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pisode 24
佑希靠着椅背,靜靜地看着通口發洩暴躁的情緒,什麽話也沒有說,她面無表情,看上去對通口近乎崩潰的表現沒有任何觸動。
半晌,通口才漸漸停了下來,他紅着眼睛擡起頭,五官幾乎扭曲在一起:“你沒有證據,不能說我殺了人。”
佑希沒有接話,她的目光細細地逡巡在通口臉上,然後問了一個聽上去不相幹的問題:“你的工作是殡儀館化妝師,每次給死者化妝時,你都在想什麽?”
“……讓他們……看上去盡量好看一些。”通口遲疑着回答。
“所以你把安娜也看成你在殡儀館的服務對象,盡情按照你的喜好打扮成吸血鬼嗎?”佑希語帶嘲諷。
“你不許胡說八道!向我道歉,你向我道歉!”通口大喊着,一手捂着頭,神色有些恍惚,表情憎恨,“你沒權利污蔑我,快點向我道歉!”說話間,他揮舞着自己的手臂,有一截皮膚從袖口中露出來,上面布滿了深深淺淺暗紅色的傷疤。
那是嗜血症患者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自|殘留下的傷痕。
佑希一把抓住了他揮在自己面前的手。
注意到佑希的視線,通口猛烈地掙紮起來,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将傷痕死死藏在衣袖裏,看着佑希的目光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我不是變态……”他喃喃地念叨着,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右手用力掐着太陽穴,眉頭緊皺,從他颠三倒四的話語裏,佑希突然明白了什麽。
“她罵你了,是嗎?”她放輕了聲音,離開自己的座位,走到通口身邊,握住他的手,語氣循循善誘,“你并不想傷害她,也不是要冒犯她,只是喜歡她,想多看她幾眼,對嗎?”
缺乏藥物的抑制,再一次進入自我幻想的通口神情恍惚,越來越嚴重的偏頭痛令他表情有些痛苦,佑希溫和的聲音聽在他耳中很舒服,他偏着頭看了女孩子一會兒,點了點頭。
“黑裙子……我喜歡她的裙子。”他奇異地平靜了下來,握着佑希的手有些用力,“我跟着她,可是她用包打我。”
“我不是變|态!你敢罵我!快給我道歉!”短暫的平靜之後,通口又暴躁起來,他似乎已經失去了辨別能力,忘記了上一秒鐘自己還被佑希溫和的聲音所安撫,轉而猛地摔開了對方的手,狂暴地掐住了女孩子的脖子,雙目赤紅。
他用得力氣很大,佑希一時不查,被他牢牢掐住了喉嚨,窒息感撲面而來,她試圖掰開對方的手,但力量上的差距讓她一時難以辦到。
監控器前的真田被審訊室的突發狀況驚到,愣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立刻沖進了審訊室,用力拉開了狂暴的通口。短短幾秒鐘而已,佑希已經被掐得滿臉通紅,劇烈地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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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樣?”此刻真田真有點後悔讓佑希單獨和通口待在審訊室,畢竟她只是個女孩子,而嫌犯卻是個精神極度不穩定的精神病患者。
佑希一邊咳嗽一邊擺了擺手,而被真田強有力的雙臂架住的通口卻開始哭了起來,他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地嘀咕着什麽,真田仔細分辨了一會兒,發覺他似乎是在道歉。
“他的病情加重,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順了順氣,佑希向真田解釋。雖然之前已經有心理準備,自己也确實是希望借由語言的力量刺激對方失控好取得口供,但沒想到爆發起來的沖擊力這麽大,要不是真田始終在監控器前看着,恐怕自己就要被掐死了。佑希心有餘悸地喘了口氣,看着被真田死死摁在椅子上的通口。
“最初他并沒有将內村安娜作為目标,也沒有産生攻擊性。內村被綁架當天也是哥特式裝扮,也許是那種服飾讓通口産生了興趣,他跟着她走了好幾條街,卻被對方誤以為是跟蹤狂,所以罵了他,還用随身的包打他,這種行為刺激了通口,讓他萌生了暴力的沖動,進而綁架并殺死了內村。”根據通口前後的表現,佑希得出了這樣的推斷,“犯案之後,他開始清醒并且後悔,所以又将屍體靜心裝扮,希望她能死得有尊嚴一些。”
“我說的對嗎?”她看着像是放棄了什麽一樣不再反抗的通口,輕聲問道。
最終,通口全盤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與佑希推測的不相上下。他痛苦而崩潰,稱自己只是不想讓大家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所以才想要一份能讓自己感覺像個正常人的工作,才迫不及待就停藥,才會在被內村用排斥的态度對待之後狂性大發地殺害了她。
随後,警員在通口那輛車的後備箱裏找到了內村衣服上的纖維和她的血跡,鐵證如山,加上通口本人也供認不諱,警視廳正式逮捕了通口,将他移送給了檢察機關。
“其實說實話,長期受精神病的折磨,忍受來自他人異樣的目光,通口也挺可憐的。”開完分析會,感情細膩的七海彌生首先感嘆。
“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前田接話,“生病了是沒辦法的事,但是擅自放棄治療就不對了,要知道內村安娜也是有父母的,被精神病盯上就活該認倒黴嗎?”
