯,如果朗姆洛連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都不懂,那就真的有鬼了。他可以預測得到羅林斯和巴托克一定一左一右地出現在吧臺兩側,這樣他就無路可退。巴托克有槍,羅林斯只要堵住其中一邊去路,巴托克就可以順利将對手擊斃。

他們的槍法都很準,這沒有餘地。所以想要化解,就只有先下手為強。

朗姆洛摸上其中一瓶酒,抓住了瓶頸,另一邊手則握緊了槍柄。估算着他們即将到達吧臺的位置後,突然朝左邊甩出酒瓶,持槍的人會本能地射擊驀然移動的物體,這使得朗姆洛能趁機站起來朝右邊連開了三槍。

啤酒瓶随着槍聲破碎,可見巴托克的槍法實在精準。但令朗姆洛沒有想到的是,巴托克的反應速度已經比分別時大有長進。

朗姆洛的一槍擊中了他的小腹,可巴托克幾乎沒有動彈,僅僅對着酒瓶開了一槍并發現是障眼法後,槍口立即轉向了朗姆洛,一槍打中老隊長的肩膀。

羅林斯也找準了目标,向着朗姆洛的後背狠狠地刺去。朗姆洛連忙翻過吧臺,可他的後背仍然裂開一道深深的血口。

但好就好在雖然兩名隊員都有武器,但準備都不充分。或許是誰都沒料到這次血拼會那麽搏命,所以再朝朗姆洛連續開了幾槍而脫靶後,巴托克的子彈打光了。他并沒有備用的彈夾,于是幹脆把□□丢掉,和羅林斯一樣抽出匕首。

那就好,只要他們都只有冷兵器,朗姆洛就有機會取勝。

巴托克的動作迅猛且極具爆發力,只見他三兩步蹬上桌面,便朝着朗姆洛所在的位置準确無誤地飛踢一腳。

朗姆洛矮身躲過,卻被巴托克的腿窩扣住,直接撲倒在地。

一記狠拳朝着朗姆洛的臉頰砸去,朗姆洛的口腔瞬間滿是鐵鏽的腥膻。

而羅林斯也立馬跟上前來,一腳踩中朗姆洛握槍的右手。也不知道手指是不是被踩斷了,劇痛瞬間襲向朗姆洛的大腦。

但也正好,因為手指的疼痛分散了頭部被砸擊的注意力,朗姆洛卯足一口氣直接撞向巴托克的腦袋。巴托克被撞開,朗姆洛則強忍着眩暈,趁着羅林斯還來不及落刀的剎那,左手從暫時沒有知覺的右手中抽過□□,對着羅林斯的胸口和手腕各開了一槍。

羅林斯倒地,匕首脫手。朗姆洛即刻調轉槍頭,對着正準備站起來發起第二輪進攻的巴托克的腦門。

巴托克的動作放緩了,放棄了站起來的動作,維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而朗姆洛則慢慢地站起來,槍口一瞬不瞬地抵着巴托克的腦門。

腦門被滾燙的槍口燙起了一點點皮肉,但巴托克的眼神卻比槍口更為熾烈。他不屑地揚了揚嘴角,對着正睥睨自己的隊長點點頭。

“……看來你還不算老,隊長。”說完閉上了眼睛,等待朗姆洛的槍響。

沒有寬恕,沒有人情,槍響了,巴托克向後倒下。朗姆洛連續開了兩槍,盡管兩槍都沒有打在對方的腦門上。

巴托克說過不喜歡被打臉,不然那麽帥的模樣就白長了。所以朗姆洛用對付羅林斯的方法一樣,對着巴托克的胸口和腿各開了一槍。

瞄準鏡後的人再次接通了電話,“總隊,他搞定了。”

耳麥那頭輕輕地回應了一個“嗯”,而後又道——“記得清理現場,該補槍的補槍,該收拾的收拾幹淨。”

但很可惜,朗姆洛沒有給別人戰後清理的機會。他撬開了巴托克和羅林斯停在門口的車輛,打開後備箱,将兩具屍體丢了進去。而後自己發動車輛,往碼頭前行。

銀色的□□現在已沾滿了血漬,表面的紋路變得鮮紅猙獰。朗姆洛似乎能體會得到後備箱慢慢被流出的血液浸透,但他逼着自己不去想,不想就不會有愧疚感。

碼頭距離小酒吧并不遠,還好之前探望兩人時的路線在腦海中沒有磨滅。他把車輛停好,再把兩具屍體從後備箱拖出來。一路拖到了碼頭邊上,拖出了兩條蜿蜒的血痕。

海風呼呼地吹着,鹹澀的味道拍了朗姆洛一臉。不遠處有幾條陳舊的漁船,暫時沒有發現多餘的目擊者的存在。這樣也好,朗姆洛身心都很疲倦,今天不想再殺什麽人了。

他把巴托克和羅林斯頭對着頭擺在兩邊,顫抖的右手和滿是血污的左手分別摁着他們的喉管。而後俯下身來,就像卯足氣力要把他們推下去一般,用幾乎聽不見的耳語輕輕地說——

“現在你們都死了,巴托克和羅林斯,你們都死了。”

兩手同時發力,兩人被推入水中。

水面濺起巨大的浪花,但還好,并沒有人再浮上來。

朗姆洛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坐在碼頭邊靜靜地點了一根煙。

他皺着眉頭凝視着波瀾不驚的水面,凝視着遠方的海天相接。直到餘光瞥見不遠處的漁船微不可見地動了動。不知道是有漁人走進了裏面,還是如自己猜測的那般實現了祈願。

朗姆洛踩滅了煙蒂,再把煙蒂踢進水中。

他回頭點燃了車輛,車輛燃起大火。

他走了很遠,遠遠地看着車輛爆炸,炸出的碎片飛向空中,撒進海裏。滾滾的濃煙弄亂了一切,可他知道過不了多久這裏又會恢複原樣。

恢複成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模樣,本來也就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海風還是會一如往常地吹着,帶着泥沙和魚鱗的腥臭。

天空卻前所未有地陰沉,茫茫的蒼穹與茫茫的大海相接,模模糊糊,可以看見它倆僅僅相隔一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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