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給人取子彈

使它挖藥,賣了錢給我外甥買見面禮,你們誰都不能告訴我媽,聽見沒。”敏瑜轉圈指着他們,幾仨人都嗯嗯點頭。

“你跑白草窪就為挖藥啊,早說,我扛着鎬啊”翟遠說。“得了吧你,這老遠,還扛鎬,再說那東西都是小隊的,你借出來了啊,要不就是你家還有?”敏瑜打擊他

“你家還有這東西沒?明個帶來呀。”

“沒了,就一個,李二叔家有,我見我姐夫使過,比這個大,長。”敏瑜比劃着

“咱們借來使使?”

“你去吧,我可不去,我媽不讓我去我姐家淘了東西。”敏瑜搖頭。

“我也不敢去,我媽知道還不罵我。”敏璋說“敏祿你去,二娘最疼你,咱們說好了,不使喚壞了,不丢了。”

“我去?我不敢。”敏祿膽小

“都別吵了,看羊去,我自個挖就行。”

季蘭香這幾天上火了,為了敏之和妞妞的事,齊老大想要蓋房子,問她家裏有多少錢,季蘭香死活不往外拿,說是老三死了,老四的房子還閑着,讓妞妞和敏之住那間,齊老大不幹,兩人吵吵好幾天了。

老四那間屋一直都是老三家在住,敏荷沒出門子時是她姐兒仨住。老三死後敏菊敏荃和四丫住東屋,西屋就敏瑜住着,敏璋和敏祿跟着湊熱鬧,後來季蘭香讓敏之也搬了過來。季蘭香又在打這房子的主意。

見齊老大不去,季蘭香就找四丫“他三嬸,按說我不該來找你,你看敏之也大了,敏荷比他小都出門子了,敏華也在相看,我家敏之和妞妞早就說好的,就差房子了,老四這些年沒待家,房子你家住着,現在孩子小,我想先讓敏之在這屋裏先住着,等我蓋完了就搬出去,你看看這事能行不?”

四丫看着季蘭香,心思轉了幾個彎,嘆了口氣“那屋敏瑜住着,你要是想讓敏之住我也沒啥說的,終歸不是我的,老四走也沒說給誰,你要住就住吧,你啥時候辦事,我啥時候騰房子。”

季蘭香看着高興了:“那就一事不煩二主,敏之這事也隔了這長時間了,早該辦了,你就受點累給我跑趟腿,和翟大哥說說,看啥時候能辦把事辦了。”

四丫穩穩地坐着,心裏冷笑一聲“大嫂想讓我去當媒人?這可高擡我了,我看你不如找孟嫂子,我拙嘴笨鰓的說不上話。”

“咱們家和翟家都說好了的事,去年不就差房子嗎,現在有了屋,他能不答應?妞妞可是我帶大地,人不能忘恩負義不是?”

翟毅那裏四丫看的清楚,老二家房子他不同意,他也就不可能同意老三這的房子,盡管房子是老四的,畢竟老三住着,他要同意住這房子那才怪了。?

四丫打定主意:“那行,要不大嫂和我一塊去,我一個人可去,我說你聽着,差了你補上,兩人比一個人強不是,大嫂要不去,我可不敢去,我看着翟大哥就打怵。”

“我去行嗎?你看我這樣.”

四丫看季蘭香噗嗤就樂了,太陽穴一邊拔了一個小太陽,腦門放血紮了好多針,還帶着滲出的血珠子,脖子揪的一條一條的紫痕,整個臉看起來說不出的滑稽。

“大嫂咋收拾成這樣?”

四丫知道他們吵吵的事,可對于季蘭香不蓋房這事她是不贊同的,孩子都這麽大了,老想着別人的東西不是個事。

“我這不是急的嗎?”季蘭香嘆口氣“你大哥老讓我蓋房子,哪有錢呀,這些年屋裏兩孩子,啥不是錢呀,你大哥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四丫看着季蘭香:“二哥屋裏五個孩子,也蓋了四間房不是?大哥不是比二哥還能掙錢?我家誰都比不了,沒有錢,大嫂說沒錢哪有人相信?”

