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回給人取子彈
子?真不知道,我爸說先看看。”
敏瑜說:“別在這說話了,上我家吧,你東西呢?”
敏瑜回頭和翟恒說:“姐夫,這是我同學,就住我們家吧。”
翟恒正發愁,聽了樂不得讓他去,順便拉着那個少年過來:“敏瑜,他們一起來的,這個學生也住你家吧。”
敏瑜挺痛快的說:“行。”
敏瑜帶着程敏達和那個少年要回家,那個姑娘很顯然是認識那個少年的,她見他走了,慌忙叫了一聲“雲鵬”,少年轉過來說:“我安排好了來找你,或者你找我也行,你叫什麽?”他問敏瑜。
敏瑜說:“你讓她上敏瑜家找你就行了。”
那姑娘眼睛有些紅:“行,一會兒我去找你。”
敏瑜說:“要不,你也去我家住吧,跟我姐和我媽一屋,你要不嫌棄也過去吧。”
那女孩瞪大眼睛看着翟恒,帶着哀求。
翟恒說:“敏瑜,這樣不會太麻煩了吧。”
敏瑜說:“沒事,我媽不說啥,我家還有我三姐和四姐在呢,有伴。”
翟遠跟着敏瑜去了四丫家,跟四丫一說,四丫啥都沒說,:“來就來呗,就當多個閨女,我家就這條件,好賴的将就吧。”
那姑娘挺高興,和認識的人在一塊總比陌生人好。
姑娘放下東西做了我介紹:“我叫梅子筠,北京來的,以後就麻煩大娘和姐姐了。”
敏菊挺喜歡這個爽快的姑娘,姑娘打開行李收拾東西,敏菊傻了眼,梅姑娘除了幾套換洗衣服外帶的都是書。
梅姑娘說:“我爺爺是前清的秀才,家裏除了書就沒別的了,我爸是老師,這回挨整了,我媽也一塊去了勞改農場,我爸組喜歡這些書,我怕讓紅衛兵都拿走,早就裝好了帶着,他們怎麽也不能上這來搶走吧。”
說完看看敏菊:“姐姐,你不會去報告吧。”
敏菊看着這個沒心機的姑娘:“咋不去,沒準會表揚我呢?”
梅子筠認真的看了敏菊一會:“我知道你不會去,你逗我玩的。”
敏菊撲哧就樂了:“逗你玩的,哪天找個箱子裝起來吧,難保有人看見,給你收走,這些可是毒草。”
梅子筠笑着說:“好,謝謝姐姐。”
敏瑜帶着程敏達進了他的西屋,程敏達打量着屋子,牆刷的雪白,靠着牆擺了一溜三節櫃,對着炕的那面牆立着兩個架子,放着些雜物,收拾的倒是幹淨。牆上還貼着年畫,都發黃了,只有一張□像是新帖上去的。
炕上一溜三個鋪蓋卷,橫在窗臺根。
程敏達問:“你這屋住幾個人呀。”
敏瑜說:“算你們倆五個。”
程敏達說:“有敏璋還有翟遠是吧,我倒想會會這個翟遠。”他聽敏瑜說過家裏的事,很向往他的生活,所以就奔了他來。
程敏達的東西不多,網兜裏是臉盆和牙缸,扛着鋪蓋卷,背個書包,還有一個裝衣服的提包。
那個叫雲鵬的少年和他差不多,就多了個很沉的背包。
雲鵬把東西收拾好,梅子筠就過來了:“雲鵬,姐姐說給我找箱子裝書,快拿出來看看,都揉壞了。”
雲鵬把那個很沉的包打開,裏面都是書。
