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回給人取子彈

人了,當心我告訴敏荷不讓你入洞房”

玉霖無奈的看着秋華,使勁的叫了一聲“三嬸”。

“哎呦,哎呦,我就去還不行嗎?就這麽着急,得和三嫂說說讓雨荷早點過門,別急壞了我大侄子.”秋華哈哈笑着走了

“老三媳婦這嘴呀,說不過他,”李二媳婦看着秋華背影搖頭。

“說不過就不說,不說話也沒人當你是啞巴。”

李二不說話是不說話,說話能噎死你。他這人慢性子,火上房不着急。有一回和村裏人上山,回來下雨了,那人說:二哥快跑吧。他說:跑啥?前邊沒下雨是咋地?和他媳婦上地,他媳婦說你慢騰騰的快點不行?他說地也跑不了,你着啥急。就這樣一個人,生不起氣。

李玉霖的性子和他爸差不多,他娘常常讓他爺倆氣的蹦高。

李家送來一百塊錢,說是讓老三打酒喝。

四丫捧着這一百塊錢有點犯難,她知道李家有些家底,可這一百塊她覺着有點多。

“三哥你說我咋覺着好像賣閨女似的呢?心裏不踏實。”

“別多想了,我看是玉霖的意思。”老三身體不好,可是腦子一直都比四丫想的多。

“你說事玉霖的意思?”

“嗯,我看玉霖早就看上小滿了,要不這幾年他咋不成親?”

“你咋這樣想?”四丫很迷糊

“唉,你呀,心裏眼裏就看不出別的,一根筋。”老三有擔憂的看着四丫“這兩年都是玉霖給我把脈,二哥說是玉霖自個要來的,李家大哥說讓玉霖去縣城,他坐堂的醫館歸了縣醫院,李家大哥說玉霖醫術好,跟縣醫院領導說好了他都沒去,說等兩年,我看八成就是等敏荷呢。”

“這事我咋不知道?”四丫很奇怪

“二哥跟我說地,我看他也看出玉霖的心思了,給我遞話吶。敏荷那會兒還小,我想着過兩年再說,唉,我還覺着敏荷小吶,這一晃就要給人家當兒媳婦了。”

“我都知道,你咋不知道,玉霖哥來咱家時,偷偷的瞅大姐,瞅着就挪不開眼,大姐就臉紅,大姐還帶我們去二娘家,玉霖哥對我們可好了,淨悄悄的打聽大姐的事,我就知道他稀罕大姐。就你傻。”敏瑜吃着東西說

四丫心裏轉不過彎來了,淑惠說敏荷先看上玉霖的這才提起這事,三哥說玉霖早看上敏荷了,就等着她長大,合着自個家丫頭早有人盯着了,全家人都知道就她一個人不知道。我這還操的哪門子心呢。

四丫忽然覺得很失落,委屈,自個上蹿下跳的給她相看成了笑話,她想說,我不幹了,你們愛咋辦咋辦吧,可是她就沒任性過。

老三說::“好好地,你哭啥?”

“沒啥,就想哭。”

四丫犯了犟勁,不理老三,也不理孩子,不吃飯就躺炕上瞪着眼不知道想啥。

老三嘆口氣,知道她轉不過彎來了,讓她自個想吧,轉過來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吃飯的鐘聲按點響起,四丫也按時去吃飯,按時下地幹活,按時給老三熬藥,一切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李玉霖來給老三把脈的時候四丫沒像以往的迎他,進屋後她都沒理他摔着簾子去了西屋。

老三讪讪的笑兩聲說:“你三嬸鬧氣吶,你別往心裏去。”

敏荷看見四丫甩着臉子進來,怕玉霖嗔心,就去了東屋,一腳門裏一腳門外,“齊敏荷你給我過來,知不知道羞臊啊你。”四丫一嗓子把敏荷叫了回來。敏荷聽她媽這樣叫她,挂不住了哇的哭了,捂着嘴跑出去了。

這邊李玉霖和齊老三面面相觑,不知道咋好了

“玉霖你先回去,待會我再找你啊,敏荷要出門子了,你三嬸心裏舍不得,你別往心裏去啊。”