“你家這些年吃的啥喝的啥,我家又吃的啥喝的啥?來人去親的不是都在我屋裏?孩子穿的用的在這院裏誰能越過去?這不都是錢?你大哥又好喝兩口,家裏還能剩多少了,唉,你是不知道”季蘭香繼續哭窮。

“行了嫂子,我又不跟你借錢,你不是說去翟家,咱走吧。”四丫伸手拉季蘭香一起去了翟家。

寒暄過後入了正題“翟大嫂,我大嫂的意思就是這樣,東廂房的西屋是老四的屋子,給敏之和妞妞成親,你看要能行,定了日子我就收拾屋子,敏瑜現在住那屋,騰出來刷刷就行。”

“那哪能行”翟毅媳婦說的慢條斯理“去年沒住老二家的也就不能住你家的,別說敏瑜還住着,就是沒人住,也不好常住,萬一老四回來了孩子住哪去?讓外人看了也不好,這事我們可不答應,我要答應了那啥殺人了,上回毅哥就說了,他說沒房就等你們家蓋房子”她頓了頓“這可都快一年了,咋沒動靜?”

季蘭香動動嘴沒說出啥來,四丫看看她也沒說話。

“我家妞妞是你帶大的,敏之那孩子也教得好,我看着也稀罕,要是有啥為難的就說話,咱們都不是外人,別為釘點小事傷了和氣,以後妞妞還要在你跟前過日子不是?”

季蘭香強笑了一下,配着那怪異的臉看着尤其滑稽“你大兄弟在小隊天天的忙,也顧不上,我就想着現在那屋辦了,等農閑時再蓋房子。”

“去年可也是這麽說的,要是真有困難就說話,房子誰家蓋都一樣,我家翟恒還是大兄弟哥兒幾個幫着蓋的,好的蓋不起,三四間草房總是能蓋起的,也不說招姑爺,我家有兒子,就是算妞妞的嫁妝也行,你看要是你們沒空就我們蓋房子,說起來孩子都不小了。”

季蘭香臊的滿臉通紅“哪能讓你們蓋房,我們給蓋,我們給蓋,得閑了就蓋。”

“你看要不這樣,大兄弟也忙,這事就我們張羅,你出錢我們出工,讓他們爺兒倆幹,早點辦了省心。”翟毅媳婦仍然不緊不慢的說

“這那行啊,不合适,這不合适”季蘭香慌忙搖手。

“大嫂要不你和我大哥商量商量再說”四丫看着季蘭香皺着眉頭說。她雖沒見識,也聽出翟毅媳婦在擠兌季蘭香。

“那行,我先回去和你大兄弟商量商量,回頭給你話。”季蘭香覺得再不能在這待下去了,她後背都是汗“老三媳婦,咱們回吧。”

四丫嗯了一聲回頭和翟毅媳婦打了招呼,跟着季蘭香回去了

“你這大舅媽可真是能算自計,算計不了柳玉蓮又算計老三媳婦了,這老三媳婦也真老實,還跟着她來,她要是不蓋房子,妞妞我就不給他,前個我接着你大舅的信了,讓我帶你們去看看呢,農閑了我就帶你們過去,實在不行就讓妞妞不回來了。這個季蘭香我是越來越看不上了,大不了給她點錢,她眼裏不就是有錢嗎。”翟毅媳婦和兒媳婦大丫唠叨

“娘可別跟她計較,不值當的,我媽說我大舅媽就是這樣的人,眼裏除了錢啥都沒有。”心下暗暗為敏之難過,敏之從小就疼妞妞,長大了就更是疼她,啥好東西都給她留着,這要是帶走不回來,可不是坑死人了嗎?

