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貪念

肌膚之親好像真能拉近人與人的關系。

上過一次床,靳成就覺得他和窦寇之間不一樣了,雖然兩人還是沒挑明,他也不确定窦寇是什麽個想法,但他冥冥中就是覺得自己能更進一步,再驕縱一點,親密一點。

靳成開始每天變着法兒地撩窦寇,各種自拍,各種早安晚安,各種甜言蜜語,同學看他成天抱着個手機,沒事兒就瞅屏幕,就八卦他是不是有意中人了,還是愛慘了必須倒貼的那種,笑他浪子回頭總算有人收拾了。

靳成也不反駁,摸着閃瞎眼的耳釘大大方方回他們:“是啊是啊,在追呢,哥幾個給我打打氣。”

窦寇很喜歡這些耳釘,在床上的時候會眯着眼睛一個個來回摸,最後捏到他耳垂,再叼進嘴裏。

靳成喜歡窦寇的事兒,他誰都沒說,只有游樂樂知道。靳成也曾認真反思過為什麽喜歡窦寇這件事,歸咎下來大概就是他小時候太缺乏父愛,父親身上沒得到的關懷和溫暖,都要從窦寇身上讨回來。

窦寇滿足了他對老男人的所有幻想。

游樂樂一遍嘬炸雞一邊說:“我覺着你就是依賴,把他當爸爸,不是喜歡。”

靳成抓了塊雞皮往他嘴裏塞:“你和你爸上床?”

游樂樂想了想,臉色不太好。

他給窦寇發的消息,其實那人一般都不太回複,偶爾很晚了會沒頭沒腦問他一句吃飯沒,靳成也不太在意,收到一條回應就能樂呵很久。

而且他知道窦寇不喜歡發消息,有事兒就直接打電話了,比如有兩次他說不餓回頭再吃,立馬就有外賣送到宿舍,還捎帶上他舍友的份,惹得幾個吃人手短的直呼窦寇仗義。

靳成很得意,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怎麽樣夠可以的吧?我對象!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

他還把窦寇的微信備注換了,截圖給他,上面大喇喇寫着:二八少女。他發現窦寇的微信頭像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看起來是只小花貍,個子不大,張着小嘴兒,奶兇奶兇的那種。這麽嚴肅的男人,拿小貓做頭像,不能怪他瞎想。

靳成甩了條語音過去:別怪我,誰讓你起這麽個名字。

發完隔了一會兒沒回應,靳成才後知後覺擔心窦寇會不會生氣,畢竟拿人家名字開玩笑挺不厚道,還幼稚,像老愛欺負心上人的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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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撤回,已經來不及了。靳成抓頭發,追悔莫及。正想着說點兒什麽彌補一下,窦寇的語音回過來了,靳成摸半天沒找着耳機,只能把音量調小,貼着耳朵聽。

窦寇說:行,依你。

低沉帶點沙啞的嗓音帶着點兒寵溺的意思,順着小孔爬進靳成耳朵,短短三個字差點把他魂都勾上了天。

靳成覺得自己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年,心怦怦跳,有點丢人,但感覺不壞。

日子一晃很快到了靳成生日那天,他沒課,一個人在便利店買了碗泡面,又問店員借了熱水,坐在邊桌上等面泡開。

靳成對生日所有的認知都是從媒體上來的,要吃長壽面,吃蛋糕許願的時候蠟燭最好一口氣吹滅,他不知道有人替自己過生日是什麽感覺。

小時候大概有過,滿月酒什麽的,但那會兒不記事兒,等記事兒了,他爸也不在了。他媽出國的得早,每年生日就給他打錢,說是也不知道買什麽,讓他別委屈自己,但那些對他來說無所謂,他不差錢,也就沒什麽盼頭,同齡小孩對生日的渴望他也沒法感同身受。

