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失控的軍犬

與此同時,交叉骨也火急火燎地往基地回返。他把靠墊上的布料扯開,簡易地包紮了一下傷口。但子彈的口徑很大,傷口一直在往外冒着血,他所能做的只有保證血液不會走一路淌一路。

回到基地的時候,門口的守衛拿槍瞄準了他。看上去史蒂夫對下屬都做了吩咐——朗姆洛沒有随同史蒂夫回來,那朗姆洛就會是最大的嫌疑犯。

朗姆洛試着解釋了兩句,但槍口沒有偏移。不得已,他只能對着他們身後的空氣說了兩句話,趁着兩名士兵回頭的剎那,一左一右各開一槍。

他不喜歡傷害自己人,那感覺很糟糕。他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撿到的兩把好槍上,一把背在背上,一把挎在胸前,往組織內關押犯人的樓宇進發。

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帶走冬兵。如果別人都靠不住,倒不如自己動手。逃亡總比越獄來得容易,只要出去了,就有機會再也不被抓捕。

組織內的人看到武裝上身卻又負傷的交叉骨,頻頻側目。有的人還掏出了通訊設備,不知道在和誰說些什麽。

朗姆洛盡可能讓自己表現得正常一點,步伐不疾不徐,呼吸不緊不慢,偶爾見到一兩個打過照面的人,還點頭示意。

可該被發現的還是會被發現,很快,他就看到那棟樓有衛兵湧出,他也趁着自己還沒被抓住以前,閃進了樓內階梯下的陰暗角落。

衛兵開始行動了,他們的步伐讓樓梯塵土飛揚。朗姆洛聽着那些紛亂的腳步權衡了一下,重新把兩把機槍放下,給手///槍裝填了彈藥後,鼓足勇氣從角落裏走出來。

估摸是打電話通知衛兵的人并不确定朗姆洛究竟有何目的,所以只傳達了“發現可疑人員,立馬加強戒備”的命令,而沒有點名道姓地說朗姆洛就是嫌疑犯。

畢竟縱然交叉骨失勢,但他在組織內還是有一定權威的,若非是史蒂夫眼前的紅人,否則對朗姆洛仍敬畏三分。

所以在他出現于衛兵們的眼前時,後者稍稍愣了一下。發現他周身上下沒有明顯的槍支彈藥,加上腹部還在往外冒血後,并沒有立馬一舉将其擒下,而是警惕地打量了一會,任他自行走上樓梯,再繞向關押冬兵的牢房。

禁止兩人相見的命令在這一次任務前已經收回了,朗姆洛可以在臨走之際與冬兵告別,現在也能堂而皇之地再次與之相會。

但他的目的還是會被發現的,到底,他可是要把這名重鎮看守的犯人帶出監牢,那再完美的理由和借口都不可靠。

他要鎮定,更要抓緊時間。

冬兵被關押在第二層的牢房,朗姆洛來到房門前,看到他依然坐在床的邊上,就像臨走前一樣。他目光呆滞地盯着那本讓叉骨恨不得撕得粉碎的筆記本,而這一次,他的手還捏着那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美國隊長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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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兵的思維在重建。人的自我修複能力非常強大,根據九頭蛇隊長這段時間以來的行為,以及冬兵對自己筆記的辨認,他可以慢慢地摸索出一套線索,而這套線索正在加深着“史蒂夫才是救了自己一命的那個人”的概念。

朗姆洛憤怒不已,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叫來了看守,讓看守把牢門打開。兩名看守一前一後地走到面前,疑惑地問了朗姆洛兩句,大致是怎麽自己回來了,怎麽又要見冬兵,怎麽沒收到總隊的指令等等。

但一句——“總隊在辦一件重要的事,我也很想在場,但他并不打算讓我一起參與”便把守衛堵了回去。

誰都知道總隊确實有一件秘密的事要辦,也都知道朗姆洛是為數不多的知曉內情的人,更知道九頭蛇隊長多疑且謹慎,所以都怕壞了總隊的好事,而這一句話也成了無可辯駁的論據。

等到牢門真正打開,其中一名看守轉回走廊的一頭時,朗姆洛飛快地把留下來看着他和冬兵的那名看守拉進牢房,迅速抽出匕首在他脖子上抹了一道。

刀刃幾乎割斷了看守的脖頸,使得他喉嚨只能發出一點點啞啞的氣音。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住朗姆洛腹部的傷口,但沒有維持多久,很快便跪在對方面前,最終安靜地倒下。

