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裏逃生
我躺在堅硬的木板上,冰涼的器械穿進我的身體,不停地攪動着,将裏面那個活生生的小東西慢慢變成血肉,再一點一點地挖出體外。
很疼,每一次的攪動都痛入骨髓,我死咬着嘴唇,淚水和汗水早已經模糊了我的臉,外面電閃雷鳴,閃電的光照在我前面那兩個中年婦女的臉上,賤肉橫生,多像兩個抓着屠刀的劊子手?
我的思維不停地模糊,那鑽入心肺的痛楚又一次一次地将我喚醒,我的腦海裏全都是齊飛,當時絕決的話語。
“大家開心過就算了,何必糾纏不清……”
我帶着揪心的痛問他,“齊飛,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他踩着腳下的煙頭,依舊是吊兒郎當的性格,“愛,我很愛你,是你将我從那個渾渾噩噩的世界裏解救出來,終結了一生的放縱,但是對不起,我要娶的人是林悠悠!”
我甩了他一巴掌,“你這就叫愛?!抱着我徹夜放縱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你要娶的人是林悠悠?!”
他避都沒避,挨下那一巴掌,“如果這樣能讓你好過點,這一巴掌算我還給你的!”
我死忍着哭聲,告訴自己為了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但依舊淚流滿面。
他走了,走得幹脆利落。
我的腦海裏不停地出現曾經的歡愉,那些瘋狂的、徹夜不眠的夜,這一晚之後,我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了愛的那個男人、沒了工作。或者在齊飛的眼裏我跟那些夜總會的小姐并沒有什麽區別,但我确實是清清白白的。我曾将無邪的自己交給他,只不過那晚他喝得銘叮大醉,事後并沒有在意床單上那抹殷紅。七年了,我從夜總會一個端盤子的服務生到今時今日的燕十三,中間經歷了齊飛無數任女人的更換。
他終于正眼看我了,源于我幫他賺了越來越多的錢,讓他有本事能在林世江面前擡起頭來,他不知道,我當自己是他的女人,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值得我拼命,拼命陪那些老板喝酒,曲意奉迎,對那些在我身上竄動的髒手視而不見,除了陪他們上床,為了齊飛我願意忍受一切肮髒,這是我的底線,我要将幹淨的自己留給他。
我曾以為自己會是他的最後一個女人,甘心命抵地為他付出了七年的青春,賺了數不清的錢,所以才會不自量力地挑開這層紗想跟他白頭到老,誰能料到,我七年的光陰竟是在幫另外一個女人□□了男人?
我離開了齊飛的夜總會,以我這些年來的工作經驗要再找份工作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天意弄人,就在這最一無所有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并不打算告訴齊飛這件事,他說得那麽清楚,我再糾纏不清那就連做人的基本尊嚴都沒有了。這個孩子是注定留不下來的,我不想TA跟我一樣出生就沒有爸爸、有個名聲并不好的媽媽一輩子生活在別人的指點之中,被世人唾棄,這個世界太肮髒,讓TA重新找個舒服的去處吧,或者,下輩子醒目點投胎!
我手裏沒有錢,并不能出國去做手術,找了以前在齊飛夜總會裏做過的一個女孩子,她有着意外懷孕并堕胎的經驗,于是,在這個雷電交加的晚上我便躺在了這裏——荒郊野外一間搖搖欲墜的破房子中,沒有手術臺,沒有麻醉藥,連熱水都是從遠處的小村子裏接過來的,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我孤身一人便來了,我不想讓認識的人看到我滿臉淚的狼狽樣。兩個女人已經聯系好了,一早便在這裏等我,四五十歲的年紀,看到我倒是很熱情,低聲安慰着很快就好,我給了錢,按照吩咐躺在這張被不能稱之為床的硬木板上,架高了腿,不知羞恥地被她們戳來戳去,我清晰地記得每一分的痛,那是我曾經放縱的懲罰,我記着它,記着齊飛,還有那個并未蒙過面的林悠悠。
是他們,賜予了我從未承受過的、痛苦的這一切。
我突然想起了我那個曾經很痛恨的母親,她在生下我的時候又經厲了多少痛苦的心理掙紮?我們兩母女的路走得如此地相似,而現在,我能真正體會到一個做母親的艱難的時候,卻永遠沒有機會向她道一句忏悔。
我的全身都濕透了,只覺得越來越疼,我咬破了唇依舊分散不了那些痛,喉嚨深處是抑制不住的□□,我對自己說,燕十三,你要記住今天所承受的一切,從此以後不可以再輕信任何男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樣,一樣的冷血無情,不論你用多少真心實意,得到的不過是這□□裸的痛!