他也曾經參加過別人的生日趴,沒什麽感覺,他老覺得生日不需要很多人一起鬧,因為這是件很私密的事,私密到至今都沒出現這樣一個能陪他一起過的人。

外面突然下雨了,雨點很快模糊了便利店的落地玻璃,雨水彙成小溪從玻璃上往下滑。

靳成發了一會兒呆,想抽煙,又想起來店裏不能抽,只能摸着口袋放回去。

手機跳出來網銀的轉賬通知,不用看都知道又是他媽,她不知道怎麽和兒子交流,就只剩打錢一個辦法。靳成沒回,一邊揭泡面蓋子一邊對自己說,二十一歲生日快樂。

街上的雨好像越下越大,對面停下一輛熟悉的路虎,有個男人打着傘慢慢從對街穿過開,推開便利店的門,把傘放在門口的架子上。

他左半邊身子都濕透了,右半邊拎着一小盒包裝精美的蛋糕。他走進來把盒子遞給靳成,對他說:“二十一歲生日快樂。”

靳成像是吓到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低頭深呼吸,動動喉嚨迅速壓下眼眶裏的熱,再擡起來的時候又恢複到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了。

“大叔你是藍胖子嗎?”

窦寇問:“藍胖子是什麽?”

靳成搖搖頭沒說什麽,自顧自坐在便利店桌邊盯着蛋糕看。

窦寇在他邊上小聲解釋:“我去你學校了,他們說你走了我就來碰碰運氣。”

靳成笑問:“為什麽不打我電話?”

窦寇頓了一下說:“你關機了。”

靳成這才想起來每年生日,他都會把手機關一天,恨不能假裝從全世界消失的樣子。

他怕窦寇問,就對着蛋糕擡擡下巴轉移話題:“可以吃嗎?”

“可以。”

窦寇拿出蛋糕配套的小蠟燭,又掏出打火機點上,靳成就在邊上看着。他太喜歡看窦寇幹活了,舉手投足賞心悅目,每個動作都踏實穩當。

靳成說:“得了,二八少女,現在我們年輕人都不流行許願。”

窦寇認真地把蛋糕推到他面前:“願望還是要有的,說不定哪天就實現了。”

靳成想說,其實他十歲以後就沒有什麽想要的了,但對上窦寇深沉的目光,他只能笑笑,沒反駁他,不想壞了氛圍。

靳成湊到火光邊上,透過跳動的火苗,看到窦寇掏出手機在給他拍照。

靳成樂了:“窦少女,你是不是拍完要發朋友圈啊。”

窦寇想了想說:“可以。”

靳成就無語了,他假裝許願——原本是要假裝的,也不知道為什麽閉眼的瞬間,希望窦寇平安順遂的念頭突然就冒出來了,擱以前他是看不上這種願望的,覺得俗氣,但現在他好像突然能抓到這四個字的深意了。

他對着窦寇吹一口氣,蠟燭滅了。

窦寇摸摸他頭,眼裏湧出淡淡的溫柔:“生日快樂,小朋友。”

靳成一把打開他手,不自然地撇嘴:“男人不能摸頭。”

那天靳成又在便利店拿了瓶小酒,窦寇要開車沒法喝,他就一個人幹完了,還吃了一整個蛋糕,有點膩,但無比滿足,最後癱在椅子上捂肚子,窦寇捏捏他鼻子,叫他豬,小金豬,靳成就很配合地“哼哼”兩聲。

遠處,便利店的收銀員小姐姐一直在偷偷看他們,捂着嘴竊竊私語笑。

靳成覺得,此刻的一切,恰如其分,水到渠成,又美好得讓人害怕。

窦寇把他送回去半路,靳成酒勁兒發作了,別看他老泡夜店,酒量一點不行,每次都只敢偷偷用果汁兌着喝,還不敢喝多,一喝就上臉再喝兩口準上頭。不過一般他警惕性都挺高,不會讓自己随随便便喝醉,今天有點放縱了。在窦寇身邊,聞着他身上幹淨的洗衣粉味道,靳成忽然整個身心都放松下來,一顆心像泡溫水裏似的,舒坦。快睡過去的時候,他迷迷糊糊扯着窦寇衣角問他:“我這麽好,你為什麽一直不下手?”

隔了很久,直到身邊傳來淺淺的鼾聲,窦寇才答了一句:“不敢。”

因為太好了,不是不想,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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