敏瑜奇怪的看着這倆人:“咋帶這麽多書過來?這要是讓人知道你們會挨批的。”
梅子筠一邊掏一邊說:“沒辦法,我家沒人了,這些書讓紅衛兵拿走就毀了,我只好偷着帶過來了,你們不許往外說,我可以借給你們看。”
敏瑜笑呵呵的答應了:“趕明個我讓二哥給你做個書箱子,這書可不能擱外頭,我們學校的圖書館都給砸了。”
梅子筠眼睛亮晶晶的說:“謝謝你了。”
家裏多了三個人,吃飯就麻煩了,程敏達明确表示,糧食糧票上交,他不會自己做飯吃。
梅子筠覺得麻煩四丫不太好,自己又不會使用大竈,糾結許久,還是雲鵬說:“咱們就在他們家入夥吧,我看大娘人挺好。”
時間長了,知道雲鵬是梅子筠的表弟,今年十八,姑娘比大一歲,倆人上學都是在一起,本來今年應該高考,誰知道□,取消高考了,家裏又出了事,只好報名下鄉了。
分人的時候沒人願意上這麽遠的山溝來,都選了相對比較好一點的地方,只有程敏達選了這裏,他們倆為了能在一起,也選了這兒。
。
冬天是最閑的季節,翟恒沒安排活計給他們,幾個年輕人天天湊一塊看書,有時候幫着家裏砍點柴,拖回來在門口剁成段,劈好晾着。
程敏達鬧了好幾個笑話。
敏瑜劈柴,他看着敏瑜梆梆的挺省勁,也拿過來試試,累一身汗,也沒有敏瑜劈的多。
敏瑜端着一簸箕棒子光進來,程敏達沒見過這個,看着新鮮,拿起來就搓,半天也沒折騰下來幾個粒。敏瑜看他好笑,拿起來一根,用撺子一撺,就出一溜溝,程敏達看着好玩,刺溜刺溜的撺了一堆,又開始和敏璋比賽,看誰搓的多。
第二天雲鵬說手疼,程敏達才後知後覺的看自己手,:“是挺疼的哈,我還以為我那天摔跟頭摔地呢,鬧半天是搓棒子幹地。”
程敏達愛動,看見敏瑜的單翅非要練練,敏瑜就讓他去了,他覺着自個身手好,沒當回事,開始就摔個大馬趴,笑壞了敏瑜幾個。
雲鵬上去玩的有模有樣,程敏達不服氣,天天的去練,最慘的一次鼻子都摔青了,他個子大,身體還重,在單翅上就看着很笨拙,雲鵬矮他半個頭,年紀小,身體靈活,學的就快,倆人天天的去冰上較量,程敏達天天的輸給雲鵬。
程敏達有時候硬拉着翟遠,翟遠玩的也比他好,程敏達十分的不服,倆人又較量功夫,十有□也是他輸,讓他很是氣悶。
程敏達的父輩是行伍出身,正經的東北漢子,彪悍,豪放,程敏達也是一樣的性格。
敏瑜住進宿舍的第一天做自我介紹時說:“我是齊敏瑜。”
他哈哈笑:“我是程敏達。”
“我是齊家治國的齊,敏而好學的敏,瑜者,美玉也。”
“我是程門立雪的程,敏于行的敏,達,通也。”
程敏達伸出手:“程敏達,今年二十,北京人。”敏瑜回握:“齊敏瑜,今年十八,冀省人。”倆人哈哈笑着成了好朋友。
程敏達很快的融入到了敏瑜家的生活之中。
雲鵬家出了事,他有點接受不了,一個天之驕子高高在上,瞬間被打落谷底,心理落差太大了,他還沒完全調适過來,每天的跟着程敏達玩單翅發洩內心的抑郁。
