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皇太極臉色沉沉, 在多铎的印象中,還從未見過皇太極有臉色這般難看的時候。

還是代善說了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阿敏與朝鮮簽訂了盟約, 沒想到阿敏一撤軍, 朝鮮就倒戈相向, 與明廷寫信求助了, 更是言明他們是如何打了敗仗。

用阿敏的話來說, 朝鮮就像是明廷養的一條狗, 他們打狗時, 明廷不管不問,他們一走,狗忘了當初答應他們的話,轉頭又投向了明廷的懷抱,敢情他們這仗都白打了?早知如此,就該一舉滅了朝鮮這些小兔崽子!

最氣人的事還在後頭, 明廷更是對朝鮮此舉進行了表彰, 說朝鮮“君臣大義, 皎然日星”,就是說朝鮮深明大義, 其心思就和天上的太陽和星星一樣質樸明亮。

這可是将衆人氣的夠嗆,在皇太極等人看來, 這些人也是夠不要臉的。

多铎聽了這話, 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氣人的是他們之前付出的努力差不多算是白費了,如今再想出兵,人力物力都不支持。

他覺得好笑的是原來他覺得皇太極阿敏他們已經夠不要臉了, 如今一看,好像朝鮮和明廷也挺不要臉的,想想也是,如今這個世道想要國家存活下去,比的不就是不要臉嗎?

姍姍來遲的莽古爾泰聽聞這話也是氣憤得很,直說要再次攻打朝鮮,打的他們滿地找牙。

皇太極卻道:“朝鮮……不足為懼,他們就像是明廷的枝丫,明廷倒了,他們也沒好日子過。”

若不是依靠明廷,就朝鮮這實力,幾乎是誰打過來,他們都得輸。

皇太極轉而看向多铎,“最近你可還有與袁崇煥書信來往?”

頓時,衆人的目光又落在多铎面上,看衆人這神色,敢情多铎和袁崇煥私交很好似的,“袁崇煥袁将軍的确是和我有書信往來,可每次談的都是些家常之事,重要的事情倒是沒人提起。”

這些信箋,皇太極其實都是看過的,如今問問不過是走個過場。

皇太極微微颔首。

昨日雖商量過打不打明廷的事,今日又商量的是這事兒,可昨日的情形與今日顯然不大一樣。

衆人轉變心态,重新商量起來。

莽古爾泰昨日被皇太極說了一頓,脾氣好了點。

阿敏想着自己花了半年的時間打的勝仗相當于現在白打了,攻打明廷的心思也隐隐冒了頭。

最後一番商量下來,皇太極發話了——打,一鼓作氣打下去,打的明廷滿地找牙。

多铎卻覺得不妙,本打算說上幾句,可見着多爾衮掃過來的眼神,見代善都士氣滿滿、說要一同出征的話,想了想,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攻打明廷,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八旗在盛京的将士除了鎮守皇宮的将士,其餘人幾乎是全部出動。

多铎作為鑲白旗旗主,自然是逃不掉的。

他有點擔心,還是很有點擔心的那種,可偏偏如今皇太極連出征的日子都定下來了,他也不好去找皇太極。

說了也是白說。

多铎與多爾衮說起這件事來的時候,是滿肚子的擔心,“……如今滿桂駐紮山海關,袁崇煥守着寧遠、錦州,他們所有的堡壘都已經修好,袁崇煥這人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想必糧草彈藥都已經準備好了。”

說着,他更是意識到不對勁,遲疑片刻道:“哥,你說會不會是明廷與朝鮮故意唱的這一出雙簧戲,惹得我們出戰?”

其實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只是沒有誰敢往這裏想,人人都覺得明廷差不多氣數已盡,他們不打明廷明廷就已經阿彌陀佛,又豈敢主動引戰?

多爾衮一愣,“若真的如此,那此戰我們絕無半點勝算。”

他從小熟讀兵書,對滿桂和袁崇煥都算是了解,“滿桂當年乃是一保定來的無名小卒,靠着軍功一步步升到如今一品武官的位置,也是個十分厲害的人。”

“至于袁崇煥,那就更不必說了,如今在明廷雖只是三品文官,可心思缜密,為人狡詐。”

“這次,我們只怕是兇多吉少。”

若這兩人在一起,興許還能找出些破綻來,畢竟這倆人不合不是什麽秘密,可如今明廷将這兩人分開了,只怕是早有準備。

多铎心裏一沉,“哥,那我們該怎麽辦?難道真的不和大汗說?”

