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回給人取子彈
無奈的看了二憨一眼,二憨滿臉的笑意,敏瑜覺着他笑的有點點幸災樂禍呢。
“走吧,追他去吧,讓你吓唬他。”敏榮在後頭推了他一把。
四個人順着程敏達下去的方向就追了過去,程敏達身手好,一會就不見了。
敏瑜急了,這要是出事可咋辦?他可是聽說有個小隊的人帶着知青上山丢了的。敏瑜扯着嗓子喊:“程敏達。”
一會兒就聽見回音了:“下邊吶,你們下來吧。”
敏瑜接幾個順着聲音下去,程敏達正按着個東西,那東西還在動。
敏瑜說:“程敏達你沒事吧。”
程敏達很興奮:“沒事,看看這是個啥東西。”
二憨幾步過去幫他按着那個要跑的東西,敏榮拿火把一照:“是獾子,這家夥咋抓住它的。”
二憨看怪物一樣看程敏達:“你咋抓住它的。”
程敏達說:“我說我練過你不信。”
敏華解了褲帶遞給二憨,二憨把獾子捆個豬蹄子扣,倒提在手裏:“有個三十來斤吧,腿有毛病,像是夾子夾過,讓你給抓住了,哈哈哈,運氣還真好。”
程敏達樂的滿嘴的白牙,用胳膊肘撞了撞敏瑜:“嗨,我厲害吧,徒手抓獾子。”
敏瑜說;“你太厲害了,都能和獾子賽跑了。”
程敏達不以為意:“反正是我抓地,回去讓大娘給我炖着吃了,我到不知道肉是啥味的了。”
他們幾個到家時四丫在門口等着,看他們進了院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可回來了,尋思你們住到你姑奶家裏了呢。”
敏瑜說:“那哪行啊,他們家還一大家子呢,我往後天天回來,你就別等我了,今個我姑奶找我們在她家吃的飯,回來的就晚了,明個就不貪黑了。”
四丫看着二憨手裏的獾子:“哪來的獾子?”
程敏達湊過去說:“大娘,我抓地。”
四丫上下的看了他一遍:“哎呦,看不出你這城裏孩子跑得還挺快地,還能抓住它,明個讓你二哥收拾出來我給你烀了,明個晚上你就能吃了。”
程敏達痛快的答應了。
敏瑜去燒水,二憨把獾子殺死,放熱水裏燙掉毛,開膛收拾完了才睡的覺。
第二天晚上回來程敏達就吃上了獾子肉,吃的并不是很痛快,人多肉少,那麽大的獾子扒出那些肉沒多少,找了敏榮和敏華也過來,加上敏璋那個饞鬼和翟遠,家裏一家子,哪能夠吃呀。
敏璋說:“等我有錢了,先開個飯店,讓大師傅天天給我炖肉,炒肉,紅燒肉,蒜泥白肉,反正有肉的菜天天吃,頓頓吃。”
敏瑜說:“你最好養頭豬,天天坐豬身上,想吃那就啃哪。”
一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呃,就這樣吧,困死了
☆、生罅隙娘倆鬧氣 解心結又遇小杜
敏瑜天天帶着幹糧奔波在梁前的山路上,每天雞叫頭遍就起來,晚上踏着月色進家門,幾個月下來又黑又瘦。
四丫摸着兒子的臉,黑瘦的臉皮緊緊的包着骨頭,臉上一點肉都沒有,唇角冒出了黑漆漆的胡子,只有那雙眼睛依然又黑又亮,帶着笑意。四丫看着心疼:“要不別去了,累成這樣了,咱不掙那點工分了。”
敏瑜笑着說:“都這麽幹着呢,敏璋他們不也這樣?單我就不行?我可不能讓他們小看了。再說就是想不幹也不成,我聽說了,每個小隊抽出的人是有數的,除非有人頂我去,不去不行。”