小罴剛上三年級學校就停課了,回來就賴着敏瑜從三年級開始幫他補課。翟遠還湊熱鬧教他練功夫,把個孩子忙的團團轉。
敏瑜的教育方式是放養,無限制的讓小罴做自個喜歡做的事,翟遠是嚴厲督促,小罴過的事冰火兩重天的日子。
慢慢的敏華媳婦也帶着長海過來聽聽,敏瑜還要講給他一年級的課程。
敏榮媳婦帶常青過來兩回小罴就不願意了:“大舅媽,長青不愛學習,你教她玩點別的呗,我小舅說小孩子不能強迫。”
長青又魯又軸還愛哭,誰不依着她她就開哭,撒潑打滾的不依不饒。小罴頭回見這樣孩子很頭疼,他舅舅告訴他再不願意也要笑着,就是拒絕人家也得笑着說,讓你家覺得你是真沒辦法。
長青不甘,她也要和小罴玩,她覺得小罴挺好,笑呵呵的,不像長海,淨動手打人。小罴讓她別處玩去,她不去,賴着不走。小罴看着敏瑜很無奈,敏瑜表示他沒辦法。小罴煞費苦心的想了幾天,終于想出個辦法,他撺掇長海和長青的打了一架。
長青的媽生氣長海和長青打架,有長海的地方她就躲着。
小罴笑眯眯跟敏瑜說這事,敏瑜說:“你倒是會使心眼了哈,真有乃父之風。”小罴成了敏瑜的精神寄托和希望,精心竭力的教他。小罴也努力的學習吸收敏瑜教的東西。
敏瑜有時候讓他背一段醫書,不明白的讓他去問他爺爺,小罴聰明,李二很疼愛這個孫子,恨不得把全身的本事都教給他,小罴來的時候不管多忙都要先教明白孩子。
敏瑜帶回了全部的課本,就連別人扔的他也撿了回來,在人人都去當紅衛兵的時候他把五年的課本都收集起來,藏在被褥裏帶了回來。 教孩子之餘他學習他的醫學,有時候他去李二那裏聽聽他講中醫的一些東西,學習紮針把脈,高興了就和小罴比賽誰背醫書背的快。
敏荃的兩個孩子中的老大一直跟着她,敏菊回來四丫輕生了許多。 家裏多了三個人四丫的家務活又變得繁重,家裏一吃飯擠得滿滿的一炕。
程敏達說家裏有那種大圓桌,吃飯的時候在地下坐着。敏瑜拉着他找敏富說清楚,畫了一張草圖,跟二憨找了幾塊可以做桌子的木頭,讓敏富打了一張大圓桌,又做了八個方凳子,也沒有刷漆,敏瑜樂颠颠的擡了回去,放在了敏瑜住的的那屋地下,敏富找了倆折頁做成可以折起來的,使着方便。
四丫看敏瑜和程敏達這些天鼓搗出這麽個玩意,非常高興:“哎呀,還是城裏孩子,你看這桌子,多少人吃飯都能召開,可真好。”不停的誇程敏達,把程敏達誇的都不好意思了,摸着腦袋說:“這不算啥,真不算啥。”
梅子筠和敏菊他們住一起,時間長了敏菊看梅子筠的小衣和自個的不一樣,就照着做了一個,覺得這個比自個那個穿着得勁多了。
老四家的孩子回來後見自個爸媽住羊圈裏,哭的直抽搭,柳玉蓮領着倆孩子住進了她家。
三九天羊圈冷的跟冰窖似的,翟恒找革委會的紅衛兵們說好話:“人民萬歲。”
那個革委會的頭頭是個瘦高的年輕人:“人民萬歲。你有啥事?”