“那行,我就先回了”李玉霖匆匆收拾了東西出來,他想找找敏荷,看她哭着跑哪去了。

敏荷去了淑惠屋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無論淑惠咋問就是不吭聲。

等敏荷哭夠了才說“我媽這兩天也不知道咋了一直在生氣,今天給了玉霖臉子,我想過去看看,我媽就罵了我。”敏荷哭得抽抽搭搭,她從小沒聽過四丫說過一句重話,頭一回還是在玉霖跟前,姑娘抹不開臉了。

淑惠納悶了:”好好的咋生氣了,你都要出門子的人了,咋會連你也氣了,你爸哪,也不和你爸說話?”

“嗯,誰都不理,就和我弟說話,還說我們都是白眼狼。”敏荷紅着眼睛還在抽泣。

“你也別委屈了,你媽說你兩句就說你兩句了,有啥可哭的,待會我問問咋回事。”淑惠說了敏荷兩句“敏璋,你去把你七哥找來。”敏璋是淑惠的兒子,跟着敏瑜起名叫敏璋,敏瑜行七,敏璋行八。

敏璋把敏瑜找了來,十一二的男孩正是淘氣的時候,也不知道敏璋在哪找着的,渾身的土,臉上還一道一道的灰。

“五嬸找我有事?”敏瑜看見自個姐姐兩眼通紅“姐咋啦?五嬸我姐咋啦,哭啥,玉霖哥欺負你啦?我找他去。”他以為李玉霖欺負了敏荷。

“沒有,你先去洗洗臉。五嬸有事問你。”

淑惠拉他出去拿掃帚疙瘩給他掃掃身上的土“又跑哪野去了,看這一身的土,跟土驢子似的。”

“嘿嘿,沒去哪,跟翟遠摔跤來着。”敏瑜笑嘻嘻的。

“你也不害臊,比人家翟遠大兩三歲,還叫你舅舅,天天的找人家摔跤。”淑惠數落他,敏瑜就笑嘻嘻聽着。翟遠是翟恒的兒子比敏瑜小兩歲,個頭倒是和敏瑜一般高,兩人都跟着翟恒學功夫。

舀來水讓他洗了臉,淑惠給他擦幹淨了“這多好,小臉幹幹淨淨的,才有個人樣。”“哎呦,三嬸又擰我臉。”淑惠給他擦完臉順手擰了他一把。

“敏瑜我問你你媽這幾天都和你說啥來,她生啥氣呀?”淑惠等她坐下問他。

“我媽呀,嗨,這兩天就聽她磨叨了,都煩死了”敏瑜撓了撓頭“他說我爸合着我姐欺負她,把她當猴耍”。

“啥時候欺負她了,還當猴耍?你爸啥事不都是依着她嗎?”淑惠看向敏荷,敏荷搖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你們不明白了吧,我姐看上玉霖哥沒和我媽說,我爸知道玉霖哥看上我姐也沒和我媽說,我媽又找媒人到處給我姐相人他們還不說,最後我老姑回來一說我媽才知道,明白了吧。”

敏瑜說的繞口令似的,都繞進去了。

“越聽越糊塗,”淑惠想了一會“敢情你媽嗔這事沒跟她說了是吧。”

“就五嬸是明白人”敏瑜背着手在地上轉。

“裝着跟個人似的,你看明白咋不勸勸你媽?”淑惠拿手指頭點他腦門。

“我腦袋快讓她磨叨成漿子了,還勸她?你快行行好吧。我看是我媽看着我姐要出門子了着急,這都是由頭。”敏瑜躲着她手指頭往外跑“五嬸你去說吧,我媽聽你的。”

找着病竈才好下藥,淑惠問明白了找四丫一說,兩人唠唠叨叨的說了好久。

敏荷回去時四丫白了她一眼“會往外跑了是吧,丫頭大了就是不中留。”老三看着敏荷笑了,此時氣算是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嫁過女兒,不知道嫁女的心情,我出嫁的那幾天我老娘煩躁的很。

