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回來了——”路白桦十年如一日地說着這句話,推開了門,卻沒有看到那個應該在的人。
“哦,是去相親了還沒有回來啊。”他放下手裏的書包,自己摸着兜裏那點錢,想了想還是換了件外套戴了個鴨舌帽出去了。
走在路上,他把帽檐壓得很低,整個人雖然站得挺拔,卻一路都是低着頭走路,也不管周圍有沒有認識的人,只顧着往前走。
走到超市,他推着車在冷凍區挑選着雞翅和黃花魚,專心到周圍碰到了熟人都沒有察覺。
莫莉挽着路清平的胳膊,突然停下了腳步,用手指随意地戳着他的手臂,在他耳邊問:“那不是你兒子嗎?”
“您好,兩位結賬嗎?”莫莉從兜裏拿出金卡,遞給對面的收銀員,說:“刷卡。”
“好的。”收銀員拿起卡,刷完之後,還有些羨慕地說:“兩位很般配呢···”
“是嗎?”莫莉将頭往路清平的頭上靠了靠,說:“我也這麽覺得呢。”
路清平卻毫不在乎她們兩個人說的是什麽,只是接過東西,給她提着,問她:“你說小白?”
他轉過身,往身後瞅了一眼,瞬間就看到了那個身高已經長得超過了他的兒子。
“既然他沒有看到我們,我們還是走吧。”他拽着莫莉,想要帶着她趕緊出去,避開路白桦,卻被她拽住。
莫莉伸出手,輕輕扶了一下眼睛,說:“我想看看你這個傳說中的好兒子,到底有多好···”
這樣說着,路清平還沒來得及和她解釋,就被她牽着手,生生拉到了路白桦身邊。
路白桦低着頭只能看見面前那兩雙鞋,一雙是黑色小牛皮系帶女士高跟鞋,另一雙是普通的男士皮鞋,他今天早上還見着父親剛換上的新皮鞋,很合适他。
“父親。”他擡起頭,手裏捏着那個剛選好的鴨腿,手指微微用力,手都有些變了形。
“嗯。”路清平沒有打算着要把莫莉介紹給他,更沒有想過會在這時候遇到他。他只覺得自己有些焦頭爛額,有些微微皺着眉頭,看着對面推着小車,車筐裏還放着幾樣他最愛的吃的肉類的兒子,也只能硬着頭皮地指着莫莉,和他說:“這是你莫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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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麽阿姨啊!”莫莉松開牽着路清平的手,彎下腰,和路白桦面對面,用精致的面容對着他,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臉上的一個酒窩,笑着說:“叫姐姐。”
“哦。莫阿姨。”路白桦自動忽略了莫莉的話,只是看着他父親,對着他搖了搖手裏的肉,說:“今晚做醬鴨,記得早點回來。”
“我知道了。你先早點回去吧!”路清平看着他,越發煩躁,只想着趕緊離開這個讓人尴尬的局面。
“那父親,莫阿姨——我先回去了。”他說完,頭也不回地推着小車,去結賬了。
莫莉挽住路清平的胳膊,輕輕地搖擺着,撒嬌一樣地說:“人家也想吃醬鴨嘛···”
“想吃的話,自己去買好了。”路清平想要從她的懷裏抽出自己胳膊,卻被她死死拽住,兩個人糾纏之下,路白桦回了一下頭,看着他們倆卿卿我我的動作,握住卡的手指攥着更緊了。
“你好?”收銀員看着對面這個面色不善的男孩,問道:“您是現金還是刷卡?”
路白桦下意識地咬了一下嘴唇,擡起頭,溫柔地微笑着對收銀員說:“支付寶。”
“好的。”收銀員默默地把手裏拿起的卡還給他,把二維碼放在他的面前,說:“一百零八塊。”
“哦,我突然想起來了我有零錢。”路白桦從兜裏伸出手,拿出兩張百元大鈔,說:“找零吧!”
“好的···”收銀員把九十二塊遞給了他,說:“謝謝。”
“不客氣——還有,”路白桦伸出手,指着身後的路青平和莫莉,對她說:“他們一點都不配,下次不要昧着良心再睜着眼說瞎話了。謝謝。”
說完,他也不等收銀員反應過來,轉身就走。
收銀員有了懵了,轉過頭,看着對面高大成熟,一派儒雅之氣的路清平和精致優雅的莫莉,自言自語着,說:“可是明明就是很配啊。”
月底結算工資的時候,她拿着工資條,卻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扣了六百塊錢。她追問着經理說:“為什麽?”