四丫說:“咱家你二哥不是去了嗎?你就不用去了,受這累,我心裏疼得慌。”
敏瑜說:“那我二哥就不受累了?不帶這麽偏心的,我二姐聽了該說你偏心眼了。”
“偏心眼就偏心眼吧,那個當媽的不心疼自個孩子,你二哥從小就幹活,他比你禁造,你看你這體格,瘦的就剩骨頭了,摸着都硌手。”
敏瑜說:“習慣就好了,你看程敏達,人家還是城裏來的,不也堅持下來了,就放心吧,快去睡覺,我困死了。”
敏于推着四丫走,娘倆每天就晚上吃飯時能說幾句,往往說着敏瑜就睡着了,這會程敏達幾個早已經鼾聲大作了,實在是太累了,敏璋說吃飯我都能睡着。
自從老五從羊圈裏出來就一直不好,淑慧幹一天活才掙八分,敏萱也天天下地幹活,敏璋看着他爸病那樣非要去掙高工分,淑慧沒法只好讓他去了,他比敏瑜養的嬌,頭幾天回來累的都不想飯吃,就想躺着睡覺,過了七八天才緩過勁來。
敏菊天天燒一大鍋水,回來讓他們泡泡腳,敏菊說他們都跟逃荒的似的。頭發沒空剪,長的快蓋住耳朵了,胡子也冒了出來,好在回來都知道洗洗,要不真成了要飯的。
早晨吃過飯幾個人又走了,晌午哩哩啦啦的下起了小雨,到下午越來越大,淑慧在屋裏坐不住了,去找四丫說話,倆人總比一人呆着強。
四丫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這麽大的雨,唉,她也不知道嘆了幾回的氣了。
敏菊說她:“你就別再那着急了,沒事的,敏瑜幹啥知道分寸,沒事啊。”
四丫急的團團轉;“這麽大的雨,再有分寸又能幹啥,我就怕他頂着雨回來,哎呦,老天爺保佑吧。”
敏菊讓她說的話逗樂了:“你又怕他回來,又怕他不回來,我要是敏瑜都得讓你鬧糊塗,到底是回來還是不回來吶。”
四丫說:“回不回來的平安就好”
到了做晚飯的時候,幾個人回來了,一個個澆的落湯雞似的。
四丫趕緊說:“快上屋把衣裳換了,敏菊你先燒一鍋水,讓他們洗洗,唉呀,看看,澆這樣,就不知道等雨停了再走。”
敏菊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打下雨你就叨咕,我五嬸你倆還坐着抹淚,這剛回來你就埋怨人家頂着雨回來,讓人家歇口氣行不?一天到晚光聽你磨叨了,耳根子也不得清靜。”
四丫聽了氣的指着敏菊說:“嫌我磨叨了,你哪清靜上哪呆着去,用不着你在我跟前晃蕩。”
她這半天心裏等的都着火了,這回看敏瑜幾個頂着雨回來,心裏又急又心疼,就有了火氣,還不舍得跟敏瑜發,敏菊這話就像是在火上澆了油,火騰的就起來了,直接對着敏菊就去了。
敏菊看四丫直接沖着她來了也不含糊:“一個小子,天天祖宗似的伺候着,誰家小子不都是這樣幹活的,也沒見着人家跟你似的天天長處短令的鬧,我二哥也天天去,人家程敏達還是城裏來的,翟遠和敏璋,我二娘家的幾個不都是這樣幹着,咋就敏瑜和人家不一樣了,天天的唠叨他幹活累,合着這家裏就他一個人累,剩下的都是吃幹飯的。”
四丫讓敏菊氣着了,她本來就不是嘴皮子利索的,一着急更說不出來,這會手哆嗦着說不出話來。敏瑜趕緊的扶着四丫:“媽你咋啦,說話呀。”
四丫好半天才緩過勁來,:“你是存心要氣死我,我就對敏瑜好點你就看不過眼了,我也養不起這丫頭了,你哪好上哪去。”
敏菊看她氣着四丫了吓得站那抹淚呢,見她緩過氣就攆自個,頓時覺着委屈,哇的就哭了出來,轉過身就跑了出去。