季蘭香回了屋自個生氣,拿起個茶缸子就扔地下了,茶缸當啷當啷的滾出老遠下來。她沒法跟老大說今天的事,蓋房子她是千不願萬不願的,憑啥給他的兒子蓋房子,要蓋也是他們給蓋,我的錢還留着自個養老。

四丫心情倒挺好,她樂的看季蘭香吃癟,也就窩裏反的能耐,還能幹點別的不?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挖藥的鏟子我老爹活着的時候給我做過一個,後來不知道哪去了,我老爹做的事麻花鋼的。

☆、算工分喬四丫得益 鬧饑荒齊老大分糧

九月,山上的樹葉相繼變黃,深深淺淺的在夕陽的餘晖裏組成一幅斑斓的畫卷。

李玉霖坐在馬車上,看着山上的景色,感嘆又是一年秋草黃啊。他十點多就出來了,早定好了鄉裏的馬車,順路帶他回去,到鄉裏後,等着給冶煉廠送柴的馬車一道回來。

他已經離家三個多月了,這些日子就想家,一想到敏荷笑意盈盈的小臉就心裏發緊。聽着嘚嘚馬蹄聲,他覺得心裏有點發慌。

這次中秋他休了一星期的假,他大爺說:老是請假也不好,你就攢着一塊休吧。

遠遠的看見了那顆大柳樹,柳樹下站着一個大着肚子穿藍大褂的女人,長長的柳枝在她頭上輕輕拂過,就像是一幅水墨畫,玉霖覺得這是世上最美的人。

跟車老板說“二叔,我到了,謝謝啊。”

“謝啥,鄉裏鄉親地”車老板爽朗的笑着

他跳下馬車,慢慢的走過去笑的眉眼彎彎:“我回來了。” 女人笑的羞澀:“你回來了,回家吧。”

玉霖一手拎着包,一個手拉着敏荷回家。

一路上跟鄰居打着招呼“玉霖回來啦”“嗯,回來啦。”敏荷使勁的掙脫他的手,他笑的越發歡實,不停的和人打着招呼,有人捂嘴笑:“看這小兩口多恩愛。”敏荷的臉就紅的厲害。

晚上玉霖拉着敏荷去看四丫他們,待了一會兒,四丫就攆他們回去“玉霖坐了一天的馬車,累得慌了,快回去歇着吧。”

四丫坐在炕上發愁,家裏一點糧食都沒了,食堂定量後根本吃不飽,敏荷懷着孩子可咋辦?

四丫從沒覺得日子能這麽愁人的,以前老三病的時候她也愁過,愁的是他啥時候好,孩子小她也愁過,愁的是孩子啥時候長大。現在她愁的是下頓吃啥,她翻來覆去的到天蒙蒙亮才睡去。

敏荷看見四丫的時候四丫在出糞,這活計又髒又累,男人都不願意幹,為了多掙點工分,四丫就咬牙挺着。

每次墊圈的時候都是倒幹土進去,下過幾場雨,豬圈裏就都是稀泥,豬在裏頭來回攪,糞尿都攪在一起,臭不可聞。

她開了圈門把豬放出去,卷起褲子光着腳站在豬窩邊上,這裏高一些,沒有稀泥。拿糞勺一勺勺的往桶裏舀,滿了拎起來隔着牆倒在牆外的糞坑裏。

四丫幹完活,洗淨身上的臭味,累的不想動,想着家裏沒吃的了,還得上山找點啥能吃的東西。

她挎着個筐裝個袋子,踩着落葉往山上走,這片山裏沒有常綠的樹木,都是落葉喬木,一片片密密匝匝的交纏着,順着力道往上去,一顆顆白色的桦木瞪着一只只黑黝黝的眼睛看向遠方。

山上滿是落葉,沒有落下的黃葉在輕輕搖曳,一陣風吹過嘩嘩作響,又刮落幾片葉子。果實都落到了地上,只能在厚厚的樹葉間慢慢的尋找。踩着枯枝咯吱咯吱的響,在寂靜的山林裏傳出很遠,撲棱棱是鳥飛走的聲音,篤篤的是啄木鳥在啄樹。