經理也只是說:“你上個月連着被人投訴了三天,說你上班摸魚,不專心。這是按規定的扣除工資。”
路白桦回到家,一只手提着東西,一只手把鑰匙插進去,然後飛快地伸出腳,一腳把門踹開了。
他提着東西走進房間裏,把食材放在桌子上,自己從廚房裏拿出刀,沉默着舉着刀,心裏憋着一股氣,把那兩盤雞肉和鴨肉切割的個稀巴爛,切到最後看着滿桌子的細碎肉塊,想,今天只能吃咖喱。
路清平被莫莉威脅着,無奈地對她點頭,說:“那你過兩天再來,挑個他不在的日子,我親自下廚給你做菜,好不好,姑奶奶?”
莫莉這才滿意,松開把他握得幾乎要出淤青的胳膊,走到門口飛快地轉過身,在他的側臉上吻了一下,笑着說:“那麽我們後天見!拜拜,親愛的。”
“拜拜。”路清平對她擺擺手,拒絕了她的“送回家”,自己騎着自己那輛捷安特,慢慢悠悠地回去了。
回到家,他看着門上那一點點的凹陷,微微皺着眉。
“父親,你回來了。”路白桦穿着圍裙舉着鏟子從廚房裏出去,穿過客廳走到門口,看着有些不悅的路清平,趕緊拉開門,對他說:“也不知道是什麽送小廣告的,打不開家門就踹了幾腳,不過沒事,我已經聯系好修門的人了。你不要擔心。”
“好吧——”路清平不願去探究他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只是這麽說了一句,随着他走進了房間。
“怎麽,今天做了咖喱?”
路清平端着一碗米飯,看着桌子上那兩盆幾乎都成了糊糊的咖喱雞和咖喱鴨,用筷子夾起來一塊肉,卻發現是骨頭。
“你什麽時候這麽有勁了?”他把那塊骨頭丢在桌子上,卻看見路白桦飛快地抽了兩張紙,把骨頭丢進了垃圾桶裏,還順便擦幹淨了桌子。
“沒有。今天練刀工。”他睜着眼睛說瞎話,拿着勺子給路清平的飯上澆了一勺子咖喱,催促着他,說:“快吃吧!咖喱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路清平點點頭,緩緩地吃了起來。
路白桦見他吃了,這才滿意,自己也開始吃着。
一室寂靜。兩個人面對面吃着飯,各懷心思。
路白桦收拾着餐桌,用油膩膩的手指指着電視機的房間,對他父親說:“你去那邊坐一會兒吧!我來收拾。”
“好吧——”路清平本來也不是勤快的人,這下有人收拾,他也懶得動,直接就躺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欣慰地看着自己養大的兒子,決心在等他真的長大後,就做個快樂的沙發土豆。
“父親,洗澡水放好了。”過了一會,路白桦收拾完了東西,站在微微有些發困的路清平面前,伸出手,輕輕的搖着他,讓他醒來去洗澡。
“唔。那我先去了,你自己少玩會手機,也早點睡。”
好不容易關心一下兒子的生活,路清平低着頭,聞着自己一身的臭汗味,背對着路白桦皺着眉,想着,以後可不能那麽容易就跟着莫莉出去了。
浴室裏,路清平在淋浴下往頭上摸着洗發液,哼哼着他從南方聽來的小調。
路白桦站在門外,戴上了眼睛,很沙發那邊死死地盯着磨砂玻璃門後透露出的那一點點的人影,只覺得自己口幹舌燥,他飛快地解開運動褲的繩,熟練地将手伸進了褲子裏,盯着那個人自我慰藉着。
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路白桦倒在沙發上,好像是因為太困睡着了。
路清平只圍了一條浴巾,光着膀子,露出精瘦有型的身材。他抱起只長個頭不長肉,一身排骨,摸着都硌手的兒子,把他費力地丢在床上,給他蓋好被子,對他說:“晚安。”然後轉身關上燈,出去了。
路白桦在他關上門的那一刻緩緩地睜開眼,聽着他遠去的腳步,深深地吸着空氣裏殘留的那股洗發水的淡淡的蜂蜜味,說:“父親,晚安。還有——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