平時敏菊也常常跟四丫拌嘴,說過了就好了,有時候她會去淑慧那裏待會兒,過了勁就回來。
敏荃做完飯也沒見着她回來,就上淑慧那看看,一問才知道沒去,這才覺着這丫頭是真生氣了,生怕出事,趕緊回去讓二憨幾個找找去。
敏菊哭着跑出來,也沒想自個要上哪,哭着就跑山裏去了,等她讓雨澆的醒過神來,已經到了溝裏了。
看着越來越黑的天,她有點害怕,可想到四丫說她的話,又覺得委屈,哭的就更賣力,一邊哭一邊走,看着了以前柳玉蓮藏糧食的山洞就鑽進去了。
敏菊越想着越難受,從小她爹病着,家裏的細糧都給了他吃,後來他沒了,家裏的好點的東西都緊着敏瑜,敏荷是老大,教她們讓着敏瑜,敏荃心裏有數不往外說,自個跟敏瑜差兩歲,從來都是看着他吃那些好東西。
敏瑜從小懂事,吃東西的時候總是留給自己一份,自己卻從來不吃,看着他吃就覺的很高興,看着敏瑜長大了越來越好看,越來越調皮,敏菊覺得這個弟弟最好。
自個今年都二十三了,自從小杜走了以後,她對別的男人都看不上眼,四丫找人給提了幾個,她都躲着,後來幹脆給敏荷看孩子不回來。
從什麽時候開始覺得自己是多餘的?自己幹活回來很累,想歇一會兒,媽說快去看看敏瑜幹啥去了,自己就要去找。敏瑜淘氣了惹禍了,都是自己沒看好他,那麽在媽的眼裏敏菊是什麽?
敏菊模模糊糊的想着,到底媽的眼裏有沒有我呢?
敏菊找不着了,家裏都着了急,四丫在屋裏罵,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罵自己的閨女,她一直覺得敏瑜還小,敏菊他們就是應該讓着他的。
她忽略了自個閨女的想法,她都忘了敏菊是怎麽長大的了,那時候老三有病,敏瑜又小,敏菊帶着敏荃,敏菊那時候在哪吶?四丫心底有一塊空了,這麽多年自己一直忽視了這個閨女,她覺得心有一瞬是抽痛的。
她坐不住了,忽的起來往外走,去找敏菊呀,她會跑哪去哪?
敏菊迷蒙間聽到敏瑜在喊他,她走出山洞,就看見敏瑜拿着手電過來了。
敏菊哭着說:“我不是沖你去的,我是....”她說不下去了,我是什麽?為了什麽哪?
敏瑜過來摟着敏菊“三姐,這可不是你的作風,你可是女俠呀,哭鼻子可不是好習慣。”
敏菊破涕為笑,捶了敏瑜一把:“你少取笑我,不是自個哭鼻子的時候了。”
敏瑜一路擁着敏菊回了家,四丫看見敏菊回來心裏高興又拉不下臉,只沉着臉站着不說話。
敏于笑嘻嘻的說:“媽,我三姐可給你找回來了,你可不能再攆了,再攆我就跟着一塊走。”
四丫說:“我哪是攆她,我那不是氣話嗎,誰讓她氣我,我這當媽地還不能說自個閨女啦?”
敏瑜說:“能,能說,你說的都對,我們錯了還不行?三姐是吧。”
敏菊站着也不說話,敏瑜過去拉着她的手:“過來,還讓媽給你賠不是?”
敏菊紅着臉湊了過去叫聲“媽”
四丫就笑了,拉過他的手:“嗔着我向着你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傷着了當媽的都心疼,你當我不心疼你?也就是你天天的在我跟前轉悠吧。”
敏菊的淚刷刷的下來了,原來媽心裏還是有我的。
四丫一只手拍着她手背說:“我總覺着你弟弟小,這一下大了還沒覺出來,你天天在我眼前轉,我也忘了要問問你想啥,唉,十個手指頭還不一般齊吶,我偏點心咋啦,就這樣鬧?”