她找到一片平榛秧子,扒開落葉找落在地上的榛子,回去的時候她的筐裏裝滿了榛子,她還找着一片幹了的榛蘑,在草叢裏縮着,雖然不大好,可是總比沒有強,撿了小半袋子。在一處高大的樹從裏她還發現一大棵山葡萄,熟過了勁,有點要幹的樣子,她很高興,這個可以給敏荷吃。她覺得今年的山上有點旱,平時的泉眼都沒了水。

山裏人上山不帶水,找一處泉眼挖開,等一會兒水清了就能喝。常有人走的山上都有挖好的泉眼。

回到家把榛子到簸箕裏曬上,蘑菇找袋子裝上挂起來。敏荷回來了,她有七個月了,不是很蠢笨,走路幹活都很利索,李二把脈說是個男丁。

看着敏荷有點憂愁的樣子“你這是咋了,玉霖欺負你了?”四丫把山葡萄拿出來給她吃,一顆顆要發幹的葡萄到也酸甜可口。

“沒有”敏荷欲說又止,她捏這一串葡萄慢慢的把玩

“那咋了,快說”四丫有點急

“家裏還有糧沒?”敏荷問“玉霖回來說街裏淨吃不飽的了”

“唉,哪還有啊。”四丫嘆氣

“你們家還有嗎?你吃的飽不飽?你可不能餓着啊。”四丫擔憂的望着她。

“我沒事,家裏也還有糧,就是怕玉林吃不飽,想讓他帶點糧食走。”敏荷說“家裏那菜窖的糧食動了沒?沒動先別動了,我聽玉霖說食堂要散了,自個吃自個的了。”

“真麽?要是分了糧食自個吃自個的還好點,唉咋成這樣了.”

“也快了,聽玉霖說大部分地方都減産,糧食不夠吃,我婆家裏還有糧呢,明個我跟我婆婆說說拿點過來。” 敏荷起身要走,玉霖拎着個小布袋進來了“我娘讓我送來的,她看見今個娘上山了,先點補着吧。”

玉霖拉着敏荷走了,四丫看着那口袋,約莫半鬥米的模樣,看來她家也不多了,這是救命糧啊。

八月節,吃了一頓團圓飯後食堂解散了,這時家裏沒了存糧的,都去小隊借糧食,就是有糧食的也去借,你借我也借這樣才和諧。

看着家家都來借糧食,老大就把先打下來的糧食給大夥兒分了,先吃着,到年底再算,這樣打出一點分一點,年底糧食就不多了。

小隊會計是秋華的男人李三,本來是想讓老五幹來着,老五說大哥是隊長,他在當會計人家會有意見,就沒去。

到了年底,李三算工分的時候給四丫家算了高分,分糧的時候能多分點。

四丫家都算是勞動力了,四丫的工分算了十分,

敏荃和四丫在一起喂豬,也算了七分。敏瑜羊放的好,沒傷耗,算了七分。敏菊喂雞就少了,才五分。

四丫按出工320天算計3200分,敏荃和四丫一樣按3200天算 2240分,敏瑜放羊算了340天2380分,敏菊一天不落365天得了1825分,全家的工分一共有9645分,也就是964.5個勞動日。

今年的收成還算好的,平均下來十分能四毛五分錢,這樣家裏一年的收入也達到了434元。這是家裏的收入。

支出部分,按照人均口糧标準360一年,四丫家是1440斤,每十分算勞動糧約有八兩,9645個勞動日就是771.6斤糧,兩者相加2211.6斤糧,原糧合價每斤七分,這樣折價約合154.8元。還有些豆子啊谷子啊,各種的糧食價錢不一樣,折的也就不同,雜七雜八的又減30。

收入減去支出,四丫一年的收入434減去154.8再減30等于249.2元。

這只是個帳,今年沒賣糧食,家家也就分不到錢,都是按糧食折算。

四丫看着背回來的東西,谷子,高粱,黃豆,綠豆,紅豆,芝麻,白菜,土豆,紅薯,棒子。種的挺全,東西不多,這一年夠吃就不錯了。

還了欠下的帳,最後到手的也就一千多斤的原糧。

這裏四丫看着分到家的東西,秋華家氣氛很凝重。

吳老頭坐在炕裏,齊老大和李二并排坐左手,李三坐右手。秋華站在地中間生氣:“這麽大的事咋就不說商量商量,這不是要命的事嗎,這要出事可咋整。”

