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錯的片場

如果順利的話,史蒂夫的眼線已經目睹了朗姆洛執行任務的一切。他順利地把巴托克和羅林斯幹掉,還毀屍滅跡一幹二淨。這是值得鼓勵的,至少朗姆洛痛苦卻順服地執行了任務。

但對朗姆洛來說,任務還遠遠沒有結束。史蒂夫的野心讓他恐懼,而驟變的情緒和性格也讓他十分不安。他知道只要冬兵一日還在組織裏,那他和冬兵就會繼續相互牽制。

所以,這份牽制必須被打破。

而現在回到組織進行任務彙報,絕對不可能。這不僅會助長史蒂夫的氣焰,還讓朗姆洛白白浪費掉好不容易出組織一回的機會。

其實巴托克和羅林斯不應該作為第一個被趕盡殺絕的對象,史蒂夫這麽做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斬斷朗姆洛的後路。确實,朗姆洛在世的朋友已經不多了,如果他和冬兵逃出去,那巴、羅兩人必然作為接應和掩護的人員。史蒂夫要讓朗姆洛走投無路,亦或是孤立無援。

但史蒂夫不知道,或者說他還沒有料到,為了更大的利益,雇傭兵可以暫時抛卻個人的恩怨,所以他們到處都是敵人,但似乎又沒有什麽确切的敵人。他們為一些如金錢一樣量化的東西賣命,以至于能暫時地既往不咎所有的糾葛,以達到自己的目的為優先考慮。

所以朗姆洛還有一條路,雖然這在普通的情況下他絕對不會去選。但眼下除了那個人,他已經沒有多餘的選項。所以在他确定自己能趁着夜色從汽車旅店的後面踏入叢林,再穿過茂密卻人跡罕至的林子,到達另一邊的公路時,他劫持了一輛車,開往了一個曾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回返的地方。

□□已經不在身上了,它被留在旅店的房間裏以造成他一直留在汽車旅館過夜的假象。以他的身手不一定能甩掉史蒂夫本人的追蹤,但甩掉九頭蛇那些兵喽啰的追蹤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比史蒂夫了解九頭蛇的兵,他做得滴水不漏。

當然,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找到那個人。畢竟和巴托克與羅林斯相比,他和那個人分別得更久,而且後者的行蹤更為詭谲。但這似乎是上天賜給他的機會,在他被內戰誤傷并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看着新聞時,無意中聽聞過那個人的訊息。

不過不是正面的報道,只是一閃而過的身影。他隐藏在衆人的後方,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觀察着一場見怪不怪的小型的人質劫持的現場。他戴着壓得很低的圓帽,穿着一件寬松又陳舊的黑色大衣。雖然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樣,但朗姆洛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就是自朗姆洛出師之後,合作過又決裂過無數次的傭兵訓練官——模仿大師。

朗姆洛在電視機前發呆了很久,因為模仿大師的出現而重新重視起這一起小小的人質劫持案件。當他聽到播報員說出那個往日裏根本不可能聽到的、仔細看地圖也根本找不到标識的地名時,他非常驚訝。可更驚訝的是滾動條描述的劫持犯的特征竟與巴托克和羅林斯極其相符,他幾乎當即就能确定模仿大師是沖着兩人去的。

那時候的朗姆洛根本無從動作,他還渾身纏着繃帶躺在病床上,連坐起來自己拿杯水都成問題,于是也只能相信巴托克和羅林斯能化險為夷。

之後接連幾天的新聞再沒有出現過他們的身影,更沒有出現過那個詭谲的地名。朗姆洛便說服自己,那不過是想多了而已。模仿大師總是對世界各地出名的雇傭兵感興趣,他或許真的只是好奇去瞧一瞧罷了。

但之後史蒂夫給他的任務讓他再次把這條線索聯系起來,雖然事實證明模仿大師确實對巴托克和羅林斯只是“看看”,并無惡意,但朗姆洛另有打算。畢竟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模仿大師是朗姆洛唯一的,并且有能力從九頭蛇隊長手下救出冬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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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每次求模仿大師幫忙,代價都高昂得可怕。