敏菊讷讷:“不是你想的那樣。”
四丫說:“那是啥樣?嗔着我看不見你?你從小就能幹,啥事都不用我,我都慣了,你要不鬧,我都覺着就該是這樣地。”
敏菊低頭不說話,四丫拉着她手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過去的事,娘倆這就算是和好了。
第二天,敏萱和敏菊還有梅子筠一塊上山,仨人邊走邊說:“三姐你是咋了,跟我三娘鬧啥呢?”
敏菊說:“你不是也看着了,我一天到晚的咋幹,我媽眼裏也就只有敏瑜,我是服氣了。”
梅子筠說:“這就是存在感,你在大娘的眼裏存在感太低了,可能是大娘習慣你這樣了。”
敏菊說:“我也習慣了,我媽這兩年的脾氣見長,一天看不見敏瑜就念叨個沒完,原先還好,這兩年的人也愛叨叨了。挑這個挑那個的,唉,不讓人說話了都。”
梅子筠笑着說:“還不讓你說話?這不讓你說你都跟個數豆子似的,這要是讓你說你得說多少啊?”
敏菊咯咯的笑起來,“本女俠就這脾氣,你奈我何?”清脆的聲音在山間回蕩,一群鳥呼啦啦的飛了起來。
山頂上有個年青的男子站在一顆大松樹底下自言自語:“這是誰家的姑娘笑的這麽好聽?”
旁邊一個看書的年青人笑着接了他的話:“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個站着的說:“你不知道,看景不如聽景,這聲音好聽,人未必就好看,我還是聽着的好。”
看書的那個搖搖頭:“你還是去看你的羊吧,上回看丢了一只,摔壞了一只,在這麽下去,你就要喝西北風了。”
站着的嘆口氣:“唉,你總是能破壞我的心情,我要是知道羊不好放,我就先選放牛了,讓你這書呆子撿了便宜。”
看書的笑呵呵的說:“你要是放牛,保不齊這牛就掉到後面的砬子下了。”
站着的那人彈了看書的一個腦崩,轉身走了。
看書的繼續坐着看書,他前面七隊,後面是六隊,他和剛才走的那人是六隊的牛倌和羊倌,也是城裏裏來的知識青年。
看一會兒書他站起來伸個懶腰,伸到一半就停在了那裏,他前面上來三個姑娘,打頭的那個瓜子臉,長長的眉毛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細長的眼尾微微上挑,像是在笑着,圓圓的鼻子底下的小嘴在喋喋不休的說着啥。
看書那人就覺得那聲音就像這山中的鳥兒唱的那樣清脆婉轉,一時間呆在那裏。
梅子筠在後頭看見這人的呆樣就樂了,又看見他手裏還握着一本書就說了聲:“書呆子。”
那看書的人聽了這話,立刻覺察到自個的失态,尴尬的咳了兩聲,微微的躬了一下,轉身要走,梅子筠看他拿着書就叫住了他:“嗨,書呆子,你看的啥書。”
看書那人認真的想了一下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杜志遠,是六隊的牛倌,不是書呆子。”
梅子筠上前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書“三國演義”你居然敢看這個,不怕批鬥你?這個可是封建殘餘,毒草來着,你倒是膽大。”
杜志遠嘿嘿的沒說話。
敏菊聽說他姓杜,就多看了他幾眼。
杜志遠帶了一副眼鏡,臉色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敏菊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以前在哪見過他。
梅子筠把書還給杜志遠“你是哪的,分隊的時候怎麽沒見過你。”
杜志遠說:“北京的,我見過你,你和那個叫雲鵬的在一起來的,你們小隊還有一個叫程什麽的大個子是吧。”
梅子筠上下打量了一遍杜志遠:“記性還挺好,那個大個子叫程敏達,我叫梅子筠,歡迎你來我們這邊來玩。”
敏菊拉着梅子筠要走,杜志遠說:“這倆姑娘還沒介紹吶。”
梅子筠抿嘴笑了:“這是我住老鄉家的姐姐,.....”