☆、夙願得償李玉霖小登科 沉疴難返齊柏林駕鶴西游

陰歷九月初八,天氣晴好,宜出行嫁娶。

一早的喜鵲就在門口的樹上跳來跳去的,齊家門口一堆人:“今個天兒好,日子好,啥都好。”

四丫盤腿坐在炕上,看着請來的全和人給敏荷梳妝,大辮子打開,梳通,在後腦勺绾了個纂兒,插上根銀簪子,齊齊的頭簾抿着頭油梳成桃心,撲上粉,點上胭脂,沾了口脂,帶上銀耳墜兒,銀镯子,銀戒子。換上本底本花通紅的對襟小襖,一色的褲子,大紅的繡鞋。

四丫看着敏荷梳妝,看着那抿嘴低頭的笑着的閨女,想着以後就是人家的人了,一陣心酸眼淚就止不住了。

敏荷手裏攥着蓋頭看見四丫落淚,心裏一陣慌亂,也跟着落下淚來。娘倆哭得悲悲切切,喜娘趕緊勸“妹子出門子,多掉幾顆金豆子,娘家接着過好日子。大好的日子,哭一會就行了,嬸子快別哭了,看我妹子粉都哭沒了,還得撲。”

季蘭香給添了兩個洗臉盆,柳玉蓮添了一對暖壺,淑惠是一對茶盤一對毛巾,翟毅兩口子送了兩床綢子被面,大丫給繡了一對兒枕頭。秋華添的,春華添的,林林總總的分別包了四個包袱,挑嫁妝的挑着先走。

時辰到了,敏榮背着蓋了蓋頭的敏荷出了門,門口停着借來的馬車,棕色的馬頭頂系着綢子的大紅花,車板上都糊了紅紙鋪了氈子,新人的鋪蓋都搬了上去,四丫給做了兩套新鋪蓋,打了了一對水曲柳的箱子放在大車最後。

敏榮把敏荷放到車中間鋪着紅毯子上坐好,敏瑜坐在她旁邊偷着樂,他是押車的,有喜錢拿。車老板駕的一聲開始走了,李家離齊家百十來步,李二的意思馬車在村裏繞一圈,熱鬧熱鬧。馬車從北往南你繞了一圈在李家門口停下。

李玉霖穿着一身藍色的新式制服站在門口,胸前系着大紅花,看着車來他跑過去要抱敏荷下車,他妹妹端着一個茶盤過來,塞到敏荷嘴裏一塊糖,又讓她喝了一口水,喜娘過來給了個紅包,這才讓李玉霖抱着敏荷下了車。

李玉霖一路把敏荷抱到他住的屋裏,秋華把李家做的褥子攤開一床放在炕上,讓玉霖把敏荷放了上去。又把敏荷帶來的鋪蓋重新疊好放在李家的鋪蓋上頭,旁邊有人說話了“三嬸還是向着娘家侄女,玉霖也是你侄子呢”。又有人接口“誰在上邊不都一樣,日子過紅火了就行。”

揭了蓋頭就剩敏荷自個在炕上坐着了,她媽說了,這叫坐福,坐的時間越長越有福,敏荷就乖乖坐着。敏瑜進來給挂了門簾,笑嘻嘻的說:“姐,挂門簾也給喜錢,我沒讓敏祿挂,我搶過來了。等二姐出門子我還挂。”敏荷哭笑不得。

晚上鬧洞房齊家哥幾個往那一站,誰鬧敏荷揍誰,沒人敢鬧敏荷。李二媳婦又是氣又是樂,想這以後玉霖有齊家兄弟幫着了,就覺着喉頭發堵,看着屋裏鬧得歡實,拿衣襟抹了抹眼角,回屋了,讓他們鬧去吧。

李玉霖眼見着自個惦記了好幾年的丫頭娶進了門,自然是高興的無以複加,這一夜如何的颠鸾倒鳳自是不提。

第二天敏荷早早的起來煮點米湯,雖是吃食堂,可她媽說這頓飯必需要做的。她就聽話的煮了點米湯,是個意思。她婆婆很給面子,當時就撸了胳膊上的銀镯子給她戴上了。

三天回門,四丫老早的就打發敏榮兩口子來接了。到家敏荷就拉着四丫手掉淚了,娘兩哭了一會.

