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莫莉三天後敲開了這扇還沒有來得及修理的門,路清平圍着藏藍色寬格子的圍裙輕輕地打開門,習慣性地朝着她微微低了低頭,自然地伸出手,說:“你好。”

“好什麽好!”莫莉随性地伸出手,拍了路清平的手一下,微微笑着,一邊并不客套地直接往裏走,一邊對他說:“随意點,別那過去那一套對我,咱們早就不是年輕時候那樣了,你還是趕緊忘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快去給我做頓飯,讓我好好嘗嘗你的手藝比較實在。”

“那你先随意坐,我去把鴨子收個湯。很快就好。”路清平順手從她手裏接過她那個可以遞過自己現在兩個月工資的名牌包,放在了她的腿邊,轉身進了廚房。

莫莉随意地坐在沙發上,上下用力彈起來,臉上笑得很開心。她自己一個人手裏握住四個橘子,一邊跳着一邊在丢着橘子,玩的不亦樂乎。

“你小心一點吧。”路清平端着砂鍋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莫莉拿着一把透着銀光的小水果刀,一只手把四個橘子丢在空中,她輕松随意的揮動幾下手中的刀,連眼睛都不擡。

他看着她娴熟的刀工,安靜地看着,一邊放下砂鍋,一邊開着玩笑,說:“真怕你那天失手,傷了你那張寶貝的臉···”

“怕什麽?”莫莉拿着半個橙子,伸出手往身後一抛,路清平一只手接住,咬了一口,叫她:“飯好了,來吃吧。”

“哦···”她懶洋洋地把幾瓣大小均勻的橙子在桌子上擺好,随手抽出幾張濕紙巾,把刀擦了擦,放進了自己包裏,這才慢悠悠地走過去,坐在餐桌前拿着筷子,嘗了第一口。

“不錯啊。以後怎麽沒有發現你有這種手藝。”莫莉感慨着,又飛快地往嘴裏塞了幾塊,狼吞虎咽地吃着,就連一點點碎的骨頭渣子都吞咽了進去。

“你吃的慢一點。又沒有人會和你搶。”路清平這樣說着,還拿起一雙新筷子,貼心地往她碗裏又放了幾塊,說:“這些都是你的,別急,慢慢吃。”

“習慣,習慣···”莫莉打着哈哈,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繼續吃着。

“虧你還說我,你這不是也沒有改了老毛病。茹毛飲血一樣,你什麽時候才能像個真的淑女呢?”他看着她快見底的飯,又給她添了一碗,默默地看着吃,臉上露出一種欣慰的笑容。

“淑女?活了幹,死了算。老娘有錢就成,至于我是吃生肉還是睡小鮮肉,誰管得着。自己連自己什麽時候被算計了不知道,還來說我。你也關心一下自己吧!”

“我?”路清平笑了一下,說:“我這過得好好地,怎麽了?”

“怎麽了?”莫莉突然放下碗,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看着他,鄭重其事地說:“你自己幹了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別把自己不當回事,你要知道···即使到了現在,也還是有人在看着你的。”

“我知道了,你嘛。哈哈哈哈···”他笑着,看着莫莉,雖然表面上是開懷大笑,眼底下卻壓着一點點濃烈到散不開的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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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清楚就好,我也不多說了。照顧好自己。”

莫莉沒有再多說些什麽。她知道,只要是這個人不願意看透,自己再怎麽浪費唾沫也是白費,倒不如多吃點面前的好菜好飯,不然的話,賺了這麽多錢不去好好過日子,那天嘎嘣死了得是多虧得慌。

這之後,兩個人都低着頭默默地吃着飯,誰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麽。

莫莉走的時候,路清平送她到了門口,對她說:“你也別想那麽多,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來找我。”

“我知道了···師父。不過···”她微微轉過頭,用手指着門上那個不算輕的凹陷,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兒子穿42碼的鞋吧?”

“是,怎麽了?”路清平看了一眼她手所指的方向,緩緩地用手推了一下眼鏡,只說了一句話。

“小男孩的叛逆期,你知道,很長的。”

“但願如此。”莫莉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側臉上吻了一下,說:“那麽……さようなら。”

“Au/revoir……”路清平像他們之前的習慣一樣,自然而然地和她說着再見,在她的額頭處用側臉碰了一下,然後飛快地推開她,說:“走吧。”

“你還真是不留情面呢···”莫莉打開車門,坐在主駕駛的位置上,伸出手潇灑地和他擺了擺手,說:“bye——”

話音還在空中停留着,路清平張開嘴還沒來得及和她說完那句“照顧好自己”,就只能看見她飛馳而去的保時捷的屁股了。

“還是冒冒失失的,一點都沒變!呵呵···”他轉過身,剛準備關上門,卻看見有個身影從樓下飛快地跑開了。

那個背影,那絕對不會認錯,是他兒子路白桦。

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路清平趕緊解開圍裙追出去,怕他想不開。他順手拿了個外套,變穿着邊往樓下跑,還喊着他的名字“小白···小白,路白桦!你給我站住!”