她沒說完敏菊就拉着他走了,杜志遠在後頭翹着腳看她們走遠,又發會呆才慢慢的去找他的牛了。
梅子筠說:“姐姐你拉我幹什麽?”
敏菊說:“我又不想認識他,告訴他我叫啥名幹啥。”
敏萱說:“那有啥呀,知道就知道呗。”
敏菊沒說話,他看見杜志遠就想起了小杜。敏萱忽然說“我咋覺着這個杜志遠有點像一個人呢?像誰呢?我想想。”她皺着眉頭想了半天,突然說“我想起來了,像小杜同志。”
梅子筠說:“他可不就是姓杜嗎,還像啥。”
敏萱一拍腦袋:“對呀三姐,他也姓杜,還是北京的,你說他是不是和小杜同志有親戚呀。”
敏菊還是不說話,她想問問這個杜志遠認不認識小杜同志,那年小杜同志連招呼都沒打就悄悄的走了,她的心裏始終都有個疙瘩解不開。
敏菊還是沒有勇氣開口去問杜志遠,只好遠遠的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排啞炮工地出事 瞞家人衆口一詞
這天敏瑜他們回來的早,四丫很高興,可是看着他們的臉色都不大好,敏瑜笑着說:“沒事,累的。”
四丫狐疑着,敏荃和敏菊在外屋做飯,聽着他們幾個在屋裏說話。
敏瑜兩手抱着頭躺在自己的鋪蓋卷,敏璋挨着他,倆人一模一樣的姿勢。
敏璋說:“別讓我媽知道,知道了,唉,知道了咱們也得去呀,誰叫咱們成份不好來着。”
敏瑜說:“別人都好說,就你的嘴管好的就行了。”
程敏達說:“今天這事忒危險,那小子咋就那倒黴呢?”
敏瑜說:“別在家說了,我媽聽見就別想着消停了。”
二憨這會兒在屋裏跟孩子玩着,他家那小子越長越像他,閨女也像他。按農村的算法他兒子虛四歲了,粗粗壯壯的,在炕上和他打滾,閨女在旁邊拍手樂。
爺仨玩着正高興,敏荃撩簾子進來了,直接把圍裙砸在他臉上了:“你說,幾個為啥回來的早,別想着糊弄我,我都聽敏璋說了,這會兒你就給我說一遍。”
二憨開始一愣,聽他說完了就笑了:“今個真沒事,就是滾下塊石頭把敏璋吓着了,你別瞎尋思。”
二憨說的信誓旦旦,敏荃聽着半信半疑。
山上崩石頭放炮出了啞炮,安排了人去排,排啞炮的是個剛成親的小夥子,人很愛笑就是家裏成分不好,誰都不願意去,就讓他去了。人還沒到炮就響了,小夥子當時就被抛了起來,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人大口的血噴出來,當時就斷了氣。
二憨看着膽戰心驚,擋着不讓敏瑜幾個過去,敏瑜掙開他過去摸摸脈,人早就不行了,敏瑜當是就紅了眼睛。
工地上亂哄哄的,人們說啥的都有。說那小夥子家裏就這麽一個兒子,五個姑娘,人家根本構不成富農,當時評成分的時候有人相中了她家的姑娘,老爺子說啥都不幹,最後評個富農。這回讓小夥子去排啞炮那人,就是當年看中他姐姐的那個,這是公報私仇。
聽着說出這些事來,平時成份不好,淨受氣的人都蠢蠢欲動,眼看着工地要鬧事,工地的負責人過來,給他們放了半天假。敏瑜幾個早早的就回來了,這事二憨不打算跟敏荃說,除非她從旁人嘴裏知道。
為成份不好的事,孩子多受了不少的氣,齊家的孩子出去別的孩子就罵“地主崽子”。立生和外頭的小孩子打了好幾回架了,敏荃盡量不讓他出去。
就連小罴都有人罵,李家的成分是貧農,小罴天天的在姥家,孩子都跟着罵,小罴得着罵人的孩子就打一頓。
吃飯的時候敏瑜乖乖的吃飯一句話都沒有,二憨就管着喂孩子,程敏達更是一言不發,一頓飯吃的氣悶,透着詭異。吃完飯敏瑜說:“找翟大爺去剪頭發吧,咱們都能紮小辮了。”
程敏達飛快的就出去了,雲鵬看着他倆走了奇怪的跟着梅子筠說:“你沒覺出來他們好像有事瞞着咱們?”