玉霖說:“知道的是你想娘,不知道的以為我欺負了你,快別哭了,哭的都醜了。”

敏荷就白了他一眼,玉霖就呆住了,敏荷今天穿了一件黑底紅花的大襟小褂,掐着腰線,同色的褲子,還是那雙紅色的繡鞋,绾着成親那天一樣的纂兒,哭的水滟滟的眼睛,粉嫩的嘴唇,梨花帶雨一樣的面龐,玉霖覺的喘氣費勁了,使勁的咽口吐沫,趕緊出去了。

一家人沒去食堂吃,只把飯打回來,自家又炒了幾個菜,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

飯後齊老三把玉林叫進屋裏兩人說了很久的話。

九月十八齊家報喪,齊柏林去了。

敏荷把家裏紅色的東西都換了,哭着回了家。

敏荷回門那天也不知道老三和玉霖說了啥,他們走了,老三還很高興“玉霖是咱們看着長大的,他不會虧了小滿,這下我就放心了,剩下的敏荃和敏菊你以後就要你操心了,敏荃性子悶,啥都放心裏,有事不說,沒事的時候多和她說說話。敏菊和淑惠走的近,性子也随她,大大咧咧的也是好孩子。敏瑜腦瓜好,一點就透,只要順着說,他也好管。咱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你要是不嫁我也是個有福的,都是我拖累了你們。”

四丫開始聽着沒覺得啥,越聽越不對勁,咋像交代後事呢?

“三哥,我沒後悔嫁你,孩子聽話,你要好好活着,等着抱孫子。”兩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宿。

第二天老三下午才醒,醒了就和敏瑜說話:“你娘這輩子不容易,嫁了咱家就沒享過一天的福,你以後要好好的孝順她,你是小子,是要挑大梁的,你學功夫是要體格好,以後不要仗着這個欺負人。我沒能讓你娘享福,你要答應我,讓她後半輩子過得好,答應了不?“

敏瑜重重點頭:“我以後一定讓娘享福。”

“你姐姐出了門子,不能讓婆家看不起,你不能去他們家要東西答應了不?”

敏瑜點頭“我不去。”

“你二姐和三姐還沒出門子,你要幫着你娘看着她們別在外頭受了委屈,選婆家的時候多幫你娘打聽打聽,知道不?”

敏瑜點頭:“我知道,”

“嗯,那我就放心了。你爺爺活着的時候常說:是個站着尿尿的就不能讓娘們擋在前頭,山裏的漢子活的就是一身硬骨頭。我這輩子淨讓你娘擋在前頭了。你記住了,你是站着尿尿的山裏漢子,對不起誰也不能對不起自個身邊的人。還有就是老齊家人不能自家人欺負自家人,更不能讓外人欺負了,你記住了。”

自那開始老三就昏睡,有時候會醒一會兒,李二父子都來看過,說沒幾天了,準備後事吧。

四丫整晚的不睡覺,拉着老三的手不松開。

後來敏瑜說:“娘,我爹說了,這些年淨受罪了,這回他是去享福了。”

四丫喃喃的說:“他說淨受罪了,可不是嗎,吃不好,喝不好的,天天的躺着,哪都去不了,享福去好,就享福去吧。”

開始張羅打棺材做壽衣,做完了,老三也咽氣了。

彌留的齊老三被剃了頭發,刮了胡子,臉洗的幹幹淨淨,換上了裏衣棉襖,棉褲外袍,戴上帽子,穿上襪子鞋。換完的時候他還沒咽氣,只是在笑着,閉着眼睛一直的喊“娘,你是來接我的嗎,接我走吧。”

