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笄禮驚心

在大周王朝，女子一般十五歲舉行笄禮，笄禮過後，就可談婚論嫁、結婚生子，所以笄禮是大周女子一生中非常重要的日子。

上一世海晏病情嚴重，一病就一個多月，不僅錯過了生日慶典，還錯過了本應在生日慶典上舉行的笄禮，而她與韓江的婚禮也因為這個緣故不得不向後推遲。這一次，海晏的笄禮在高皇後的和儀殿正殿舉行。

大周的笄禮并不完全尊崇古禮，笄禮當天，後宮諸妃全部到場，名門望族也帶着各家女眷如期前來。

當錢興朗聲：“吉時已到，公主行笄禮。”雅致的宮廷樂曲開始奏響，海晏着一身玉色縷金對襟齊胸曳地襦裙慢慢進入正殿，她的前方，周帝身着黃袍滿臉含笑地坐在上位，高皇後着正紅繡金钿釵禮衣坐在周帝身旁，臉上也洋溢着笑容。

海晏屈膝向左右兩邊的賓客行了個揖禮，然後跪坐在宮女準備好的錦緞上。蘇雲擔當贊者，在淨手後拿着七寶紫金梳給海晏梳頭，并說道：“奴婢為公主梳頭，梳去童真幼稚，理順人生路途，願公主一生平安。”

“謝姑姑。”海晏笑着回道。

蘇雲給海晏梳了個時下流行的高髻後，陳夫人劉氏也淨手來到海晏面前，她從宮女手中接過白玉鳳首流雲頭笄，念祝辭：“予爾及笄，祝爾安康。棄爾幼志，順爾成德。修德益壽，祥瑞永嘉。”說完後為海晏簪上發笄。

“謝夫人。”海晏向陳夫人行拜禮。

接着陳夫人從蘇雲那裏接過醴酒，念祝辭：“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海晏再次行拜禮，接過醴酒，把酒倒一點在地上，以祭謝大地生養之德，然後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把酒杯交給蘇雲。

笄禮到此接近尾聲，周帝說道：“海晏，現在你是大人了，作為女子你要和柔正順，恭儉謙儀。不要因為公主的身份嬌寵無禮，要做到不溢不驕，毋诐毋欺。”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海晏這才入座，殿裏的賓客紛紛向海晏道賀，海晏笑着答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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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此時此刻，她才終于感覺到自己的命運已經改變了。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海晏還躺在床上，所以海晏對于改變自己今生的命運更有信心，她看着滿臉含笑的高皇後，心裏更是開心：“幸好，母親還在，我絕不會讓母親枉死。”這樣想着，海晏把目光投向了木貴妃，眼光中暗藏着恨意。

木貴妃笑着看向海晏，雖然她很不想海晏舉行笄禮，但她并沒有表現出來，而且臉上一直帶着淡淡的笑容。現在她看見海晏在看她，笑着說道：“陛下，今日公主舉行笄禮，那公主什麽時候舉行婚禮呢？”

“哦，愛妃也想喝晏兒的喜酒了？”周帝笑道。

“臣妾有一弟弟，長公主三歲，一直仰慕公主，不知臣弟是否有幸與公主結為百年之好？”

海晏瞪眼看向木貴妃，而高皇後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有一瞬凝滞，而後笑道：“貴妃的這位弟弟可是木家幺子木錦升？如果是他，那本宮可聽過他的大名，想整個長安城也很少有人沒聽過木公子的大名吧。”

自從木貴妃得寵之後，木家上下也越發耀武揚威起來，木錦升是木貴妃的弟弟，行事更是無法無天，最重要的是他貪戀美色，經常鬧出強搶民女的事來，長安城的良家女子對木錦升都避之如蛇蠍。

在場的賓客大都聽出了高皇後話裏的諷刺意味，木貴妃自然也聽出來了，她淡淡一笑，說道：“錦升年少不懂事，希望皇後姐姐不要責怪，不過他對公主的愛慕之情是真心實意的，所以妹妹才鬥膽提這門婚事，希望皇後姐姐不要拒絕。”

這些日子，周帝沒少聽木貴妃提起木錦升，剛開始他也懷疑木錦升這位驕奢淫逸的少爺對海晏存有真心，但禁不住木貴妃再三提起，最後周帝也真的信了幾分，于是說道：“海晏的确到了适婚的年齡，如果能……”

“陛下，”高皇後截住周帝的話，“您可記得開國侯府的次子，如今北征的前鋒大将——韓江。”

“當然記得，前日捷報上國丈還提起過他，”周帝心情頗好地說道，又問，“皇後提他是……”

“陛下，家父與開國侯是故交，韓老夫人也有意讓晏兒做她的孫媳，臣妾也有此意，所以……所以恐怕要讓貴妃失望了。”

木貴妃皺着眉頭，一副可憐地說道：“皇後姐姐莫不是瞧不起我木家，就是姐姐瞧不起，大不了直接否決這門婚事，何必費盡心思找理由呢？如果這理由是真的，那姐姐置陛下于何地？就算姐姐貴為皇後，姐姐又怎能私下裏決定一個公主的婚姻呢？”

