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擦淨的錯誤

所有人都被世界綁架,無一例外。

不管是史蒂夫羅傑斯,還是布洛克朗姆洛,亦或是冬日戰士或巴基巴恩斯。他們都在當下的世界中掙紮,試圖從中找到一條更容易走的路。當然他們沒有找到,因為或許在他們的世界裏,就沒有這樣一條活路。

所以有的人選擇了屈服,順應時事,茍且偷生。有的人則選擇了抗争,與歷史作對,與世界為敵。因為在他的眼裏他并不是人類,而是一個假裝自己是人類的,上帝。

沒錯,他就是托尼斯達克,但他又不完全是托尼斯達克。因為他沒有史蒂夫,沒有賈維斯,沒有佩帕,也沒有複仇者聯盟。他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托尼,我們認識的那個托尼已經死了。他的反應堆被取出來,死得安靜,古怪,毫無征兆。

而現在的這個托尼斯達克什麽都沒有,但他有他自己。他正靜靜地坐在屏幕後面窺測着另一個世界的訊息,獨自一個人而已。

和死去的自己相比,他一無所有。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活得孤單寂寞,但他很肯定沒有人的內心能比他的更加熱鬧。

他想不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那個被自己輕而易舉地當成街邊流浪狗一樣捏死的托尼斯達克,憑什麽能享有史蒂夫羅傑斯。憑什麽能有佩帕波茨,憑什麽,有複仇者一衆的人站在他的身後。

他不配。那個死去的托尼斯達克,不配。

當托尼把絕境病毒注射到自己的身上,把液态金屬打入周身的血脈,把他的鐵幕偵查裝置散布到世界各地,無時無刻無微不至地監控着全世界時,他覺得他比任何人都要幸福。他所享有的東西是別人再投胎幾次都得不到的,而他的智慧,他的財富,已經遠遠超過“人類”這個頭銜所能承載的一切。

他不是人,他是神。他的液态金屬是上帝之手,他的鐵幕便是天眼。

可偏偏,現在這個神,産生了嫉妒的情緒。當然他是不會承認的,尤其在“天眼”系統偵查到不同位面的訊息時,他對另外那個世界的“他”只有一種心情,那就是不屑。

那個仍然穿着舊式的紅色盔甲,張口閉口就想要肩負起超級英雄保護世界的責任的傻瓜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因為那個時候的“他”甚至還不能确切明白“世界”的含義,所以一切的口號都顯得空洞而蒼白。

當一個人的眼界無法達到“世界”的高度時,又有什麽資格談對“世界”的責任?沒有,完全沒有。

當時的托尼把屏幕關掉,并不介意“天眼”帶來的這個訊息。

在他研發出絕境病毒和液态金屬盔甲的八年前,他曾經給自己的意識做過一次備份。那個備份儲存在一個空的紅色盔甲中,當時的他擔心會在科研的路上越走越偏,從而達到偏執和癫狂的程度,所以設置了後備的程序。如果真有那一天發生,他會讓八年前的意識把現在的意識殺掉,抹消自己八年來膨脹的野心和罪惡的欲望。

可惜事情的變化遠遠超過了想象。八年之後,他确實與八年前的備份意識相遇了。但八年的光陰讓他的智慧和視野突飛猛進,他幾乎沒有花費什麽力氣就把那份備份消滅幹淨,還重新踩進了紅色的盔甲中,假裝自己已經變回了當初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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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勝者就是王,如果說大自然的法則就是優勝劣汰,那現在的托尼不明白究竟有什麽理由,再回到八年前的狀态。

這就是他對待過去的自己的看法,也是他對待“天眼”裝置傳輸過來的、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看法。

所以他本不想理會——上帝沒太多的精力理會凡人的事,甚至沒時間一手掌控天使的事,除非——凡人得到了上帝失去的東西,天使掌控了光明遺失的力量。

史蒂夫羅傑斯。

美國隊長。

這個世界的托尼失去了他,因為固執和偏執,以及曾經的“光明正大”,他和史蒂夫分道揚镳。他們的道路越來越遠,思維差距越來越大。時至今日,托尼只能從屏幕上看到史蒂夫的訊息,而讓對方真的來和自己面對面,真的恢複曾經的親密無間和無話不談,卻已經成了永遠不可達成的夢想。

于是當他再一次從“天眼”中看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以及自己與史蒂夫那份牢不可破的情感時,他動搖了。

扪心自問,他并不想得到那個世界的史蒂夫。已經接近于神的他,沒有辦法繼續點燃心頭類似于“情感”的熱情。但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發生,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發生。

