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貴妃來訪

海晏躺在床上，吃着蜜餞，高興地和聽雨、清韻說話。上一世，長安被圍的時候，只有聽雨和清韻陪着她，其他宮人看高家衰敗，對海晏不假辭色。清韻比海晏還小半歲，是海晏最好的玩伴；聽雨比海晏大，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海晏。

正說到高興處，有宮女前來說木貴妃帶着小皇子來看她，這讓海晏有些驚訝，随即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貴妃帶着小皇子來的？”

“是的公主，貴妃說您大病初愈，特意替陛下來看您。”宮女答道。

“她有什麽資格替父皇來看我。”雖然語氣中帶着不屑，但海晏心裏卻在思考木貴妃來看望她的目的。貴妃出自商人世家，商人無利不起早，海晏與她關系又不親厚，別說親自來探望，如果木貴妃不落井下石，海晏就該感激不盡了。

海晏仔細尋思，想起上一世她生病期間，木貴妃也曾帶着小皇子來探望她，當時海晏還很感激，但小皇子回去後就發了高燒，木貴妃隐晦地指出是海晏把病傳給了皇子，這事讓周帝直接疏遠了海晏。那時海晏一病就近兩個月，事情發生後，周帝就再也沒有來看她。倒是小皇子生病期間，周帝直接罷朝三日，守在和儀殿衣不解帶地照看小皇子。

想到這兒海晏覺得自己要提高警惕，于是吩咐宮女：“請貴妃到前殿，我稍後就去。”又對聽雨說道，“雨姐姐，伺候我梳洗吧，貴妃來訪，我可不能失了禮數。”

“公主，你身體……。”

“但總不能落人口實吧。”

海晏在簡單的梳洗後，就去了前殿，因為不能吹風，聽雨硬是讓她披了件厚披風，還給了個面紗讓海晏戴上。

海晏接過面紗，看着聽雨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海晏想起上一世聽雨和清韻陪她吃苦的情景，她覺得就算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關心自己的人堅強活着，她可不能倒，她要和木貴妃死磕到底，于是海晏鬥志昂揚地前往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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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泉殿的正殿裏，此時擺放着兩個紅木大箱子，木貴妃正坐在主位上喝茶，小皇子明熙正和宮女玩着九連環，他看到海晏，立即跑過去抱着海晏的腿，問：“姐姐，你病好了嗎？明熙好想和你玩。”

明熙現在才五歲，個子不高，臉蛋還沒有長開，聲音更是柔軟，像棉花糖一樣，甜得海晏立即笑了出聲，看來不管哪一世，明熙都很粘她，不管大人之間關系如何，明熙的世界帶着孩子特有的純真。

海晏摸着明熙的頭，微微彎下身說：“姐姐病還沒有痊愈，可不能傳染明熙，你不是一直喜歡我的那只花頭鹦鹉嗎？姐姐讓人帶你去看好不好？”

明熙立即樂得拍手叫好，海晏跟着笑起來并吩咐清韻：“韻兒，你帶小皇子去看鹦鹉，記得要把我弟弟照顧好噢。”清韻覺得奇怪，以前總是明熙單方面地粘着海晏，而海晏并不喜歡小皇子，到現在……似乎海晏對明熙很關心。

等明熙離開之後，木貴妃這才說道：“公主病情剛剛好轉，怎麽起床了？”

“貴妃親自前來，海晏怎能失了禮數？”

木貴妃拿起茶杯的手頓了頓，她審視了一下海晏，發現海晏的恭敬不像作假，這讓她很是疑惑，在她印象中，海晏可是個喜惡都表現在臉上的天真少女。

“海晏真是越來越懂事了。”說着木貴妃站起身，讓人把箱子打開，一個箱子裏放的是金銀珠寶，一個箱子裏放的是瓷器玉器，木貴妃說道：“陛下最近公務繁忙，不能來看公主，所以賞賜這些東西，願公主早日康複。”

海晏拿起箱子裏一顆碩大的珍珠，欣喜地說道：“父皇真好，可惜我身體還未痊愈，不然一定要去甘露殿當面感謝父皇。”

看到海晏臉上的表情，木貴妃這才放心地想：“到底還是個孩子。”木貴妃笑着說道：“公主有這份心，陛下就很高興了。”

之後，木貴妃又和海晏閑聊了幾句，她本就不是真心來探望海晏，所以很快就告辭離開，倒是明熙有些戀戀不舍，海晏笑着讓清韻去把鹦鹉帶過來送給明熙，并說自己身體康複後就去玉凰殿找他玩，明熙這才妥協。

木貴妃早就發現明熙很喜歡海晏這個姐姐，她覺得這不是一個好現象，不過她并沒有立即表現出不悅，依舊笑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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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貴妃走後，海晏問聽雨：“雨姐姐，你可知父皇在忙什麽？”

“公主，大周最近與北方突厥作戰，據說陛下已經熬了好幾天夜，連貴妃的玉凰殿都很少去。”

上一世海晏很少關心政事，但也知道大周與突厥的戰争，她記得在七月下旬周朝大獲全勝，并在軍隊班師回朝後特意在八月十五舉行慶功典禮，也是在這個宴會上，海晏第一次見到韓江。

高皇後也很欣賞韓江，挑選韓江作為海晏的驸馬，但上一世海晏生病耽擱了笄禮，所以兩人只是有了婚約，并沒有舉行婚禮。原本高皇後打算等海晏十六歲補行笄禮後，再讓兩人晚婚，但世事無常，高皇後之後薨世，長安被圍，一切都化為了泡影。

“雨姐姐，你派一個可靠的人到玉凰殿盯着，有特別的人出入就回報我，尤其要注意陛下和太醫的動向。”