“出事我扛着,你就別鬧了,做都做了,鬧個啥勁。”齊老大說秋華“這事我想好了,不後悔。”

李三看着齊老大“大哥真沒事呀,我還是擔心。”

“擔啥心,糧都分下去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李二說

“嗯,我算一份,這事我帶的頭,怕啥?”吳老頭說話向來侃快,那日說山上的事就是他。

八月節玉霖回來說都有挨餓的地方了,其實是少說了的,都有餓死人的地方了。

他八月節回來都沒買東西給四丫家,他說根本沒處買,也買不起。他娘看着不合适讓他送了半鬥小米。

老三和老大說了,老大就有了想法,與其餓死不如把糧食都分了,左右都是個死,總不能把糧食交了公自個餓死吧。

他們商量着不賣糧了,留着自個吃,公糧都沒交。和上邊說減産,村裏人都把糧食借沒了,還想着要接濟哪。

就這樣把糧食都分了,秋華知道了非常擔心。

老大當了隊長開始幹勁十足,也去看了那個冶煉廠,所謂的冶煉廠就是土高爐,也不知道煉出的鐵能不能用。倒是一車一車的木頭拉了過去。

看着原本吃得飽穿的暖的家人們都挨了餓,他才覺得不對勁,自個家都這樣了,別人不如他家的又啥樣?他想了幾晚上,又聽了玉霖的話,才下了這決定,分糧,都分了,別人挨餓關我啥事,我是這個隊的隊長,我就不能讓他們餓死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算工分參考了老朽新芽博客裏的一篇文章,他算得是南方的工分,很詳細,我又問了好幾個人大致都差不多,可能關于錢的多少會有出入,不過這只是小說,當故事看就行了。

☆、李玉霖升級當爹 柳玉蓮再娶兒媳

有了糧,人們熱熱鬧鬧的過了個年。

敏荷在臘月二十三小年那天順利的養了個小子,在太陽将出未出的時候下來的。李二難得的快了一回,在好幾個名字裏挑了“子延”。

還起了個小名:罴。開藥方子的草紙毛筆寫了大大一個“罴”字。玉霖當時就說:“爸,咋叫這個?不行”

李二慢條斯理的說“罴是熊,我想着讓孩子長得壯不好嗎?”

李二媳婦說玉霖:“長得壯好啊,你快別和你爹争了,你們幾個名都是你爺爺起的,你爹沒撈着給你們起名,這回可是過瘾了,早就起好了,就等孩子呢。”她不知道他家老頭給了孫子起了個熊的小名,知道還不得拼命。

李二也很高興,一宿沒睡就等着孫子來,名字早起好了。

玉霖和敏荷抱怨:“我起了好幾個,一個都沒用上”

敏荷奶着孩子說:“那就下回再用。”

玉霖就樂的不見了眼睛:“好,下回用,你快點養好了,我再多起幾個。”

敏瑜挖了一夏天的草藥,在玉霖回來時托他拿街裏賣了。

玉霖去村口等拉柴的馬車,看見敏瑜背着一大袋子在村外頭:“你咋在這呢,沒放羊啊?”玉霖看見村口的敏瑜很奇怪。

“姐夫,羊有敏祿他們幾個看着沒事,我等你,你看”他把袋子解開,這是我挖的,你幫我賣了吧。”

“咋送這來了,”玉霖奇怪了

“嘿嘿”敏瑜撓撓頭“你別告訴娘啊,她不知道,你幫我賣了,買個小銀鎖再買塊花布,就那樣的。”敏瑜比劃着

“我哪給你買那玩意去”玉霖一聽就知道是給孩子買的,他哪能讓敏瑜買“現在飯都吃不上了,沒處買,我給你攢着吧。”