他和史蒂夫是無法共存的,無論是在過去,還是在未來。他們的觀念從始至終都不一樣,前進的方向也不一樣,彼此之間萌生的感情只會拖累雙方前進的腳步。在這一個世界裏托尼為着最終的夢想,犧牲了史蒂夫。他不後悔,但不代表他不愧疚。

于是他做了一個減輕愧疚的方式——那就是犧牲另一個世界的托尼,來成全史蒂夫。

當沒有托尼的牽連,史蒂夫變化得很快。所有的監控指标都顯示着史蒂夫呈幾何數增長的力量,說是頓悟也好,說是覺醒也罷,無論哪一種,在這個世界的托尼看來都是可喜可賀的。

他相信史蒂夫遲早有一天也會感謝上天的安排,安排了托尼的死亡,才成就了如今如神般強大的九頭蛇隊長。

同樣,即使有朝一日九頭蛇隊長發現了真相,也會感謝另一個世界的托尼扮演了上帝的角色,感謝他打開了空間的位面,親手把仍穿着紅色盔甲的鋼鐵俠殺掉。

沒錯,托尼殺了他自己,又一次。只是這次殺的是有人形的自己,在下手的時候沒能那麽幹脆而已。他沒有親自動手,而是讓液态金屬從體內出來,牢牢地捆縛着仍然保持着肉體凡胎的托尼,而他只是把反應堆取了出來,放在對方的腳邊,慢慢地等待對方閉上眼睛。

取人性命的過程很平靜,另一個世界的托尼無法掙紮。液态金屬的契合度幾近完美,畢竟殺手和受害者有着一模一樣的身體模板。

但紅色的托尼還是能說話的,只是說出的話讓白色的托尼不解和訝異。因為他并不好奇為什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也不好奇對方是怎麽打破重重防護、毫發無損地進到斯達克的房間裏,更不好奇那貼在身上的究竟是什麽東西,為什麽那麽柔軟,卻又那麽堅硬。

他只來得及說一句話,而這一句話只傳達了一條訊息——

“……別殺他,別因為一時沖動把他殺了,否則你會後悔的,你會非常非常後悔。”

兩個托尼不需要太多的交流,所以白色的托尼當即明白對方話裏的“他”所指為誰,他也能十分自然地應允——“我不會殺他,殺了你,我就沒有必要殺他了。”

這就是他們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對話。空間的屏障可以打破,時間的軌道卻不可扭轉。他們不可能回到過去再誠懇地談一談,因為紅色的鋼鐵俠已經咽氣。但托尼也不需要談,因為他一點都不好奇死去的自己究竟怎麽想。

那不過是陳舊的托尼斯達克的縮影,在紅色托尼的世界裏,時間的列車發車得晚一點。但無論怎樣,紅色的鋼鐵俠終有一天會走到自己現在站着的位置,會把紅色漆成耀眼的銀白,會把金屬灌進自己的身體,遲早罷了。

這也是他穿到另一個世界橫加幹涉的原因所在,因為只有外力作用才能改變歷史的走向。也只有把托尼從那個世界幹掉,史蒂夫才能變成現在的史蒂夫。

他沒有喝托尼泡好的半杯咖啡,也沒有動房間裏任何一樣東西。他想讓一切保持原樣,就讓鋼鐵俠的死亡成為一個可以載入史冊的未解之謎。何況,僅憑他的力量能打開一次時空位面便已是奇跡,而他也以為這是這輩子唯一一次需要穿過時空的屏障。

但顯然,他錯了。

他忽略了蝴蝶效應的力量,也忽略了人類意識的多樣性。就在他回到自己的世界,繼續當主宰一切的神明,聽着心底深處或孤寂或喧嚣的聲響時,天眼帶來的訊息讓他明白——即便是神,也有無法周全的地方。

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那個世界,那個科技比他這裏落後多年的時代,有一個人也同樣具有打開時空位面的能力。而人的欲望是可怕的,即便有能力的人沒有理由打開位面的通道,抱以不可思議的欲求的人,也會用盡手段把道路打通。

而當他想要填補自己的局限性,把所有的出口全部堵滿,把篡改的數據全部銷毀時,他才意識到,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要面對的不僅僅是自己世界對神的責難,還來自另一個世界對遺失的力量的、幾近狂熱的追尋。而在兩者相互碰撞之際,時空位面會被再一次打開。

于是光明與黑暗,接踵而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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