梅子筠說:“是呀,每天敏瑜都笑着給我打招呼的,今天沒有哎。”
敏菊說:“你倆就別猜了,我覺着就是不能讓我們知道的事,而不是你們,他沒必要瞞着你們,我看他們八成是瞞着我媽呢,我偷偷的去聽聽去。”
梅子筠說:“我也去。”
翟毅家的房子就在四丫家邊上,以前是齊家的菜地,從四丫家後院牆過去就是翟毅家後菜園子。雲鵬也想知道到底出了啥事,倆人跟着敏菊在後院牆爬出去就到了翟毅家的後菜園子裏,仨人趴在山牆上聽着。
敏瑜找翟毅剪頭發也是借口,在家裏保不齊那哪句話就露了餡。
翟毅看今個都回來的早,翟遠還鬼鬼祟祟的,就有點犯嘀咕,看見敏瑜過來剪頭發就想套套話,哪想敏瑜的嘴嚴,眼見是掏不出來了。
旁邊的仨人趴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也沒聽到,敏菊就嘀咕:“這孩子的嘴咋這嚴實呢。”
梅子筠也奇怪:“平時看他說話也挺多啊,咋就問不出一句有用的呢,這要是抗日那會兒就是個打死也不說的。”
敏菊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這都想啥吶,這咋還跑抗日那去了呢”
雲鵬早就見怪不怪了,這個表姐從小就這樣,舅媽老說她腦子缺點啥。
當院說話聲又開始了,這回是程敏達在和翟毅說話。
“小程家是北京哪住啊,我年輕那會兒在京城給人家走镖啊。”
“我家住鼓樓附近,大爺在哪家镖行啊,我最喜歡有功夫的人了,大叔呆會可得給我露兩手。”
“呵呵,人老了,骨頭都硬了,不能跟你們年青的比喽,你看你們天天的跑梁前一來回,我可不行啊,你們今天回來的早啊。”
敏瑜說:“大爺走镖淨好聽的故事,可得給我們講講。”
程敏達說:“是呀是呀,快說說,我就愛聽這個。”
外頭敏菊說:“我不愛聽,快說點有用的。”
翟毅說:“老了記性都不好了過去的事呀忘一多半了。說這句忘那句,你給我說說你們工地上都有啥新鮮事,我老頭子都半年多沒出門了,讓給我聽聽外頭有啥變化。”
程敏達說:“我拙嘴笨腮地,沒有翟遠說的好,您還是讓他講吧,您要願意給我講講過去呗。”
敏菊惱了:“這個程敏達說說就不行,非要推合了車真是。”
雲鵬說:“咱們回去吧,他們是不會說了,再等下去就讓蚊子吃了。”
三人悄悄的起來要走,梅子筠站的腳麻了,剛一動就“哎呦”一聲摔到了,翟毅早就聽見有人在那,知道從那邊過來的是齊家人,就問:“誰呀?”
