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pisode 3
鑒于民衆對此案的關注程度,特搜部部長一尾兼綱下令在5日內取得口供迅速結案,這個期限讓一貫鎮定的手冢也頗感頭疼。
他摘下眼鏡揉着眉心,閉上疲乏的眼睛,事務官在旁邊小聲提醒他到了時間,手冢這才想起,上周在第三次審訊一無所獲之後,部長曾經提到過,要請一位專家來協助訊問,并要他負責接待。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讓部長如此信任,以至于允許無關人員涉入特搜部調查的案件中,但手冢也并沒有對這位即将到來的專家抱多大希望——他的原則是永遠不依靠他人來解決自己的問題,所以即便走在迎接這位客人的路上,手冢也依然偏向按照自己的方式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距離大門還有一段距離時,手冢微微眯起了眼睛,站在大門口的纖細人影讓他莫名有種熟悉感,聽見他的腳步聲,對方回過頭來,手冢赫然發現,這個姑娘正是不久前與自己見過面的相親對象川崎佑希。
部長說的專家,就是她?
手冢還沒對此發表疑問,随行的事務官已經熱情地迎了上去:“請問是川崎佑希小姐嗎?我是東京地檢特搜部事務官廣末高一,這位是我的上司手冢國光檢察官,我們奉部長的命令前來接您,請跟我們來。”
淡淡瞥了一眼顯得過分熱情的下屬,見他正笑得一臉殷勤地試圖接過川崎佑希拿着的文件袋,手冢默默咽下了內心的疑問。
“下午好川崎小姐,請走這邊。”
成功排除特搜部儲藏室的炸彈之後,川崎佑希名聲大臊,犯罪心理學及微表情在偵破犯罪上的應用被認可,一尾兼綱這才萌生了請佑希協助問訊的念頭。
手冢國光的才能他認可,但是在一尾看來,手冢為人過于正直,辦案審訊的重點是基于事實的取證,然而這一次時間過于緊迫,這種方法不一定能奏效,他也明白也許讓川崎佑希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來協助調查會傷害手冢的自尊心,不過為了案件,他相信手冢有這個胸襟。
與一尾兼綱打過招呼之後,廣末高一帶佑希去到為她準備的辦公室,殷勤地張羅着為她泡茶,手冢實在看不下去下屬如此明顯的讨好行為,右手握拳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一聲。
“明天之前務必給我高橋金融近五年以來的財務單據和銀行對賬單,你可以去忙了。”
被冰山上司強大的氣場所懾,廣末高一事務官立刻乖乖回去工作,手冢掃了一眼顯得很好笑的佑希,繼續面無表情地公事公辦:“明天開始你就在這裏辦公,我現在向你簡單介紹一下案情。”
佑希卻沒被他的冷臉吓退,反而端起廣末泡好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神色放松:“特搜部的辦公條件相當優越啊!紅茶味道很不錯。”見手冢盯着她看,才斂了笑意道,“我之前說過吧?利用犯罪心理學對嫌疑人進行側寫以及通過微表情判斷人的內心活動是我的專業,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調查靠的是基于事實的真憑實據,不是主觀臆測,特搜部針對的調查對象全部身份特殊,我們的監察機構時刻受到國民和媒體的輿論監督,所以我也希望你清楚現在開始所從事工作的嚴謹性,以及現實性。”手冢不為所動。
心知對方仍然是不信任她的能力,佑希也沒有再辯解,而是點點頭示意自己完全明白:“那麽,麻煩手冢君為我介紹一下案情了,我想盡快熟悉工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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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确定的嫌疑人有三名:
倉田廉,41歲,四年前出任高橋金融業務部部長,去年升任會長特別助理,主要負責會長高橋仁的日常事務安排;
七濑海人,38歲,六年前擔任會長秘書,“銷金事件”後調往大阪分部任綜合推廣部主任,與東京方面聯系緊密,可以确定是會長高橋仁的心腹之一;
國松孝行,41歲,擔任集團總部財務部部長,已經被特搜部找到的記錄私賬的筆記本就屬于他。
“在國松的私賬上有一條記錄,2014年7月25日,I5000,我們推斷I是市川雄一的代號,這條記錄代表給市川行賄5000萬。”手冢将iPad上筆記的照片拿給佑希,看着她點了點頭,翻到下一張,“但是在對市川的銀行賬戶進行查閱時沒有發現金額相符的存用記錄,三人都堅持不存在行賄行為的說法,并且對5000萬的來歷避而不談。”
“我的工作就是弄清楚這筆款項的來源和去向,坐實行賄受賄指控,對嗎?”佑希翻着資料,接口道。
手冢推了推眼鏡,語氣平穩:“事實上,你只需要驗證。”昨天他就已經查清了錢款來源,只不過是覺得沒必要說而已。
“其實你不是懷疑我的工作能力,只是覺得不能獨立完成任務有些不愉快吧?”前往審訊室的途中,佑希突然問手冢,“你尊重事實多于推測,比起微表情這種源于心理學的手法,你更傾向于白紙黑字的證物以及源自邏輯學的因果論證,對嗎?”她的語速有點快,跟在兩人身後的廣末高一用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些話中的意思。
手冢的回答卻頗有些答非所問:“法律需要讓人心服口服。”
“你可以直說我的加入傷害了你的驕傲和自尊心,我不會介意的。”
你到底是如何看出來手冢檢察官有這種想法的啊?廣末不禁腹诽道,剛剛想完,前面已經傳來了測謊顧問小姐的聲音。
“你不必感到驚訝廣末君,每個人的想法很明顯都寫在臉上。”
手冢面無表情地推門而入,審訊室慘白的燈光在他的鏡片上反射出一道白光,廣末默默瞥了一眼那張無波無瀾的俊臉。
一點都不明顯好嗎?