翟恒說:“我們村的四類份子和□住在羊圈裏,這天氣太冷了,你看能不能讓他們回去住,開春再住進去,哪怕多住些日子呢。”
革委會頭頭斜了一眼翟恒:“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就這點罪就受不了,就是地主階級享受慣了。”
翟恒說:“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要是讓他們凍壞了,明年開春就不能當典型了,我們小隊就這幾個典型。”
革委會頭頭想了想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要負責看好他們,不能讓他們的反動思想有所擡頭。要是他們有啥反動思想和行為一定要報告,不能讓人民陷入危險當中。你回去就讓他們先出來吧,明年多關幾個月。人民萬歲。”
翟恒說:“人民萬歲。那我就回去放人了,我一定看好他們,不負人民所托。”
翟恒從大隊部出來,出一身的冷汗,這樣說話忒費勁。
趕在過年之前把人都放了出來,齊老大的精神不太好,大冷的天還有本村的紅衛兵看着他幹活,加上羊圈透風,他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季蘭香的精神倒還好。
老五經過這樣的無妄之災病倒了,淑慧的心裏火燒火燎地,人整個就瘦了一圈,李二天天去給他把脈,敏瑜也跟着過去看。
老四的身體一向很好,這個羊圈對他來說倒是沒啥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點亂,改了幾回了,還是不太滿意
☆、 掏鳥惹出無良女 識人不清喬玉蘭
六六年的春節悄無聲息的來臨了,革委會通知,不讓放鞭炮,不讓燒香,凡是以前過年的時候做的事都統統不讓幹了。
不讓磕頭作揖了,見人要敬禮,初一拜年人們見面先敬禮,嘴裏說的是:“人民萬歲,過年好。”
另一個也敬禮說:“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過年好。”
敏菊說:“這讓人咋說話呀,我不出去了。”
四丫看着外頭說:“不去就不去,你別磨叨,讓你大嫂子聽見該批鬥你了,唉,在家呆着吧。”
吃飯之前先圍着桌子念□語錄,一人一個小紅本,雙手捧着念“□教導我們: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 念完坐下吃飯。
過年都氣氛被破壞殆盡,大夥圍着桌子吃餃子。雲鵬說:“這是什麽面做的,怎麽是黑呼呼的。”
四丫說:“摻了荞面做地,白面不夠,初五包一頓,十五再包一頓。還要摻了荞面才夠吃,小隊分的那點面不好幹啥。”
雲鵬低頭不說話了,他以前沒吃過這個,這些日子子齊家吃的飯是他沒想過的,都是什麽呀,棒面的窩窩頭高粱米粥,鹹菜,這還是好的,他聽說有的人家這都吃不上。他都不知道肉是啥味道了。
就是三十晚上還吃了點帶肉的飯菜。四丫一再說敏瑜不要出去招事,他們家現在盯着的多了,興許過了這段時間就沒人盯着了,再出去就行了。
敏瑜連山都沒上,倒是二憨去了幾趟,下了兔子套,還打了幾只野雞,偷着拿回來,大夥而分了。
三十晚上都一鍋炖了,啥都沒有,山上的山花椒藤放了一段,擱點鹽,煮開鍋倒一盆土豆塊和蘑菇進去,這就是年夜飯了,家裏沒人跑山的連這都吃不上。
大個的陶瓷盆盛一盆上來,熬白菜和酸菜出鍋的時候放點懶油進去,這還是過年,平時油都是少有的 。 一家人呼嚕嚕的都吃光。
四丫說夏天老吳家熬豆角,晚上在鍋裏炖着沒往外盛,竈裏還有沒燒完的劈柴,早晨吃飯的時候都覺着豆角比平時的好吃,一鍋豆角都吃完了,才看見鍋底有骨頭,那媳婦把骨頭撈出來一看,是長蟲骨頭,肉都炖沒了。
程敏達說:“那盛時候就沒看見?”
敏瑜說:“你上我家竈房看看去,早晨不點燈啥也看不見,沒事誰舍得點燈啊,費燈油。”
晚上,敏璋躺在炕上說:“七哥,咱們掏鳥去吧,晚上也沒人知道。”
敏瑜很想去,翟遠說:“嗨,咱們就在後院掏,後院誰也看不見。”
幾個人起來悄悄的去了後院,掏了三窩。
第二天一大早的,敏榮媳婦來了,一進門也不叫三嬸了,直接說“人民萬歲,喬玉蘭,你兒子昨晚又掏鳥了,你們家時刻不忘地主階級的享受。”
四丫氣的直哆嗦,不是為她說敏瑜,而是那句喬玉蘭。這麽些年她對敏榮媳婦那可是當自個閨女的教着,能幫的幫,能拽的拽,就為聽她這聲喬玉蘭?