我幾近暈厥,那兩個女人卻越來越急燥,‘咣當’一聲響,是那盤熱水打翻在了地上,我身下的那個女人回了個頭,鐵鉗子插進了我的肉裏,我終于喊出了聲,身下全是暖暖的不明液體。
“不好了,子宮大出血!”
兩個人亂了陣腳,越戳就越痛,一個女人喊了一聲,“不要再弄了,再弄會死人的!”
“那怎麽辦?我們把她送到醫院去吧!”另一個女人作勢來拉我,被那個女人半途攔下了,“你瘋了,把她送去醫院,我們至少要坐十年牢!她要是小命不保,我們下半輩子都不用出來了!”
“那……”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個女人,似乎已經明白她心中所想。
我虛弱地擡着手想抓住她的袖子,哀求着,“不要……求求你們……不要扔下我……”
她撥開我的手,只猶豫了兩秒鐘,跟着另一個女人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我被她們扔下了,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等待死亡。
我在這陌生的地方哭得聲嘶力竭,心底湧起陣陣恐懼,我要死了,我卻不想死,死在這個荒山野嶺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我會發紫發青、全身僵硬、浮腫、發臭,架着腿□□着,被衆多的人圍着指指點點罵着活該,死都死得不安寧。
我不要死!
我的痛得不可形容,剛剛肚子那個小東西也一定是這麽想的吧?TA現在一定很開心,就飄在我頭頂不遠的地方看着我這幅死樣子興災樂禍,看着我慢慢死去,我欠TA,本就應還一條命給TA,可是我卻貪生怕死地想保住這條賤命。
我忍着鑽心的疼,顫抖着身子從床上翻下,嘶吼着從那間破房子裏爬出來,我扶着門框站起身,身下那些并沒有清幹淨的東西不停地往下掉,我暈暈乎乎地踉跄着,心裏只有一個信念,我不要死!我要将今天所承受的一切通通還給齊飛!!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完全沒有方向地只沿着一條路,到處都是我的血,我跑不動了,跌倒在野草叢裏,我已經無力再扭轉,只能等待死神的到來。
遠處,悉悉簌簌的聲音,那是死神的步伐嗎?
我真的聽到了他們的聲音,他叫的分明就是……Doctor 張?
“Doctor張,真的不好意思,這麽晚讓你跑來這麽偏僻的地方,不過,我爹地他……”
“沒關系的,我最近休假,剛好想過來看看黃伯……”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我聽到是醫生,歇盡全力地挪動着身子,用了最後一口氣才抓到他的褲腳……
我想我是死不掉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讓我特別的安心,我被颠簸着送進了ICU,臉上戴着氧氣罩,意識卻十分地清楚。
醫生們很匆忙,那個送我來的Doctor張看來是個婦産科醫生,親自做的手術,他的表情很緊張,緊皺着眉頭,不時有護士幫他擦着汗。
“準備子宮摘除。”
“Doctor張,這個患者一直沒聯系到家屬,如果我們在沒有家屬簽屬同意書的情況下貿然摘掉她的子宮,萬一她醒後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們醫院将會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一個護士提醒着他。
他們要摘掉我的子宮?那就是代表我以後都生不了孩子了嗎?我的腦袋裏面很亂,如果現在讓我選,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選,但那個張醫生卻比我果斷得多,“她子宮大出血,如果不及時摘除,會危及生命!”
“但是……”那個護士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命。
“不要但是了,我說摘除,如果到時候有什麽問題,我一力承擔!”
又有一管藥劑插進了我的胳膊,我迷迷糊糊地看到他對我說着,“我一定會救你!”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