朗姆洛的腹部劇烈地疼痛起來,看守的手指嵌進了布條的縫隙,現在整個布條都被鮮血浸透,眼看着血滴就要滿溢而出。

朗姆洛把冬兵的被子扯過來,再次扯出幾塊布條加厚包紮。疼痛讓他的手臂一陣一陣起着雞皮,雞皮之下是怒張的肌肉和青色的血管。

冬兵茫然木讷地看着朗姆洛一舉一動,他健康的一邊手還捏着美國隊長的剪報,另一邊的袖管紮得松松垮垮,直到朗姆洛忙完與他對視,他才皺皺眉,又往角落縮了一點。

朗姆洛不由分說,扯掉那張簡報,拽起冬兵的手就想往外走。

他以為雖然冬兵是麻木且混亂的,但在看到這些血腥的事情發生在眼前時,也應該意識到該随着活動的物體一并轉移。可朗姆洛想錯了,冬兵抽回了自己的手,死死地坐在位置上,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朗姆洛被冬兵掙紮的一拽,險些栽倒。他回過頭來,一邊捂着傷口,一邊試着對冬兵解釋——“我是帶你走的,現在先跟我走,之後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麽。”

但是這有用嗎?不,沒用。因為冬兵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冬兵,他是一個幾近空白的機器,裏面設定混亂,程序或跑飛或停運。前段時日強烈的刺激讓他大腦當機,現在看來即便是重啓,也沒有把數據整理完畢。

朗姆洛有點着急,走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另一名守衛也開始呼喚死在牢房裏的這一個的名字,看來他們接收了新的指令,朗姆洛相信自己的名字很快會出現在對講機裏。

“……先跟我走,我不會害你,你相信我。”朗姆洛說話的聲音有點顫抖,空餘的一邊手已經摸到了衣服的口袋。裏面藏着先前準備的手///槍,如果那名守衛來到了牢門前,朗姆洛會讓其尚未意識到發生什麽時,就被子彈擊穿。

但這不是最好的辦法。他只有一把槍,子彈也并不充裕。幹掉一些不相信他編造的謊言的警衛還辦得到,可要面對那麽多人的圍剿,一路殺出去,則全然沒有可能。

何況,現在的冬兵不會和他協同作戰,反而會拖累自己,亦或是幫着別人捉拿自己。所以他必須要走了,必須馬上就走。

他又低頭看了一眼腹部的傷口,現在整個手掌都濕透了。血液已經不可遏制地往外奔湧,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識還能清醒多久,但他必須——他必須清醒到帶冬兵出去的那一刻。

想到此,他更加賣力地拽起冬兵的胳膊。可是冬兵固執依舊,手掌摁着那本本子,本子夾着那張剪報,手指卻死死地扣在桌子邊,像個鬧脾氣的孩子一般怎麽掰也掰不動。

朗姆洛又急又氣,卻又不得已地好言規勸——“帶上你的小本子,帶上你的小照片,我們不會弄丢它們,但我們得換一個地方,換一個地方你再——”

守衛來到了門口,他的腳步和聲音讓朗姆洛停止了規勸,回身拔槍,就着守衛的腦袋扣動了扳機。那枚子彈準确無誤地擊穿顱骨,但也因沖擊作用讓守衛向後退去,結果正好撞到了樓梯扶手的邊緣,整個人翻下了樓道。

——媽的!

朗姆洛暗罵一聲,這樣就藏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拼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可這還怎麽冷靜,越來越喧鬧的聲音從樓下湧上,幾個?十幾個?幾十個?不,聽不清楚。他只剩下五發子彈,他可以殺掉三個人,然後給冬兵一槍,再給自己一槍。

他重新把臉轉向冬兵的方向,可冬兵在幹什麽呢?他就這樣微微擡起頭與自己相望,淺色的眼睛是迷惘,是害怕,是不信任和不理解。

朗姆洛擡起胳膊,狠狠地給了冬兵一記耳光。

“你可以死了,媽的……你可以死了!”說着,他捏着冬兵的面骨,恨不得就這樣把颌骨捏碎,他的牙龈咬得生疼,說的每一個字就像用砂紙摩擦着聲帶,“……我們都死了,逼崽子,你他媽把咱倆都害死了。”

說着腹部一陣劇痛,朗姆洛的眼前閃出一片重影。他的意識維持不了多久了,如果冬兵還不願意走的話。

他絕望地凝視着冬兵那被扇出血痕的臉,逼着自己下決心将之抛下。

如果把他抛下,自己或許還有可能逃出去。一個意識清醒的人總知道該怎麽進攻與躲避,怎麽聲東擊西。冬兵還捏着那張簡報,簡報已經被手指捏出了折痕。

朗姆洛氣不打一處來,抽出那張剪報迅速地撕得粉碎,再揉成一團丢在冬兵面前。冬兵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了,只能怔怔地望着那張紙團,手臂動了動,竟又把那被丢在桌面的紙團攥進手心。