敏菊指着敏榮媳婦說:“你在齊家這麽些年就沒學會個尊重老的嗎,喬玉蘭也是你叫的,以往我媽真是瞎了眼,跟你這個牲口說掏心窩子地話,我們家養條狗還知道汪汪叫兩聲呢,你就是這麽辦事地?我今個也不怕你鬥我,你說你是文鬥還是武鬥,我都接着。”
四丫拍着胸脯說:“你也拍良心想想,我齊家咋就對不起了,你小叔子就掏幾個鳥你也值當過來興師問罪?”
敏瑜氣的要上去揍她,四丫使勁拽他:“跟個圓毛畜生一般見識,我還真是自降了身份。”
敏榮媳婦紅臉憋肚的站着,外頭就聽見敏榮瘋了似的跑了進來,上去就給了他媳婦一個耳雷子,打的敏榮媳婦愣了一會兒,也不□語錄了,直接就撞了過去:“齊敏榮,你敢打我,你紅毛了你,我要跟你離婚。”
敏榮一把抓住她胳膊:“離婚,走,這就去,上革委會。”
敏榮拽着她往外走,她媳婦往下打墜兒不走。
敏榮一使勁就把她拖了出去,過門檻絆了一下,大夥兒都看着,沒人拉着。
四丫看着敏瑜:“讓你消停點你就是不聽,早晚你得給家裏招來禍,今個來的是她,要是旁人呢?”
敏瑜沒吱聲,旁邊的敏菊說:“旁人誰扯這個呀,掏麻雀還是滅四害呢,死老娘們兒,就知道獻勤兒,不好好呆家看孩子,天天的出來作,早晚地作死。”
四丫拿起條疙瘩給她一下子:“挺大個丫頭,竟說胡話,她作她地,你嚼哪門子舌頭。”
敏菊躲着四丫的條帚疙瘩:“也就我大哥,要是我早就休了她,一天到晚的瞎亂亂,也不過個日子。”
雲鵬和梅子筠看呆了,他們家是書香門第,吃飯坐卧都講究個四平八穩的,哪見過陣仗?原來母親和孩子還能這樣的相處。
雲鵬想起母親的神态,永遠帶着淡淡的笑意,卻透着疏離,明明是笑意盈盈卻拒人千裏之外。
柳玉蓮聽說她兒媳婦來這麽一出,跑過去把敏榮媳婦劈頭罵了一頓;“沒家教的東西,這多年我沒管過你,想着你娘有病你們長大也不容易,你三嬸那麽老實的人,對你就是十個頭地了,連我這個正經婆婆都抵不上她對你的好,你的良心都讓狗叼去了,你還上人家鬧去,人家那是不稀得搭理你,你當人家兒子閨女白養地?你還當紅衛兵,鬥你大爺,你四叔五叔,你還是人麽你,挺大個老娘們天天跟着一幫老爺們瞎跑,不好好過日子,你個敗家娘們。”
柳玉蓮越說越有氣,她也不打她,直接就去打敏榮了:“娶媳婦你不好好管着,讓她東跑西颠不好好過日子,我的老臉都讓你們丢光了,我打死你,讓你管不住媳婦。”
柳玉蓮劈頭蓋臉的打了敏榮一頓,敏榮也不敢吱聲。
敏榮媳婦在旁邊看傻了,她的認知裏這家人都是軟弱可欺地,沒想到在四丫哪先碰了釘子,回家婆婆又鬧得這麽厲害,這是她想不透的事,她就傻傻的站着,都忘了拉開再打人的柳玉蓮。
柳玉蓮看她傻站着都不知道拉杖開更生氣了,死命的打着敏榮,一個好好的笤帚疙瘩都打碎了。
柳玉蓮發落完敏榮兩口子,又過來跟四丫賠不是:“都是我沒管好,想着她娘瘋瘋癫癫地不容易,我就沒多管,我要是管好了,也就不會跑這氣你來了,這個作死地小老婆子,我罵她一頓,你別往心裏去啊。下回她再這樣,你就大耳刮子抽她,看她還猖狂啥。“
四丫說:“這事不怨你,哪有媳婦做錯事婆婆來賠禮的?從她過門我就教她咋為人處事,唉,沒成想她這樣。你也別給我賠不是,跟你丁點事都沒有。”
柳玉蓮在四丫這回去,又找敏榮說了老半天的話,讓她好好管管他媳婦:“你好好管管她吧,你三嬸那樣老實的人她都能得罪了,往後還不知道要作出啥禍來呢,你還有倆弟弟沒成親呢,人家要是知道有這樣的妯娌誰還願意進門呀。”
也不知道敏榮回家咋管的他媳婦,他媳婦好些天都沒出門,紅衛兵那邊也沒去。
倒是敏富媳婦來了跟四丫說了一會子話:“三嬸你可別跟她一般見識,我這不是替她說話,我就是覺着你要跟她生氣不值當地,她是啥人呀,也就我姐讓着她,要是我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