他是笑着走的,面色紅潤,神态安詳,像是睡着了。

來人把他從炕上擡了下來,輕輕的擡到棺材裏,棺裏鋪了敏荷做的褥子,蓋了黃色的單子,背後墊了幾個銅子,嘴裏也放了一個。袖子裏揣上打狗餅子。

找人分派着報喪,請了陰陽看墳地,看日子,看時辰。剪了紙放大門口,找了知客,搭了靈棚,做了倒頭飯,編了水罐裝上五谷糧食。找人紮紙馬牛人,花圈。

着人吵靈,點上引魂燈,燒上紙,來人跟着大哭一通“我那苦命的兄弟哎,你咋就去了呢,丢下我那可憐的妹子可咋辦呢?你狠心的走了,留下的人可咋活呀?”哭的人肝腸寸斷。

敏瑜覺得膝蓋都快破了,他不停地磕頭。來人吊紙他就磕,敏祿換他,他固執的不去歇着,敏祿只好陪着磕。磕的敏祿淚眼汪汪,更像回事了。

靈前不斷紙,敏荃始終都跪着往老盆添紙,火光沒有烤幹她的淚,一直都默默的流着,不時用手背抹一把。

敏瑜開光,看見老三笑的安詳“爸,我答應的事不會忘。”

随着知客那聲“起靈”,敏瑜狠狠地把瓦盆摔在了地上,一聲脆響,棺材徐徐的擡出了門口。

她已經哭得沒了眼淚,只覺着心裏想撕裂了一樣的疼。她抓着胸前的衣服,想讓自己的呼吸順暢一點,可是越來越緊的呼吸讓她眼前一黑,昏死過去。敏菊抱着四丫嚎啕大哭。

敏瑜打着幡走在前頭,板着臉。看不出一絲的情緒。指路的時候他喊得啞了嗓子:父親,大路在前,你一路好走,。”一句一句喊得撕心裂肺。喊了好幾遍,哭得渾身是汗。

敏榮幾個人在墳周圍一人插了一根哭喪棒。敏璋想:也不知道能不能長成柳樹。

老三下了葬,四丫病倒了,裏裏外外都是敏荷和兩個妹妹在操持,敏瑜也變得聽話。

作者有話要說: 很郁悶的碼完了這章,齊老三死這段想起我老爹了。

☆、傳喜訊敏荷懷珠 幹大事 敏瑜放羊

大隊來了通知,要求砍木頭給冶煉廠,算工分,一時間山上都是篤篤砍樹的聲音。

四丫的精神已經恢複,只是從外頭回來屋裏沒有了那團熱乎的人影,心底一下就空了 。

過年的時候都默默的不吭聲,四丫擺個供桌,供上了一碗餃子,滿了三杯酒倒地下,孩子們在旁邊恭恭敬敬的磕了仨頭。四丫把孩子攆走一個人坐着:“三哥,家裏都挺好,放心吧。我也好,家裏還有錢,玉霖和小滿過的也好,敏荃聽話敏瑜也不淘氣了,敏菊在學做活”絮叨了許久,久到敏菊說媽:“媽別哭了,睡覺去吧。”四丫恍然,一抹臉,滿是淚水。

初二,敏荷和玉霖回來了,敏荷天天回來,她就怕四丫想不開。其實四丫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堅強,這麽多年伺候着一個病人帶着四個孩子她鍛煉的遠比一般的女人心性堅韌。

四丫坐炕上和敏荷說話:“我夢着你爸了,穿着青色的長袍,梳着分頭,站在大柳樹底下,風一過,長袍就動,跟他年輕時候一樣好看,我跟他說話,他也不理我,就站着看我,後來來個老頭叫他吃飯,他就走了,還回頭沖我笑。”

敏荷說:“我也夢着我爸了,他抱着我,還給我做飯,做完了也不給我吃。”

“玉霖待你好不好?你婆婆呢?”

“玉霖待我挺好的,我婆婆也不難為我,知道咱家有事,老是攆着我回來。”

“這我就放心了,玉霖是我看着長大的,人品性情都知道,你婆婆待人好,這麽多年沒聽說她和誰紅過臉,你別惹她生氣,玉庭和玉梅也處好了,當媳婦不比做閨女,幹啥搶在前頭,別偷懶,你還年輕,多幹點累不着。別讓你婆婆挑出不是來。”

“嗯,我知道了,媽我和你說個事,”敏荷有點遲疑“玉霖要去縣醫院上班了”

“你說啥?他去上班了?啥時候去?”四丫覺得有點突然

“嗯,說是先去看看,不行再回來。”敏荷說

“那你咋辦?跟着去嗎?”