每一座像女妖鎮這樣的地方都會有一個傭兵雇傭場,一般的人不會懂,但同時也不會被取締。在一部分以此出名的城市裏,這樣的場子還會給官方繳納一定的稅額,這份稅額往往在城市的金庫占據很大的比例,所以官方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什麽事都要有規矩,有時候讓官方去規劃那些邊緣的職業,或者說徹底刨掉它們的根基,和刨掉一座城市的根基差不多,那會引起更大的混亂,所以它們會存在,而且會穩定地、有規劃性地存在。

女妖鎮就是其中一個這樣的城鎮,而那個固定的傭兵場,巴托克和羅林斯帶朗姆洛去過。那裏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傭兵和掮客,有一小部分人身懷絕技。所以那也會是模仿大師熱愛的地方,他總能慧眼識珠地找到骨骼清奇的練武奇才為己所用。

那裏會有朗姆洛想要的信息,畢竟他這張被毀掉的交叉骨的破臉,加上他和巴托克及羅林斯的交情,足以構成他的通行牌和身份證。

當他七拐八拐地到達一家無人光顧的洗衣店門口時,他已經把想要和別人提出的問題過了一遍。他把車開出了馬路,停到林子裏的空地。

門口是不允許停車的,畢竟誰也不相信那麽多的車停在門口都是來洗衣服的。他們的車子都停在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地方,反正只要不讓這家洗衣店引人矚目,老板就不會生氣,也就不會以“我就是家洗衣店,你都沒拿髒衣服來我怎麽相信你是來洗衣服而不是找茬的”拒絕他們進入,更不會把那件幾周都沒洗的衣服拉開一個口子,亮一亮裏面的□□和□□。

朗姆洛深吸一口氣,再次檢查了一遍別在身上的武器。現在那把防暴槍派上了用場,還好這家洗衣店允許攜帶武器進入。

他把防暴槍藏在了外衣內側,再把外衣的扣子扣好,朝洗衣店走去。

洗衣店在安靜的夜色下像廢棄了一般,可冰冷的日光燈又讓它“正在營業”的牌匾異常醒目。它有兩扇門,門口坐着一個昏昏欲睡的看守,一本□□雜志正蓋在他的臉上。朗姆洛盡可能放輕腳步,以求不驚醒他而走進稍微遠一點的那一扇門。

可朗姆洛剛來到那扇門的門口,還沒伸手去碰虛設的塑料簾,躺在躺椅上的人便從懷裏伸出一支槍管,□□雜志也從臉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轉過來,給我看看你的臉。”那人冷冷地說,抓着槍柄的手指有尖銳的利爪。朗姆洛看清了他的樣子,稍稍舒了口氣,扭過頭與他對望。

那人愣了片刻,随即笑了,“……原來是你,去吧。”說着擺了擺槍管,把雜志撿起來蓋回了臉上。

朗姆洛在監獄裏見過這個人,想不到如今已經出來了還在這裏謀求了那麽重要的職位。但現在顯然不是敘舊的時候,于是朗姆洛點了點頭,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進入簾子,再拉開一扇厚重的鐵門,裏面的喧嚣與外界的清冷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巨大的音樂聲瞬間讓他的耳膜爆炸,強烈的燈光也讓眼睛一時受不了而眯了起來。他在門口站了幾秒,揉了揉眉心,耳畔裏全是舞臺上女聲尖銳的吶喊和說不清是嘈雜還是亢奮的音樂抨擊。待到他适應了室內的光線從而好好打量起周圍的一切時,他茫然了。

他一個人都不認識,一張熟悉的面孔都沒有了。

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大概說的就是這樣。

他才隐匿了多久,而今不僅是他不認識別人,別人也把他當成了異類,齊刷刷地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舞臺上那個頭發染成一半粉色一半藍色的女孩也停止了吶喊,抓過大燈直接打向他的臉。