四丫說:“唉,我是傷心吶,這些年我對誰不是掏心掏肺地,你婆婆那爆脾氣我們都沒紅過臉,這些年我就沒維下她,讓她指着名跟我叫號,你說我這心吶,跟油煎了似地,她咋就好賴人都不分呢。”
敏富媳婦說:“說不往心理去,你還往心裏去不是?不值當的和她置氣。”
四丫擦擦眼角說:“我不是跟她置氣,我是跟我自個過不去,我活了這半輩子了,連一個人好歹都看不出來,我白活了,那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敏富媳婦說:“您也別跟自個過不去了,誰還沒個走眼的時候?這以後知道她這樣不搭理她就行了,我都不稀得搭理她,當她是狗瞎汪汪。”
敏菊撲哧就樂了:“四嫂,你說的還真是,就當是狗瞎汪汪了,以後再想上我們家說缺這個少那個的,我劈了她。”
過了一陣子,四丫在碾道遇着敏榮媳婦,敏菊端着簸箕擠着過去沒理她。她讪讪地笑:“敏菊妹子這是要軋碾子呀,我幫你推。”
敏菊白愣她一眼:“可不敢用,咱們是四類分子,黑五類,你是根正苗紅地貧下中農無産階級,還界限還是劃清楚的好。”
敏菊掃着碾子,也不瞅她,刷刷的把碎面子掃下來,敏榮媳婦沒躲開,掃一身的白面子。
敏榮媳婦挨了敏菊的搶白,臉色不就大好,又讓敏菊掃了一身的面,覺得挺委屈,對着四丫叫:“三嬸”。
四丫斜愣了她一眼:“這可沒你三嬸,還是叫我喬玉蘭吧,沒事你就走,別耽誤我娘倆軋碾子。”
敏榮媳婦臉皮漲的通紅,還想說啥,敏菊說:“媽你跟個圓毛的說啥話,忘了她瞎汪汪的時候了?”
敏榮媳婦窘迫的趕緊端着簸箕走了,她不明白之前對她那麽好的人為什麽只叫了一回名字就對自己這樣了,她一輩子也想不明白。
齊家人不跟她計較,那是因為她是齊家人,齊家把她當作了自己人,可是敏榮媳婦沒有意識到這點,這以後沒人會把她當自家人了,她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是多麽大的損失。
無論多麽軟弱的人都有自己的底線,越是平時看着好說話的人的底線越是不能觸動,他們的怒火比平時愛發火的人要高幾十上百倍。
四丫生氣了,因為敏榮媳婦的無知和任性,她也是有脾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為掙工分翻山越嶺修水庫 巧抓獾子高談闊論吃豬肉
農業學大寨的口號依然高喊,出了正月就開始安排人手上工了,搗糞往地裏送,挑石頭,磊壩階,整理河道。
平時搞文革的人不願上地,翟恒說:“你們搞革命我不管,要是你們搞革命不用吃糧食就不用下地幹活。”
紅衛兵倒是乖乖的下地了,矗到地裏不幹,翟恒讓地裏幹活的比賽,每人分別包一部分,誰幹完誰先走,幹不完不給工分,大夥相互監督。
只執行兩天碾道的大槐樹上就貼了大字報,白紙黑字的寫的翟恒的名,翟恒哼的一聲。
翟遠跑來看熱鬧,“啧啧,這字寫地,蛛蛛爬地似的,咋還拿出來丢人現眼呢。”
寫大字報地是前些年招進來吳家姑爺姓柳,人家都教他柳八斤,聽說小時候念書的時候鬧過笑話,再也不去學堂裏了,先生教他念:絲與竹乃八音,他念:四個小豬稱八斤,先生給他一板子,他趕緊改,二斤一個,二斤一個,先生氣樂了,帳算的還挺快。
如今吳姓吃不飽的家都是革命積極份子,要不是老齊家那幾個大小夥子攔着,老大家差點就讓他們給抄了。
畢竟是山裏,造反派再厲害架不住人少,家裏要是有幾個厲害的他們也是不敢動手的,別的地方的紅衛兵也不願意跑這麽遠幹對他們沒利的事,齊家啥樣他們心裏也是有數,沒人願意給別人當槍使,之所以鬧得歡還是人們的忍讓和縱容占了大部分。