“我以後可不會再讓你單獨進審訊室了。”吉岡幸對着佑希依然有些後怕,“明知道他是個精神病,你幹什麽那麽刺激他啊川崎顧問?看見你被掐住的時候我吓得心髒都停跳了好麽!”
佑希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雖然成功得到了口供,也找到了證據,圓滿結了案,但是她完全高興不起來。
兇手有精神疾病,在法庭上可能不會被判重罪,這樣的結果,對受害者的家人來說顯然是太不公平了些。
可是,通口圭一又有什麽錯呢?他只是生病了,無法控制自己,他也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也不是出自本心想要傷害他人。
被戴上手铐押送往拘留所時,通口還歉意的望着她,佑希知道他現在是清醒的,為那日在審訊室裏失控地掐她而感到抱歉,所以她的心情才更沉重。
沒有人是真正錯的,可是還是要有人受到懲罰。
這件事讓佑希一整天都有些恹恹的,直到下了班回到家都沒多少好轉。也許是莫名低落的情緒多少影響了她的語氣,電話彼端的手冢很快就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你怎麽了?”剛剛開完分析會,特搜部的大樓裏檢察官們還在忙碌着對比案卷,分析目标人物,手冢坐在辦公桌前打電話,溫和的語氣驚吓到了進來送資料的廣末高一事務官。
很少聽手冢國光用這樣帶着溫度的聲音說話,這讓他對電話那端的人物産生了強烈的好奇。帶着一種八卦上司的心情,廣末放下資料卻沒有立刻離開,一邊裝作認真地給卷宗分類,一邊豎起耳朵想聽聽自己這位冰山上司會和女朋友說些什麽,結果被手冢一個冷眼掃過來,立刻沒出息地退了出去。
就算上司偶爾會溫和,但對象從來都不是他……
“沒事,就是因為案子覺得心情有些不好。”被點出異常,佑希覺得有點赧然。已經是25歲的成年人,也不是第一天做這個工作,卻仍然因為案件影響自己的心情,她覺得很丢臉。聽見電話裏不甚清晰的敲門聲,她立刻轉移話題。
“你在加班?”
“嗯,有個新立案,在做背景調查。”出于保密原則,手冢沒有詳細說明,不過他也聽出來佑希似乎不願對心情低落的原因多加讨論,也就從善如流地順着她。兩人又聊了幾分鐘,考慮到手冢在加班,佑希也不願他因為打電話而耽誤效率而推遲下班休息的時間,就挂了電話。
手冢對着面前厚厚一沓卷宗,翻了兩本,意外地發現今晚自己的效率甚至比不上以往的七成。
就算佑希自己說沒什麽關系,他心裏卻仍然有點放不下。
川崎佑希不是第一天從事這份工作,依然會被影響心情,不能說明她不專業,只是人之常情。
即便手冢明知就算不予理會,過幾天佑希自己也會調整好狀态,他也依舊時不時有點分心。
這在以往的工作中是絕無僅有的——以前他總是能摒除一切幹擾,以最高效率完成任務。
不過在不放心的同時,手冢并沒有覺得這是一個不好的現象,相反,因為此刻心中這種史無前例的情緒,他感到有點溫暖。
于是,他簡單收拾了面前的資料,從座位上站起了身,随手拿過外套。
“手冢檢事?”驚訝于上司的舉動,廣末高一不禁訝異地看着從來都工作到最晚的手冢國光一副要走人的模樣,又看了看手表,滿臉不解。
倒也不是說非要加班不可,只是按照這位的秉性,基本是不會把工作放着的,以前有好幾次,他甚至見對方把沒看完的案卷拿回家做過。
被下屬用驚訝的目光看着,手冢面色不改,一邊套上外套一邊道:“資料分好類就先放在桌上吧,沒有其他事,就可以先下班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部長大人,你感覺到改變了麽?
戀愛沒有讓你變得愚蠢,所以你要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