“沒地方買呀,那行了,你就給我買這麽大的兩塊花布回來吧。”敏瑜不知道做小被乎要多大的布,他看過敏榮家孩子的被乎,比劃着要那麽大的。他聽四丫說家裏沒有做被乎的布就記住了。

“行了,我給你買回來,你快回去吧。”玉霖揉着敏瑜的頭笑着說。他以為敏瑜要給敏荃她們買花布做衣服。

過年的時候他們家小罴就蓋着那塊紅底紅花的花布被乎。

李玉霖看見丈母娘抱着小被乎進來就知道自個弄錯了,這個兒子蓋也太花了吧。

他特意為這事讓他大娘去買的,還跟他大娘借的布票。也沒花敏瑜的錢,還添了點湊了二十給他,他那袋子藥材可都是年成老了的,供銷社給了好價錢,玉霖還想問他在哪挖的。

打敏荷躺下四丫就天天樂呵呵的,她們這院裏現在的氣氛很奇妙,季蘭香天天的罵三七,指雞罵狗,摔摔打打,她們那屋不時的叮當亂響一陣,四丫很佩服淑惠的養氣功夫,沒聽她有動靜。

柳玉蓮抱個孫女,天天的不離手,可有姑娘了,打破她家少林寺的局面,還是隔輩的,更親一層。

四丫則是天天不着家,長在了敏荷那,要不是要給孩子做飯,她就差住那了。

她頭腳進門淑惠後腳就過來了:“哎呦三嫂,找你說話還真不易”淑惠跟着四丫後頭進了屋。

“啥不易,我這不是天天的往小滿家去嗎?”四丫“找我有事?”

“沒事,就是找你說說話”淑惠坐下,手裏還拿着活計一副長談的架勢“三嫂你知道不,二嫂給敏華說親了,人都看中了,要不那個”淑惠向着大屋努努嘴“她咋天天摔打的,就是這。”

“敏榮說親啦?說的誰家的?”四丫天天不在家,也沒空打聽,一門心思的在敏荷身上。

“六隊老武家,他們家成分是地主,土改那年抄出不少好東西呢。”

“哦,知道,老大家還是老二家的?聽說他們好幾個丫頭呢吧。”四丫問

“嗯,說這個是老二家的二丫頭,人家啥都不要,相中了敏華,二嫂說啥都沒提,人長得細皮嫩肉的,我看了,杏核眼,小嘴,頭發好,梳着大辮子,楊柳細腰地,咱們敏華一見就相中了。”淑惠咯咯笑了起來。

“那敢情好,二嫂又去塊心病,這幾個小子可夠她操心地。”四丫接口

“那可不是?養兒子就是讨債地,聽說這丫頭比敏華大兩歲,她妹子和敏華般般大”

“那咋這大了還不找主?沒毛病吧。”“沒有,你知道她媽不,就那個長黃梅大瘡的那

個,後來喝鹵水死了,她給孩子耽誤了,說好幾家都不要,老大家兩小子也都沒說上人呢。”

“哦”四丫想起來那妯娌兩個,捂着手絹來找李二看病。兩人都用手絹蒙着臉就露個眼睛。裹着尖尖的小腳,打着綁腿,掩襟的大褂,還繡着花。就看那雙眼睛就知道是個溫順和氣的人,兩人一樣的打扮,說是表姐妹,死時也一塊死的,都穿戴好了一塊喝的鹵水。

“這回老武家先提的,帶着丫頭過來讓李二哥把脈,順帶相看了,李二哥說那丫頭好着呢,啥毛病都沒有。”

“哦,我說那天敏荷婆婆想跟我說話又沒說呢,準是這事。”四丫想着那天李二媳婦吞吞吐吐的樣子說。

“嗯,二嫂說不辦事了,直接接過來一合鋪蓋就完事了,給了敏榮的一樣不少給她。。”