翟遠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大夥兒都是貧農,誰怕誰,不來明的,偷着揍你一頓還是能行的。
翟遠盯了柳八斤幾天,大概有了數。柳八斤上大隊革委會彙報工作都吃完飯才回來,翟恒就在半道等着他,趁他不注意套了麻袋,那柳八斤本來就喝的稀裏糊塗,猛然讓人套了麻袋也不知道叫喊,翟遠拳打腳踢的打他一頓,打完了把柳八斤扔河溝子裏走了,臨走還拽走了麻袋。
春天冰還沒化完,柳八斤在冰上這一凍,又刮來點冷風,酒也就醒了。他爬起來看自個在河溝子裏,也沒見跟前有人,就覺着自個是遇着鬼了,吓得撒腿就跑,回家實實着着的長了一場大病。逢人就說小河溝子那邊有鬼,翟遠聽了偷着樂呀。
随着農時将近,知青也下地幹活了,梅子筠連鐵鍁都不會拿,只給她找比較輕快的活幹,就這樣她一天下來手都是血泡,姑娘晚上挑着血泡就哭了。
雲鵬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下地幹一天活回來跟梅姑娘差不多,也顧不得幹不幹淨,躺下就要睡覺,敏瑜打了一盆熱水,把他拉起來讓他泡腳。
雲鵬原先是看不起鄉下人的,他覺得他們粗俗,沒有禮貌,還不講衛生。在齊家住這些日子,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觀。尤其是知道敏瑜還是大學生之後,就更不小瞧他們家人了。
眼見着敏瑜給他端來洗腳水,感激的說聲謝謝。
敏瑜知道他的心理,也不管他,自顧自的洗腳去了。
敏瑜已經是二十一了,長得沒有程敏達壯實,瘦高的個子和程敏達差不多高,身上的肌肉結實,手腳有力。
地裏的活計對他來說就跟玩一樣。
程敏達雖然又高又壯,可是不會使勁,這一天下來頗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他把腳放在水裏,舒服的大叫一聲:“喔”又轉過去跟敏瑜說話:“哎,齊敏瑜,沒有別的活可幹呀,這活實在是不好幹,你看我這肩膀,都腫了。”
程敏達挑了一天石頭,這個工分高,他有勁,就選了這活,他也不會挑,肩膀都磨破了,還覺得自己有勁沒使上。
敏瑜說:“明個我給你找個東西墊上,誰叫你要幹這活呢,最累的就是這活了,盡逞能。”
小隊在整梯田,挑石頭、磊壩階,這是最累的倆活計,他偏偏選這個。
幹了幾天大隊來通知,抽人去梁前築大壩,修水庫,工分按兩天滿分算。
梁前就是老姑奶奶那邊,敏瑜想要去的話,帶着口糧不用天天來回跑,就要去,四丫舍不得他去幹:“梁前遠,築大壩多累呀,我不放心。”
敏瑜說:“一天頂兩天,累點也劃算,我二哥也要去,我兩個還有照應。”
敏瑜和二憨去報了名,程敏達聽說他要去修水庫,非要跟去,敏瑜沒辦法只好也給他報了名,敏璋和翟遠也是想要多點工分都去了。
老二房裏的三個小子也都去,敏瑜很高興,人多幹活有照應,也輕快。
第二天早晨五點就起來了,四丫把晚上做好的飯熱一遍,又把晌午吃的帶好,晌午是管飯是要扣糧食和糧票的,敏瑜不舍得,讓準備飯。走的時候四丫是囑咐又囑咐的,才放敏瑜走了。
程敏達說:“大娘對你可真好,我媽就知道罵人,好了罵一頓,不好更要挨罵。”
敏瑜笑笑:“這是母愛的另一種表達方式,原因就是她不會表達,只會這麽別扭,我二娘就是這樣,我媽就是愛啰嗦,別的都挺好。”
小隊的人到齊了,翟恒帶着去了梁前,一路上有別的小隊的人陸陸續續的加進來,上梁前修水庫的也有一百多人。畢竟給的工分高,多掙點錢誰不願意?