“我先不去,要是他能留下我再想法去.”

“嗯,那還好,要是你不能去咋辦,這才成親就分開哪行啊。”

“嗯,我都明白,這樣也好,等玉霖都定下來敏荃他們也大了,我走了也放心。”

“唉,去了也好,咋着也比窩在這山溝裏強。家裏你不用管,還有你大爺他們,咋着也能吃口飯,”

娘兩個唠了很久,後來見四丫困了,敏荷就回去了。

開了春地裏的活就開始忙了,老大盡量給四丫安排輕生的活,讓她去生産隊喂豬。敏荃也跟着去了,娘兩個有個照應。敏瑜和敏菊則去放羊,兩人算一個大人的工分。

玉霖三月份底去了縣醫院,捎了信回來說挺好的讓家裏放心,他醫術好,人又随和,在哪都能吃得開。

敏荷天天往家跑,有時候就住在家裏。

天氣漸漸熱了,人們脫下厚重的棉衣,慢慢的走出了屋子。

旁晚,夕陽斜斜的遞了過來投在一面牆上,牆根一條狗懶懶的趴在那裏,耳朵不時的動一下,一只貓跑過去,威脅的叫一聲,又飛快的跑走了,狗擡擡眼皮哼哼兩聲繼續趴着。吃過飯三三兩兩的人們聚在一起閑聊,誰家的婆婆苛待媳婦了,誰家的媳婦罵了婆婆,誰家娶了媳婦,誰家嫁了女,誰家的媳婦生了娃。

敏瑜和敏菊趕着羊回來,吆喝着把羊圈進羊圈。牛倌下山了,黃牛踱着悠閑的步子,慢慢的走過,淘氣的小牛在母牛肚皮底下不時的拱一下。齊老大和齊老二一人牽了兩匹騾馬回來,低頭說着啥。

碾道慢慢變得熱鬧起來“桦林啊,這些日子夥食可沒前些日子好了,咋回事?”一個上了歲數的老頭問

“唉,沒法子呀,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那年這會兒不這樣啊,過些日子就好了。”

齊老大也沒辦法,糧食還有,菜可沒多少了,去年的大白菜和土豆沒多少了,走了食堂,野菜都是采了自家留着,誰往食堂拿呀,又不算工分。

“桦林,你說這天天上山砍樹煉鋼有啥用?能當飯吃?”一個老人吧嗒着煙袋“地都打不出糧來了,再這麽下去,該餓死人喽!”

齊老大看了老頭一眼“這是國家的政策,要趕英超美,別的地方全民動員大煉鋼鐵,咱們這兒就砍點樹,地也沒荒廢。今年地裏多放點人手,少抽點人砍樹。”

老頭在石頭上輕輕的磕了磕煙袋,慢慢的把煙袋伸到煙口袋裏輕輕一轉,大拇哥一摁,手裏就多了滿滿的一鍋煙,老頭把煙袋嘴叼在嘴上咬着,拿着火石打了幾下,按在煙鍋子上,眯着眼吧嗒着抽了幾口,吐出一口煙,神情惬意滿足。

“桦林啊,咱們山裏人就是靠着山吃飯的,山上有啥你說。”老頭看着老大。

桦林有點疑惑“山上有樹啊。”

“是啊,山上有樹,沒樹那還叫山嗎?”老頭盯着老大

“沒樹那還叫啥山,那不成了荒山。”

“可不,沒樹就成荒山了,荒山有啥?啥都沒有,沒有了咱靠啥吃飯。”老頭又往裏煙袋裏填了點煙絲

“是啊,沒樹了咋辦。”桦林有點明白了

“這老話說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沒山沒水的這山裏就住不了人了,到時候咱們咋辦,你看這山砍成這樣。”