到了敏華成親那天武家姑娘坐着通紅的馬車,坐在中間,旁邊一個小胖子押車,老武家陪送閨女的一樣東西都沒少,鋪的蓋的,穿的用的都陪送過來了。

說是不辦事,自家人還是要辦的,親親故故的知道的也都來了,柳玉蓮高興,白撿個媳婦還帶着陪嫁。

那武姑娘長得還真是好看,紅彤彤的一身往那一站。敏瑜想起來玉霖說敏荷的一句話:膚白勝雪,嬌豔如花。這是玉霖洞房時敏瑜他們偷聽來的。他覺得這句最合适不過了。

四丫想起第一回看着翟毅媳婦覺得她很好看,那是讓人一見就特別想親近的感覺。淑惠好看,是讓人看了心裏就高興。而武家這姑娘讓人看見就挪不開眼,想好好的哄着,偏偏又愛笑,笑的人心裏就像沐浴在三月的陽光裏,渾身懶洋洋的。

難得的李二說了句話:不錯不錯,也就擱這社會吧...

聽得人稀裏糊塗,他媳婦瞪他“淨說半截話,也不怕爛腸子。”

二房熱熱鬧鬧的辦了喜事,大房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敏之也不招季蘭香的面了,天天回來就紮到西屋不出來。

齊老大和李三提心吊膽了一陣子就放下心來了。

四丫在自家園子邊邊溜溜的都種上了菜,把園子邊上的一塊土坡刨了種了點粘棒子,帶上豆角,又找幾個倭瓜子,生出牙點到邊上,找架柴架了障子。

糧食就那麽多她要精打細算的過日子,不能挨了餓。

作者有話要說:

☆、抗天災喬四丫存食 聽母勸季蘭香蓋房

轉眼,敏荷的小罴就能下地走了,敏荷讓她婆婆在家看着孩子,她下地幹活。

她婆婆看了兩天,第三天就不看了,孩子太淘氣,一轉身就沒影了,老太太急的滿屋轉,最後他自個在櫃底下出來了,那孩子要不是看老太太出去時間長了還不出來。

李玉霖知道了就打他屁股:“你該叫皮蛋。”孩子捂着嘴嘿嘿樂,他知道他爹不使勁。

敏榮的丫頭長青也滿地跑了,長得壯實,他奶奶說她跟個小牛犢子似的,抱着樂呵呵的說“你這丫頭長這樣誰敢要啊。”

其實那小丫頭就是胖點,她媽奶好,這孩子嘴壯,啥都吃,吃啥都長肉。天天在外頭曬得小臉瞧黑。

敏華的媳婦也常抱着肚子進出這院,她還有兩月就該躺下了。

敏之越發的不愛說話,翟毅家有啥活都趕着去幹,翟毅媳婦帶妞妞去了一趟北京,回來倒是沒說啥,也沒催着辦事。

柳玉蓮話裏話外的提過幾回,翟毅兩口子也沒搭攏。

季蘭香越來越煩躁,柳玉蓮的兒子一個接一個成親,敏之的的事就拖着,齊老大去鄉裏一趟回來帶回個老太太。這老太太是她媽,她見了她媽的第一個句話是:“你還沒死?”

老太太嘴哆嗦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我咋不死呢。”

老太太在老大屋住了下來,就住敏之那屋,敏之大了以後,老大覺得和他們住不是辦法,就在正房後面加了間偏廈,冬不暖夏不涼的,和他們走一個門口。

家裏來了老人于情于理也要去看看,四丫做了咯豆給送了一碗過去,又找老太太吃過兩回飯,老太太人很好,熱情的拉着四丫手讓坐着說話。

這老太太也真可憐,讓男人賣了不說,買她那男人不久又讓人在耍錢場上打死了。後來他男人又去找她,她害怕再給賣了,就找個人家做了填房。老頭對她挺好,她倒也過了幾年省心日子。老頭一死,就讓老頭前窩的兒子攆出來了。