“親愛的快來看,有新朋友了……那是新朋友嗎?”安靜了一會,舞臺上的女孩說話了。她把燈光偏開,好讓朗姆洛可以睜開眼睛。

但朗姆洛寧可沒有睜開眼睛,因為就在他看清對方時,女孩已經順手從一張餐桌上抽出一把匕首,咬着刀背,興致高昂地朝他走來。

“……不,我只是……”朗姆洛應該說點什麽,但如果他們沒有認出他的臉——事實證明他們确實沒有認出來——那他的所有說辭都是廢話。對于一個外來者,大家很樂意把他當成飯後的消遣活動。

朗姆洛向後退了一步,結果後背直接撞上了冰冷的鐵門。他回身就想把門打開,但一只慘白得好似骷髅的手把他摁住,繼而将他的臉直接擰回來,對上了一個滿嘴鋼牙,滿頭綠發的怪物。

“唔……好像是,打開他看看有沒有熟悉的東西。”說着他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朗姆洛的外衣內側掏出了那把防暴槍,興奮地丢給旁邊的人——“帶了玩具,試試好不好玩。”

朗姆洛還沒反應過來,接過槍的人就對着四周的牆面一陣掃射,直到把槍膛打空,才把槍丢回朗姆洛的腳邊,拍拍手再頂了頂眼鏡,湊上前來微笑着問道:“我叫巡邏者,我叫水手,我叫沙暴,我是什麽?”

朗姆洛一頭霧水,可他也不需要弄清楚,旁邊卡座坐着的一個金發男人就不耐煩地打斷了——“愛德,我不喜歡謎語,你的答案是JIC500,”說着他又轉向還握着朗姆洛的手的綠發怪物,不爽地道——“……他走錯路了吧,問問他是幹什麽的,別浪費時間。”

“……我是來找人的,”朗姆洛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個看上去比較正常的人,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他能夠回答的問題,趕緊說道——“模仿大師,我找他有急事。”

可衆人好像沒有聽懂一般沒有反應。過了一會梳着雙馬尾的女孩聳聳肩膀,道,“模仿大師是什麽?聽起來像個手辦的名字。”

“不是手辦,像個超級英雄的名字。”一個渾身糙皮的動物說道。

“我讨厭超級英雄,我讨厭他們把我關進阿卡姆。”戴着眼鏡的男人回應。

“我也不喜歡阿卡姆,但那裏管吃管住,我覺得冷氣還可以。”一個連臉上都爬滿紋身的男人插嘴。

“那被我拆掉了,我改了那裏的通道,以後你們可以從那裏出到圍牆外面。”戴着眼鏡的男人抿嘴笑笑,又答。

“……所以沒有冷氣了?”綠色頭發的怪物不爽地追問。

“嗯,沒有冷氣了。”雙馬尾的女孩喪氣地說。

衆人的話題越跑越遠,大家似乎都忘了手裏還拽着個臉皮不完整的家夥。金發的男人也沒轍,揚揚杯子給了朗姆洛一個同情的眼神後又重新坐回原位。

朗姆洛幾近絕望。唯一看上去好像正常的人似乎也放棄他了,他咬緊了牙關準備和眼前這一波看似根本不可戰勝的人決一死戰時,另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衆人後方傳來。

那人走到了近前朗姆洛才看得到他,他一瘸一拐,拄着一根價格不菲的拐杖。他的鼻子又長又勾,模樣可笑卻又有點可怕,但好歹似乎是在幫朗姆洛說話——“……我知道他說的人,我知道,你們讓讓,我看看是不是……”

然後他确定是了,拍了拍綠色怪物的手,而後與驚魂未定的朗姆洛握了握。

他似乎說了一個很不常見的姓氏,朗姆洛沒有記住。接着他打了個手勢,站在身後的壯漢給了朗姆洛一拳,以至于最關鍵的幾句話朗姆洛聽清楚了——

“你進錯門了,你要進的門在隔壁。”

“你要找的人已經等着你了,快去吧,記住,你欠了我一個人情。”

然後朗姆洛被推了出來,下一秒鐵門便貼着他的鼻子關上了。

門口守衛臉上的雜志又被震掉了下來,他也好似才看清朗姆洛站着的位置,嘟囔了一聲——“……站那幹嘛呢,那不是你待的,這邊。”

說着朝靠近自己的一扇門努了努嘴,再次把雜志撿起來蓋在臉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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