老頭拿着煙袋指着一片山,和旁邊綠意盎然的山一比,這片像是少了生機,砍得七零八落的樹還有的沒拖下山,砍掉的樹枝在新冒出的綠色中間就像是一塊塊的癞瘡。

“沒有十年二十年的長不成那樣了,唉,砍樹倒不怕,砍點廢木,山上有的是,咋就這麽糟蹋人呀,啊”老頭一副心痛的表情“看看,看看,滿山的樹就砍這一尬跶,就不會掉量幹活嗎,,這真是二傻子打茬子,就認準這塊地了。”

老大讓老頭說的滿臉的羞色,半晌開了口:“我這就跟他們告訴,上山讓他們走遠點,撿沒用的砍,再砍好樹不給算工分。”

“嗯,就是這事,咱們往後還要靠着山吃飯,山下的人煉啥我都不管,可是就不能砸了咱的飯碗,就這了,我回了,你看着辦吧。”老頭把煙袋掖到腰裏背着手慢慢的走了,在夕陽的餘晖裏拉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四丫這會兒正坐炕上翻東西,晌午李二媳婦來了,一進門就給她道喜:“三妹子,給你道喜了”李二媳婦嘴都合不上了。

四丫愣了“啥喜事呀”

“你要當姥姥了,我們家敏荷有啦!”李二媳婦拉着長聲,生怕人家聽不着。

“啥?你說小滿有啦?”四丫不信

“是,有啦,你要當姥姥啦,我要抱孫子啦。”李二媳婦拉着四丫的手說“這兩天我就看她精神頭不好,坐着坐着就睡着了,開頭還想着年輕人晚上少睡覺了?也不對呀,玉霖沒待家。後來又想準是幹活累着了,我就讓她在家,我上地,她還是沒精神,夜了個我軋碾子,曬面的功夫她就睡着了。我咋想都不對,讓你二哥給她把了脈,你猜咋着”李二媳婦捂着嘴樂的看不見眼睛“一把脈就有了,兩半月了,脈象好着呢。你說這丫頭,咋自個有了也不知道呢?”

四丫說:“那孩子傻,有了身子都不知道。我得看看去。”四丫坐不住了。

兩人一路絮叨着去了李家。

敏荷正搗騰布,“媽你咋來了?”招呼着四丫和李二媳婦坐下。

“我不來看看你能放心?都多大的人了,自個身上啥樣都不知道。”四丫嗔怪她。

“媽,我是覺着不對勁,沒敢說,怕不是讓人笑話,讓你們白高興一場。”

“你這孩子,放着家裏現成的先生不使喚,自個瞎尋思。”李二媳婦也嗔怪她“你記住了,這是你婆家,要在這兒過一輩子的,就是自個家,不能外道,玉霖不在家有事和娘說,我和親娘一樣的,別看是媳婦,我拿你當閨女待着的。”

“你這死丫頭,就大主意,聽見了沒,這是你自個家,別不好意思說,婆婆就是娘,她和我是一樣疼你。”四丫訓敏荷

敏荷低着頭:“我知道了,以後有事就先跟娘說,是婆婆。”

“你想吃啥就說,這懷了孩子和別人就不一樣了,嘴刁着吶,別不好意思張嘴,你現在是兩個人吃,可不能苛待我孫子。”李二媳婦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留下四丫和敏荷說說話。

四丫翻着那些布,想給孩子做個花被子,唉,她嘆口氣,找了半天也沒見一塊合适,一堆碎步,哪有能做小被子的。

四丫坐着發呆,敏瑜帶着一身的汗進屋了“媽你這是幹啥?翻出這多破爛”.