老太太無處可去,就去了鄉裏,想找找這事,正好老大看見,一打聽才知道是他丈母娘,就帶了回來。

“那男人死了咋不來找我?趕着嫁人幹啥?”季蘭香對他娘一點都不客氣

“我怕拖累你”老太太一臉的無助與惶恐。

“你現在不怕拖累我了嗎?能幹時候給人家幹,不能動了讓人家攆出來你就想起我來了,當我是啥了?”季蘭香開始撒潑“我讓那個死老鬼賣到齊家,要不是桦林我早死了,現在才想起我來,我受罪時候你在哪?死老鬼賣我時候也不見你,養孩子不能好好護着你養我幹啥”季蘭香嚎啕大哭,這些年的委屈都發散出來。

老太太坐着不停的抹淚。

四丫看着娘兩個打架,也不敢勸,悄悄的退了出來,她忙着呢,哪有空看這個。

三天兩頭的就要軋一回糧食,白天沒空,就得晚上軋。淘了點小米,榆錢下來了,敏瑜捋了點榆錢,要吃布了。

碾道人多,這個推一會兒,那個推一會兒就軋完了。

四丫扒了不少榆樹皮,除掉外層的黑皮,要裏面的靠着樹幹那層白的,曬幹了,她扒了好幾天才攢這麽多。

曬幹的榆樹皮,放上去軋,這邊敏瑜在後推,那頭翟遠拉,倆人玩似的就把榆樹皮就變成了細面,篩好了裝起來,擦咯豆的時候加進去點,面條變得滑爽勁道不斷。

吃咯豆費糧食,都不舍得糟蹋好糧食,把不好的泡個十天二十天的,水發了泡,掏幹淨了,上碾子軋成面。吃的時候摻點榆樹皮軋的面,開水燙了。燒一鍋水,架上擦床,面揉成團,放邊上單手用力向前推,一條條的面條就掉到泛着花的水裏,用筷子輕輕撥開。撈出來,過涼水。打上蘑菇鹵子,盛一碗澆上鹵子,端着碗蹲在大門口吃,饞壞一堆人。

煉鋼結束了,也再沒人上山去砍樹,四丫想:可不再砍了,天天聽梆梆的砍樹聲頭疼。

晚上,一家人就着豆大的煤油燈搓棒子,找個指頭粗細的鐵棍一頭上砸平了,一頭安上個木頭把裹了布條當撺子,一根棒子拿住一頭,豎着撺下去,就掉一排粒子,一根棒子撺出幾排,剩下拿搓出的棒子芯和棒子交錯幾下就搓光一根。娘四個邊說話邊搓,一簸箕棒子很快就搓成一堆棒子粒。

敏荃下地,把棒子粒端出去,敏菊收走棒子芯。收拾幹淨了鋪炕睡覺。

敏荃也到了說親的年紀,糧食都不夠吃,誰家也不願多添人口。四丫又犯愁了,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早起做飯,四丫把挑好的榆錢又拿出去簸了簸,再挑挑,榆錢招蟲子,都是很小的小紅蟲子,不仔細看不出,有時候蒸熟了蟲子才在面上出來,那就不能吃了。

洗好的榆錢倒進盆裏,放上小米面,一半糧一半榆錢,,放點鹽拌勻,上鍋蒸,一會兒就熟。單做幾個面多的,捏成團子一起蒸熟,給敏瑜上山拿着。

熬點小米粥,切點鹹菜,擇幾棵蔥,叨點醬,不了裝盆裏端上來,誰吃誰拿碗盛。一家人吃過飯,收拾完了,也敲鐘了。

院子裏的人陸陸續續的往外走,小隊部領了家夥什該幹啥幹啥去了。

小隊今年沒喂豬,人都快沒啥吃了,哪還有糧喂豬。四丫跟着下地。

這幾天在種地,走了小隊以後幹活的多了,地種的到沒以往好了,壟溝就淺淺的一條溝,種子扔進去完事了,出苗率降低了幾成。

齊老大在扶耠子的後頭吆喝:“使勁,壟溝深點”扶耠子的叫有才的年輕人,去年成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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