史蒂夫,媽了個逼的史蒂夫。

朗姆洛自嘲地搖搖頭,真希望他死在通道的另一邊,那自己就算是被亂搶打死,也會在棺材裏笑出聲來。

但史蒂夫會嗎?當然不會。不止不會,他還在朗姆洛回返基地的途中,帶着昏迷不醒的托尼穿過了時空通道,看到了被謀殺的戰士和被釋放的怪物,正火急火燎地往基地趕去。

朗姆洛背叛了自己,這是多麽可貴的勇氣,卻又是多麽可悲的天真。其實如果朗姆洛真的按照他想的那樣聽話地留守,或許史蒂夫在一切結束之後當真會對兩人網開一面。

可惜,朗姆洛親手葬送了這個機會。

回到基地的一刻,史蒂夫根本不聽下屬的彙報。看着整個基地亂成一鍋粥的樣子,以及辨清吵鬧聲最繁密的方向時,史蒂夫就已經确定那兩名罪無可恕的家夥身處何處。

他把昏睡的托尼交給幾名一臉詫異的兵衛,讓他們将其放到自己的辦公室并且嚴密保護起來後,徑直地朝那棟關押犯人的樓房走去。

他三步并做兩步上前,跨過那些橫在自己面前的被擊倒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往二樓進發。

史蒂夫不需要幫手,單手就能制服他倆。因為此刻的朗姆洛虛弱無比,因為此刻的冬兵殘缺不全。他們就是兩個半廢的人,而且還朝着不同的方向死命地邁着腳步。

冬兵的眼睛随着朗姆洛移動着,看着他把門口多出來的幾人一一撂倒,看着他扶着鐵栅欄踉踉跄跄,看着他的鮮血一滴一滴從腹部溢出打在地面上,再看着他罵罵咧咧,跌跌撞撞地再次回身和絡繹不絕的兵衛硬杠。

距離樓底只有短短兩層,史蒂夫要走上去并不花什麽時間。看着地上到處都是的血跡,史蒂夫能肯定受傷的絕對不僅僅是下屬而已。朗姆洛再能打,他也是一個人。帶着冬兵,就連一個人也算不上。

他單槍匹馬,必然行動緩慢。能不能出這棟樓都是個問題,何況樓外還有如蝗蟲般的士兵。他們倆只會像兩只螢火蟲,被浩渺的黑暗包圍捕捉。

那史蒂夫應該怎麽做呢,應該幹掉他們其中的一個,還是把重刑同時施加在兩個人身上?亦或是兩個都殺掉以殺一儆百,反正托尼也回來了,留着朗姆洛的用處也只是防止帶回的托尼出現什麽纰漏罷了。

但史蒂夫已經見過死侍了,他相信即使找不到模仿大師,倘若再出現什麽纰漏,私下再去找死侍也不是問題,所以他可以犧牲掉朗姆洛。

是的,犧牲掉這自以為是的交叉骨,然後重新塑造冬兵。

冬兵還可以用,冬兵還不用死。

可是所有的想法都在史蒂夫真正來到牢房門口時打碎了。

關押冬兵的牢房到處布滿了血跡,床上和床底還躺着幾具皮開肉綻的屍體。看得出這裏經歷過很激烈的搏鬥,但可惜,角鬥已經結束了好一陣子。

圍在牢房門前的士兵們争執不休,看到史蒂夫的剎那都閉上了嘴巴。他們把頭微微底下,恐懼讓這本應沸騰的一刻鴉雀無聲。

他回來晚了。

史蒂夫慢慢地推開鐵門走進去,用手指沾了沾地上的血漬。又拉開抽屜看了看,找到了那已被血漬染紅的小本子,但他沒有發現自己那張經常被冬兵捏着的剪報。

冬兵帶走了它,冬兵走了,卻還帶上了它。

史蒂夫眯起了眼睛。他至少晚到了幾個小時,有些血跡已經開始發幹了。

看來先前的吵鬧并不是打鬥發出的,而是争執不休的下屬相互推诿,就怕自己追責下來,誰都負擔不起。看來一擁而上的士兵的彙報也不是要告訴他朗姆洛正在以一當十,而是告訴他那名叛徒已經跑了,騙過了所有的人,帶着另一名重刑罪犯逃之夭夭。

床鋪亂七八糟,到處是散落的棉花和扯爛的布條。枕頭也被扯得稀爛掉在桌子邊,露出裏面劣質而肮髒的枕芯。

史蒂夫的手指揉捏了一下綿軟且灰黑的棉花,又動了動把它們塞進裂口。

他把枕頭和被子撿起來丢回床鋪上,定定地發呆了好一會。

守衛硬着頭皮進來彙報情況,但說的盡是些史蒂夫已經知道的、沒點屁用的信息。

他搖搖頭,示意對方不用說了。

“人逃了不要緊,抓回來就是了,”他盯着靠近床頭的牆面,淡淡地說,“把今天當班的、沒死的看守都帶進來,他們要為自己的失職負點責任,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

說着,他坐到了床上,更加湊近那一塊被挖得凹凹凸凸的牆面。他擡起手,指腹輕微地拂過那痕跡,半晌,自顧自地輕笑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侍衛不解,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重要的線索,于是上前一步跟着看,低聲問道——“總隊,這……這是什麽?”

“沒什麽,”史蒂夫敷衍,收回了手,“俄文,沒什麽實質的意義。”

——只是交叉骨的代號而已。

——什麽意義都沒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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