“你以為你和皇太極說了,他會收回成命嗎?他不會的,他一直都想要攻打明廷來證明自己,這次對他來說是個機會,若錯過這機會,阿敏和代善就不一定願意出兵了。”多爾衮太清楚皇太極的心思了,想了想道:“這一場仗只怕是打定了。”

多铎心裏又是一沉,這不是趕着去送死嗎?

兄弟兩人心情都很沉重,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皇太極出征的時間定在了五月初十,這日子還是皇太極請大師算過的。

從前的皇太極可是不信這些的,可為了這次出征實在是準備良多,聽聞大師說此次旗開得勝,更是信心滿滿。

今兒是五月初五,距離出征也就五日的時間了,準備起來還是挺倉促的。

多铎想着剛懷有身孕的大福晉,覺得她還是挺心疼的。

因要出征,皇太極更忙,已經多日未去過清寧宮,不知道大福晉病了,更不知道大福晉已有了身孕。

這日傍晚多铎去了清寧宮,大福晉臉色和從前比起來更是差了些,想必是為了出征一事煩心。

可當着多铎的面,她直說沒事兒,“……我和大汗福氣十幾年,自繼承汗位之後,大汗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完成父汗的遺願,早日一統天下,大汗有心願如此,我怎麽會攔着呢?”

如今達哲正在旁邊侍奉湯藥,聽聞這話十分心疼自己姐姐,“可姐姐你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啊,你看看你,身子都這樣了,還整日擔心大汗。”

“如今大汗就在宮裏,你想看能看得見,想摸能摸得着,到時候大汗去打仗了,只怕你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

“達哲!”大福晉掃了她一眼,“如今何必說這些叫多铎心裏也不舒服?”

大福晉拉起多铎的手,從前保養得宜的手如今瘦的就像是雞爪兒似的,正色道:“多铎,我懷有身孕的事除了我身邊的奶嬷嬷,達哲和玉兒,也就你知道,你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多铎沒想到大福晉會這般相信自己,愣了愣點點頭,低聲道:“大福晉,您放心,大汗一定會沒事兒的。”

畢竟皇太極是賊精賊精的一個人,誰都可能死了,就他不會死,想方設法都會保全自己的性命。

大福晉笑着道:“多謝你了,多铎。”

多铎見她笑,心裏是難受極了,只道:“大福晉,您安心養着,我已經派人去明廷找一位叫龐鹿的名醫回來,他是明廷李時珍的徒弟,醫術十分了得,有龐鹿在,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當初便是他年幼,可大福晉生下馬喀塔的時候,他也隐隐約約有聽說過,說大福晉身子不好,生下馬喀塔已是死裏逃生,只怕這輩子再難有身孕,便是有了身孕,也會難産。

他知道,大福晉這是想替科爾沁生個兒子出來。

其實玉兒和她的使命一樣,都是來盛京生兒子的,只是玉兒性子孤傲,并不喜歡皇太極,每每見到皇太極躲都躲不及,怎麽可能懷有身孕?

大福晉心裏也明白,幾年內,若是她和玉兒沒辦法替皇太極生下兒子,只怕科爾沁又要送個女子過來。

大福晉笑着又給多铎道謝,嘴上道謝,可她心裏卻是沒怎麽報希望的,明廷一個個人都自視清高,哪裏會願意來盛京?

多铎也是想過這個問題的,到時候龐鹿來也得來,不來……自己就求着他來,到時候龐鹿給大福晉看了病,就留在鑲白旗軍營中好了。

他想的還是挺美的。

大福晉說了會兒話,便開始直喘氣,多铎則下去了。

馬喀塔正與青格在院子裏蕩秋千,見多铎來了,兩個小丫頭也不是十分高興的樣子。

青格更是拽着多铎的袖子道:“十五叔,額娘是不是病了?”

這幾日就連她和馬喀塔都不能時常見到大福晉了。

大人受罪,孩子也是一樣受罪,就連向來沒心沒肺的馬喀塔眼裏都藏了幾分憂愁。

多铎蹲下來,摸了摸她們倆兒的小包包頭,笑着道:“放心,你們額娘會沒事兒的。”

“真的嗎?”就連馬喀塔都不大相信。

多铎沒想到自己連這小丫頭都哄不住了,笑着道:“自然是真的,十五叔什麽時候騙過你們倆兒?若我騙人,就讓我變成小狗兒,整日陪着你們玩好不好?”

兩個小丫頭聽聞這話臉上才有了幾分笑意。

在她們看來,十五叔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自然是不會騙她們的。

多铎只道:“過幾日我就要出去打仗了,你們倆兒乖乖在家,可別惹你們額娘生氣,每日要多吃飯不能挑食,等我回來了,你們倆兒長得白白胖胖的,我一定給你們倆兒帶好多好多好東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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