修建水庫,他們要做的不外乎是挑土,挑石頭,磊石頭這樣的粗苯活計。
這一天下來,累的要死,敏瑜他們今天打算回去的,這邊有食堂,還有工棚。吃好說,現在哪都一樣,住的工棚蓋得簡陋,現在天還沒回暖,住到裏頭太冷了。
走到村口的時候,看見一個老太太在一顆樹下瞭望着,花白的頭發绾着纂,穿着灰布的大褂,拄着拐杖,看見他們就迎了上去:“哎呦,我還尋思你們回去了,我這着急,走吧,家去,家裏預備飯呢。”
敏瑜幾個趕緊叫着:“姑奶。”
老姑奶奶已經七十多了,身體還算硬朗,敏瑜在家時侯也常過來看她,他和四丫一樣都有很喜愛這個倔強明朗的老人。
敏瑜過去攙着着老人沒有拄拐的那只胳膊,一路唠着閑話跟着去了她家。他知道這樣走老姑奶奶是要生氣的,那就,吃完飯再說吧。
老姑奶奶家住的院子有三間正房,還有三間的東廂房,都是草房。她的孫子已經娶了媳婦,孫女嫁給了溝外的一戶人家。
敏瑜幾個進屋,炕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這個年月,能留人吃一頓飯已經很不容易了,至于吃啥飯就不能挑了。
大碗的炖菜,土豆蘑菇豆角幹,還有幾塊肉,一看就是把家裏的存貨都拿出來了,這已經很不錯了,還能見着肉。炒雞蛋,拌白菜絲,貼的大棒子面饽饽擺在櫃子上,許是怕他們不敢吃,都拿上來了。
敏瑜他們也沒敢放開肚皮吃,都只吃了半飽,老姑奶奶在旁邊一直勸:“多吃點,吃飽了,別外道。”
這頓飯吃人家好幾天的口糧,誰好意思那麽吃呀。吃完飯敏榮說走吧,貪晚山道不好走,老姑奶奶拉着不讓走,敏瑜說:“有空再過來,明天還要出工就不留下了。”
老姑奶奶不放心,又讓孫子找個火把給他們,這才讓他們走。
他們直走了一般天就黑了,黑黝黝的松樹林子,風吹過發出低低的嗚咽,程敏達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敏瑜,這是什麽聲音?”
敏瑜看他這麽大個子覺着好笑:“是鬼叫,你聽着,嗚嗚的,那邊有個孤女墳,一到天黑就出來,就喜歡你這樣的大個子。”
敏于說的認真,話剛落就聽幹枯的草叢裏傳出簌簌的聲音,程敏達不是害怕,他沒走過這種方,想看看到底都有啥,常聽哪哪鬧鬼,他想見識一下,敏瑜誤解了他的意思。程敏達說:“我就要見識一下鬼到底啥樣。”
說完順着聲音追了下去,敏瑜“哎,你這人”沒說完程敏達已經竄出老遠了。敏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