哪怕高皇後修養再高，面對木貴妃看似可憐實則淩厲的質問，也忍不住怒火中燒，但在笄禮這樣的場合，高皇後不得不壓制怒火，保持一國國母的氣度。

海晏看着高皇後落入下風，非常想為高皇後解圍，在她焦急地尋找辦法的時候，周帝開口說道：“皇後，朕知道你只有海晏一個女兒，你寵愛她，這無可厚非，但海晏的婚事往小了說是家事，往大了說是‘國事’，這國事還是在朝堂上說吧。”說到後兩句話，周帝的語速放得很慢，任誰都聽出周帝的不滿來，木貴妃的目的也達到了，她知道自家小弟與海晏的婚事希望渺茫，但只要讓周帝對高皇後心生芥蒂就行了。

這時，海晏緊握着拳頭，委屈地說道：“父皇！是女兒想嫁給韓江，母後是被迫同意的，”說着站起來，“父皇您不是說女兒作為大周的公主，理應巾帼不讓須眉，女兒雖然不能成為花木蘭這樣的巾帼，但卻崇尚真正的英雄，韓家二公子如今在北疆與突厥作戰，女兒身為公主也想保家衛國，為父皇分憂！”海晏的聲音非常富有感染力，讓在座的賓客無不動容。

海晏看了一下木貴妃，繼續說道：“貴妃娘娘，如果木公子也能上陣殺敵，那海晏自然欣然下嫁，但可惜——木公子只會安居後方欺負女流，這讓女兒如何青睐他？”說着海晏走出座位，來到大殿中央跪下，懇求道，“父皇，女兒想嫁的是韓将軍這樣的英雄，我大周的女兒也願意嫁給在北方浴血奮戰的将士，求父皇恩準女兒十五歲生日的請求，為女兒和韓江賜婚吧！”

周帝被海晏的慷慨陳詞驚住，一時沒有回答。高皇後驚訝地看向海晏，覺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的女兒了。

大殿裏安靜的時候，年過半百的劉太傅緩緩起身說道：“陛下，若我大周女兒全都巾帼不讓須眉，大周男兒全都浴血奮戰，那何愁北方不定，家國不寧呢？”劉太傅看向海晏，眼中全是贊賞之色。

周帝這幾日一直在為北方戰事心煩，自從與突厥交戰，戰事一直處于膠着狀态，幸好前日傳來捷報，周帝心中的煩躁才勉強減輕幾分，他這才有心情來參加今日的笄禮。但如果入秋後戰事還未取得決定性勝利，那所有的犧牲都将付諸東流——北方的冬天可不是大周士兵能忍受的。

周帝聽海晏一番陳詞，心裏很是動容，他再一次感嘆道：“為何海晏不是男兒？”這樣想着，周帝走下玉階，扶起海晏說道：“海晏巾帼不讓須眉，讓父皇欣慰，若天下女孩都有海晏這般見識，那何愁北方不定？既然海晏有意中人，父皇怎能不成全？”

“謝父皇！”海晏高興地說道，她暗自看了下勉強帶笑的木貴妃，笑得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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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周帝開始賜宴，等用過午膳後，男賓們都先行離開，女眷們在高皇後的主持下到北苑賞花。不過木貴妃以照顧明熙為由，早早就向高皇後告辭，高皇後當然欣然應允，她可不希望木貴妃再生事端。

說是賞花，其實也就是借這個機會，讓海晏快速認識一些達官顯貴的當家夫人還有京城的名門貴女，這一忙就是一下午，等賓客們全都離開之後，海晏這才疲憊地回到寧泉殿。

剛踏進寝宮的門，海晏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脫身上厚重的華服，向聽雨訴苦道：“雨姐姐，今天可真累，腰酸背痛的。”說着海晏轉了一下腰，聽雨正要打趣海晏，卻看見高皇後走了進來，連忙向已經毫無公主形象的海晏示意，但奈何海晏沒有看見，最終還是清韻扯她的衣服，海晏才終于看到了高皇後。

“母親。”海晏看高皇後一臉嚴肅的樣子，立即站直身體。

“剛舉行笄禮，你就忘了禮儀，聽雨快拿件衣服給公主披上。”

海晏披上衣服，慢吞吞來到高皇後面前：“母親，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宮休息吧。”

“你知道母親累，那就要真正長大。——母親有事跟你說。”說着，高皇後退下所有侍女，拉着海晏到梳妝臺前坐下，親自給海晏卸妝，“晏兒，母親問你：你真想嫁給韓江？”

海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今天在宴會上的話她也是半真半假，對韓江到底抱有什麽期待，海晏自己也說不清，所以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母親不是很看好他嗎？”

“這只是母親自己的看法，重點還在于你。晏兒，婚姻大事不能兒戲，不要因為和木貴妃鬥氣，而不顧自己的幸福。”

“母親，我……”

海晏知道高皇後為何看重韓江，此人有兵權又得周帝賞識，如果海晏嫁給他，那高皇後也就不用為海晏的安危擔心了。但同時高皇後又很矛盾，她希望海晏平安，也希望海晏幸福，平安與幸福之間，高皇後難以抉擇，所以才會詢問海晏本人對韓江的看法。

高皇後原本打算等北征完後，讓海晏和韓江多多相處，再視情況而定，但現在周帝已經答應賜婚，高皇後反而騎虎難下了。

“母親，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我是真的仰慕韓将軍，我願意嫁給他。”海晏抱住高皇後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