聽雨雖然不懂海晏這樣吩咐的意圖，但還是點頭去做。

海晏看着大殿裏的兩箱珍貴物品，就覺得好笑，皇家從不缺少金銀，卻缺少真情，她有些自嘲地想：或許她父皇僅有的真情都給了木貴妃以及明熙。

“去把寧泉殿所有下人召集過來。”海晏對聽雨吩咐道，然後坐到正殿的主位上養神。

清韻在海晏身旁伺候，她看着閉目養神的海晏，覺得海晏醒來之後行事越來越成熟，偶爾嚴肅的神情讓清韻都害怕。

很快，寧泉殿所有下人都到正殿跪下，聽雨和清韻跪在最前面，她們兩人是寧泉殿地位最高的宮女，此外還有四名宮女和八名宦官，從宮女的數量上可以看出海晏非常得寵，因為她享受着大周公主最高的規格。有時候，奴才多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但更多時候，奴才多了，身邊的隐患也随之增加。

海晏并沒有立即說話，而是來回打量她面前的十四個人，海晏可記得前世落魄的時候，這些人大都另謀明主去了。今生海晏可不會随便相信寧泉殿的下人，她很久沒說話，眼神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

寂靜的氣氛讓幾個膽小的宮女宦官已經開始瑟瑟發抖，海晏看見一個宮女擡頭看她，然後馬上心虛地低下頭去，而且把頭埋得很低。

海晏看着那名宮女，腦海裏仔細回想這人是誰，好一會兒才想起這是侍弄花草的春妩。海晏對春妩原本沒什麽印象，但春妩既會種花還會喂鳥，尤其是把她心愛的鹦鹉照顧地很好，這才讓海晏留意到她，但現在……海晏勾起嘴角，淡淡說道：“都起來吧，”看着低着頭的下人們，海晏繼續說，“這些日子我生病，大家都辛苦了，現在我病情好轉，寧泉殿上下都有一份功勞，所以人人有賞！雨姐姐，你一會兒每人賞賜十貫錢，給宮裏添添喜氣。”

“謝公主！”宮女宦官全都激動地跪下來謝恩，十貫錢那可不是小數目，相當于很多宮女大半年的酬勞。

“你們以後盡心辦事，本公主自然不會虧待你們，但如果誰有二心，我也絕不姑息。雖然我的權利不大，但要處置一兩個人，那還是完全可以的。”

或許是第一次聽到海晏如此嚴厲的聲音，很多人都呆愣住不知該如何回答，聽雨最先反應過來：“奴婢一定盡心服侍公主，不敢有二心。”其他人這才跟着附和起來。

海晏很滿意地站起身，她從木箱裏挑了一只碧玉手镯和一個珊瑚手鏈，分別給聽雨和清韻帶上，笑道：“這些日子最辛苦的是你們。”

“照顧公主是奴婢分內的事，不敢再要賞賜。”聽雨說道。

“收着吧。”海晏神秘一笑，這是她對聽雨和清韻前世不離不棄的感激。

之後海晏讓聽雨把賞賜的珍寶清點後存入府庫，就回房休息去了，但她剛躺在床上，聽雨就來告訴她尚書省右仆射木錦宏去了玉凰殿。木錦宏是木貴妃的兄長，木貴妃得勢之後，木家的人也開始進入官場，周帝為了木貴妃還特意給了木氏一族出入後宮的權利。

六年前，周帝第三次下江南，途中遇見了江南女子木含煙。木含煙只是江南一個商家的女兒，但她集江南的神韻于一身，不僅美若天仙，還溫柔似水，綿綿多情，讓南巡的周帝見之不忘，愛之越深，破例納為才人。

從那以後，帝王的寵愛由皇後的和儀殿轉移到了木貴妃的玉凰殿。木氏很快就有了身孕，并在懷孕期間連跳三級成為昭儀，後來木氏一舉得子，母憑子貴，木昭儀扶搖而上成為木貴妃，地位僅次于高皇後。

大周皇室向來人丁單薄，周帝只有兩子一女，大皇子生母地位較低，三年前因出言挑逗木貴妃，被周帝封為安南節度使，派到南部邊疆去了。海晏雖為嫡出，但奈何是女兒身，所以皇室最能繼承大統的就是木貴妃的兒子明熙。

想起明熙，海晏說不出的嫉妒，她知道這種想法有問題，但她還是忍不住嫉妒，因為她從沒有得到過周帝完整的父愛。海晏現在仍記得周帝總愛說的一句話：“海晏為什麽不是男孩？”每每想起這句話，海晏就很心痛，在她還沒出生的時候，周帝就根據自己的年號“清和”給孩子取名海晏，周帝一廂情願地希望自己的嫡子能引領大周走向“河清海晏，時和歲豐”的太平盛世，但可惜高皇後最後生了個女孩。

雖然周帝還算疼海晏，卻難免有遺憾，而明熙的出生卻彌補了周帝的遺憾，為此，周帝将年號由“清和”改為“熙盛”，這不僅僅是單純的改元，新的年號意味着一個舊時代的結束以及一個新時代的開始，海晏處在沒落時代的漩渦中，處處受到木氏一派的排擠，但可惜上一世的海晏還沒有這個覺悟。

說實在的，海晏不喜歡木貴妃，覺得木貴妃很是做作，想那在宮裏摸爬滾打了六年的人，就算原本真是一朵白蓮花，現在恐怕已經從花心爛到根了。上一世海晏不懂得隐藏自己的真實想法，經常得罪木貴妃，讓自己在周帝心中的地位一降再降，這一世，海晏覺得自己最好靜觀其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