跑過兩條巷子,路白桦聽到他在叫自己的全名,心裏糾結了很久,還是決定停下腳步,聽聽他的解釋。

“你跑什麽啊?!累死我了。”路清平不知道多久沒有這麽玩命一樣的追着別人跑了,這好不容易再跑一次,只覺得那句話說的真對——人不服老不行啊!

想當年,他也是風一樣的神秘少年,來去匆匆,無影無蹤,江湖中只有他的名號,卻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現在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六塊腹肌也沒了,軍靴也換成皮鞋了,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父親···”路白桦站在那裏,背着光,看着在自己對面靠着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的路清平,只問了一句話“那個女人,你會娶她嗎?”

“娶她?你從那裏聽說我要娶她的。都是胡說的,你別聽別人瞎說,她就是我一個看不上的相親對象,現在也就是個普通朋友而——”‘已’還沒有說出口,路白桦突然擡起頭,目光灼灼,帶着一股孩子氣的執拗看着他,說:“我記得小時候你說過,你只會親你喜歡的人,那麽,你喜歡她嗎?”

“喜歡是喜歡···不過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們倆那樣也就是個禮貌,你別想太多了,我還給你鍋裏留着鴨子呢,趕緊回來吃飯!別整天讓我操心,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禮貌?”路白桦微微歪着頭,盯着他父親,一字一句地問:“我記得你一直沒有出過國吧!你也說過,你是連英語都不會的,所以才選擇自己創業的,所以說··menttuparlesfranais?”

“不,我當然不會法語了。不是···我就只會說個再見而已,還是從電腦裏看片的時候學的。你知道的,單身男人泡妞的時候需要一點技巧···”

“哦?那我最後說的一句法語你怎麽聽懂了,還遮遮掩掩地和我解釋這麽多,你不是一直說,‘你最不屑于解釋’的嗎?”

“你這孩子,哪兒來這麽多問題。老子愛學習學了兩句法語不行嗎?就是學習的渠道不太正規了點,難不成你連你父親看哪國的小電影也要管?你記住,你是我兒子,不是我的監護人,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別天天管着我幹嘛,我有自己的生活的,你以後長大了,也不能陪着我一輩子的,該幹嘛幹嘛去吧!翹課泡妞,打架玩樂,你去做點自己想做的,天天跟着我算怎麽回事?難不成你想将來和我一樣,一事無成還打光棍?”

“哪有——”有何不可。

路白桦咬了咬牙,還是把後面四個字咽了下去,只是眼裏帶着一點點淚光,看着路清平,說:“總之,你不能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裏的。你要對我負責。我是你兒子!”

“哎——路白桦你還來勁了。我告訴你,老子養活到你畢業,然後你該去哪兒去哪兒,別天天圍着我,都擋我桃花運了。”

路清平說完,朝着他伸出手,說:“回家吃飯。”

路白桦卻堅決地搖了搖頭,帶着眼角的一滴淚,轉身又跑走了。

他留在空氣裏一句話,說:“要吃你去和那個女人一起吃吧!反正你也不要我了。”

“唉——傻兒子長大了,我都快管不了了。”路清平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低着頭,從兜裏拿出手機給莫莉打了個電話,說:“我兒子離家出走,你找兩個人看着點,別這傻小子跳河自殺就成。”

“知道了——”莫莉在那邊突然笑了一下,壓低聲音,說:“只是沒想到你還有今天。誰讓你非要撿個便宜兒子的。”

“你懂個屁!挂了。”路清平非常流暢地用他獨特的方式挂了電話,把手裏丢進了兜裏,自己哼着一首老歌,上樓去了。

而在南區的一個黑網吧裏,路白桦從後門走了進去,悄悄地和老板打了個招呼,自己走到了三樓上,脫下了衣服,戴上了拳擊手套,惡狠狠地看着那個沙袋,把它當成莫莉那張令自己厭惡的美麗面孔,用盡全身力氣,一拳就把沙袋打到了搖向對面,在反作用力下又來勢洶洶地彈了回來。

路白桦眼睛眨了一下,在沙袋搖擺回來的時候又飛快地出了兩拳,這次把沙袋打得更遠。

“路清平,我告訴你,要讓那個女人進家門,還不如讓我直接把她打死來得痛快。我寧可去坐牢,也不要看着你們兩個人你侬我侬。惡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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