“唉,想給你大姐肚子裏的孩子做個小被乎,沒合适的布。”四丫嘆口氣。

“啥?我姐要養小孩啦?我是不是就當舅啦?”敏瑜很興奮

“是啊,你就要當舅啦,也沒個舅樣?”四丫看兒子高興,也随着高興起來。

“舅啥樣,沒見過,大姐的小孩多大了,啥時候能叫舅呀。”

“早着吶,現在兩半月,就是二月裏有的,三月四月五月....應該是臘月的月子,臘月你就能看見你外甥啦”.四丫扳着指頭給他說日子。

“噢,太好了,我想想該給他點啥東西,我走了找敏祿去,我得告訴他我要當舅了。”敏祿要去顯白敏祿,那小子說她嫂子要養小孩那樣,哼,又不是他養,白高興。我姐也要養了,我要當舅了,我娘說了娘親舅大,可沒說過爹親叔大。

敏榮媳婦都出懷了,九月中的月子。

敏祿就是看他媽挺高興地說他嫂子要養小孩了,和敏瑜學了舌,其實小孩子知道啥,誰養誰不養和他一毛錢關系都沒有。敏瑜就是覺得他顯白他,處處和他作對。

敏瑜和敏祿說了,敏祿看敏瑜高興就高興,跟着敏璋和翟遠也知道了。再然後就全村人都知道了。

敏瑜這幾天很犯愁,他想送沒見面的外甥見面禮,想破頭也想不出送啥。

“敏瑜,你別想了,羊都跑了”敏祿招呼敏瑜,敏璋在拼命的把羊往一塊趕。

”敏璋你個笨蛋,羊不是那麽攆的,都讓你攆跑了。”敏瑜罵敏璋。

敏璋看他拿着羊叉子,叉起一塊小石頭,一甩就打到帶頭跑的羊身上,一會兒的功夫,羊都乖乖的攏在一起了。

“看見沒,這就叫功夫,啥都講個術業專攻,才能成大事。”敏瑜叉着腰訓敏璋。

“那你都幹啥大事?”敏璋問他

“現在放羊就是大事,你快看好羊是正經。”敏瑜說

敏瑜敏璋和敏祿翟遠四個一起放羊,本來就敏菊和敏瑜放羊,翟遠和敏璋非要放羊,敏祿看他們三個都去了就自個在家,也要去,老二找老大一說,就讓他們四個放羊去了,敏菊回去喂雞。

“ 這四個孩子到一塊都能把天捅個窟窿,咋能讓一塊去放羊?”四丫不放心緊囑咐“山上有野牲口,當心點,長點眼睛,看着長蟲遠遠的躲着,別貪玩,好好放羊,別去石砬子上。”

敏菊聽不下去了“媽,敏瑜又不是傻子,他精着呢,哪有草哪有野牲口他都知道,你甭擔心。”

四丫給敏瑜縫個包背着,晌午不回來,帶着幹糧,山上有水,就着吃點。敏瑜還塞進去一本醫書。

“拿書幹啥?哪來的?”四丫奇怪的問

“玉霖哥走時候給我的,讓我背下來。我才看一半,他說回來查我呢。”敏瑜邊說着就走了。

“這孩子,上山當心點。”四丫追着囑咐

“知道了,天天這句話,也不嫌煩氣。”敏瑜不耐煩的揮揮手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頭更奉上,慢慢看哦,還有一章大概六點吧,不好意思,忘了回目

☆、重議親季蘭香再受癟

不說四丫犯愁沒有布做小被乎,單說這幾個放羊的孩子。

這天敏瑜都把羊趕到離家很遠的白草窪,敏璋累的都快斷氣了,他比敏瑜小兩歲,身體也不太好,跟着練功夫都拖拖拉拉的,一下子跑二十多裏,真是夠嗆。

他一屁股坐地上躺那不動了,敏瑜在家拿了個藥鏟,是玉霖給敏荷做的,木頭長柄上邊是個橫着的小木棍,三四寸長,纏着布條,下頭安着鐵鏟頭,上山能當駐棍還能挖藥。

“你在哪找的這玩意?”敏祿沒見過這東西

“我姐的,挖藥好使着吶。”敏瑜說

“不用鎬刨,它能挖下來?”他們很好奇

“那是,這是我姐夫給我姐做的,能賴了?”敏瑜也不叫玉霖哥了,很自豪的說“看我使你們就知道了。”

敏瑜找着一棵柴胡,鏟頭放根跟前,用力的按下去,在往上一使勁就挖了出來,敏祿拿起來把土抖下去,一顆完整的柴胡根就出來了。

“看吧,好使吧。今個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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