已被連續提審幾天的國松孝行被帶進審訊室,雙手拷在身後。數日的拘留令他看上去有些邋遢,頭發蓬亂,下巴冒出一層堅硬的青色胡茬,他坐在座位上,對于房間裏出現的陌生面孔并沒表現出更多的關注。
“檢事先生,我知道的已經都說了,你差不多也該讓我走了吧?”他一坐下就沖着手冢老實不客氣地抱怨道,眉目間滿是不屑。
手冢眼皮都沒擡一下,直接把對方的話當耳邊風,修長的手刷得推過兩頁記錄紙:“這是至今為止的審訊記錄,請确認一下。”
被這種軟硬不吃的态度噎了一下,國松抿了抿唇,瞪了手冢兩秒,見對方毫無反應,只好咬了咬牙低頭開始看記錄,語氣十分不耐煩:“是是,沒有錯,所以我能走了嗎?”
“關于給市川先生行賄這一點,你沒有什麽要補充的嗎?”廣末在旁追問。
“都說了根本子虛烏有啊你們有完沒完?”國松揚高了聲音,态度極為惡劣。
“先生你該理發并且刮胡子了。”進門開始一直沒有說話的佑希突然不鹹不淡地插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題讓國松十分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他轉過頭來盯着佑希看了兩秒,挑起了眉頭。
“就算派新的檢察官來也沒有用,我沒什麽能告訴你們的了。”
“撒謊。”支着側臉,佑希語氣淡然,“你說話時直視我的眼睛,這表示你借由更多的眼神交流來确認我是否被你的謊言所欺騙。”
“現在,我們來談談你是如何給市川先生行賄的吧。”
“到底要讓我說幾遍你們才能聽明白,我沒有對市川先生行賄!”國松孝行狠狠地加重語氣。
“嗯,機械性重複與提問者相同的用詞,個別地方有明顯語調升高,典型的謊言。”佑希不為所動,“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練習弓道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國松的語調開始變得急促。佑希看着他,悠然向手冢進行着分析:“下巴用力,向前伸,表示他很生氣;語速加快,以障礙物遮擋在自己胸前,都是焦慮的表現。”說着,指了指國松交叉在胸前的手臂。
“雙臂十字交叉也是退後動作的一種,同樣代表撒謊。”
完全被說中的國松尴尬地動了動身體,放下環抱的手臂,眼神短暫地游離了一刻,不情不願地開口:“……中學時代參加過學校的社團,不過現在已經很少進行了。”
“你知道市川先生經常光顧的夜店名稱嗎?”等廣末将國松方才的回答記錄下來之後,佑希抛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并很快得到了回答。
“不,我不知道。”
“不到一秒就給出了回答,這個時間通常不夠反應問話的內容,顯然這是一個條件反射的早已準備好的答案。”佑希眼帶笑意,放慢了語速,“所以,撒、謊!”
“再問一遍,那家店的名稱?”
國松的眼睛快速眨了幾下,正要開口,又被佑希插了一句話:“別試圖隐瞞什麽先生,你剛才眼睛眨得飛快。”
這個女人簡直是個魔鬼!國松孝行恨恨地詛咒着,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朱美!”
手冢頗感意外地瞥了身旁的佑希一眼,栗棕色長發的姑娘不急不躁地微笑了一下,對桌子對面的嫌疑人颌首:“順便一提,謝謝誇獎,我一直覺得魔鬼挺可愛的。”
作者有話要說: 手冢君表示,在這種情況下見到相親對象第二面,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