敏菊也不好把他倆扔在這,直接就說:“我,敏菊,我過來找敏瑜。”
三人走了出來,敏菊覺着聽人家牆角讓人家抓住不好想法的找辄,就笑嘻嘻的說:“翟大爺這頭剪的真好,敏瑜這回還有點孩子樣,這些日子都快成逃荒的了。”
梅子筠心想這人還真能說。
翟毅看着就知道敏瑜他們在家也瞞着呢,知道掏不出啥了,索性放開了,跟他們幾個說起了年輕時候的事。一時間院子裏笑聲不斷。頭發都剪完了天也黑透了,幾個人起來回家了。
翟毅跟他媳婦說:“老三家這小子,不趕上這時候是個能成大事的,可惜了。”
他媳婦說“有才的人啥時候都能出人頭地。”
翟毅說:“唉,這年頭,有才不行啊,你看多少人都是有才挨了鬥,咱家翟遠照他差遠啦。”
他媳婦說:“你眼裏就齊家人好,我看小遠挺好,又聽話又懂事。”
翟毅說:“他呀,也就守成。”
他媳婦說“能收成還不算本事?俗話說的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能守成就很好。”
翟毅搖頭,他這媳婦啥都好,就是太護着孩子。
敏瑜幾個回去,誰都沒說,認為這事就過去了,誰知道翟恒從別人嘴裏知道了,這一來全村都知道了。
四丫知道了數落了敏瑜一頓,倒是在沒說別的,這事才算完全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第二更,晚了點
☆、傷其類敏瑜生悲 恨季氏造下殺業
那個年代那個背景下死個人,成份還不好,真不算個事,批鬥的時候死的人多了去了,沒人在意,那只不過是在深潭裏投下的一小粒石子,無聲無息,小小的漣漪過後什麽都沒有了。
工地仍在熱火朝天的建設當中,工頭跟小廟修水庫的工頭打了賭,誰輸了誰就在八溝飯店請客。他們對于這樣的進度不滿意,要求加快進度,增加人手,又去各小隊抽人,結果不很理想。青壯勞動力大部分已經抽調過來了,家裏剩下的除了年老體弱就是婦女了,少數的還要擔着隊裏的農活,沒有人再過來了。
離上凍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工地提出大幹一百天,改善夥食,希望能提高修建的速度。這速度已是極限,口號提出來了,天天的也大唱着革命歌曲,效果卻不明顯。
連着下了幾天的雨,耽誤了進度,兩個工地的負責人為了那頓飯都心急如焚,連着催促開工。
敏瑜幾個幹的是搬石頭的活,這是工地上最累的活計了。
放過炮的山體已經松動,又下了幾天的雨,山上的石頭搖搖欲墜,可工頭沒有理會這些,仍然督促人們幹活。就在敏瑜幾個裝完石頭推走以後,山上的泥土裹着岩石滑落下來,山下還有裝石頭的人,看見的大喊着跑開了,沒跑開的就埋在了裏頭。
二憨在一旁慶幸自己人沒事,這要是出了事他都沒法跟家裏交代。
工地上的人全部過來救援,搬走石頭,挖開泥土,裏面的人一個個的擡出來,一共埋在裏頭五個,三個傷勢比較輕,那兩個挖出來就死了。
敏瑜在這裏第二次見到了死亡,人命如草芥,在這裏人命如此的輕賤,他覺得很悲涼。自己上了那麽多年的學,以後就要這樣下去嗎?
工地放假了,敏瑜在家躺了一天,第二天起來就上了山,這個時節,正是山貨下來的時令,他不能沉浸的那種悲哀之中,他要做點事,調試自己的心情,規劃自己要走的路。
敏瑜忙着往家裏采集山貨,四丫一向覺得自個的兒子是能過日子的,沒有覺察他的反常。
敏瑜一邊忙着上山,一邊抓空就往李二家跑。他想要跟着李二學好醫術,再做別的打算。
要說翟恒這人是真好,他見敏瑜天天的往李二家跑,二話沒說,直接讓他幹回了本行,放羊去了。敏瑜天天的背着書包趕着羊往山上去,羊自己啃草,他看書。慢慢的認識了六隊的羊倌和牛倌,仨人經常一起讨論,常常是争的面紅耳赤。
敏瑜一項被看做是老實持重的孩子,在這倆人面前才露出了那個年齡特有的沖動和熱情。
敏瑜沒想到這個放羊的書呆子竟是北大歷史系的。他給敏瑜的印象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書生模樣。杜志遠其實是個很健談的人,說起話來引經據典,有根有據,常常讓那個牛倌袁野吃癟,只是不大知道變通。
敏瑜有了這兩個朋友非常高興,程敏達因為敏瑜天天早出晚歸不見人很苦惱,自己發展新的友情去了。雲鵬每天安靜幹活看書,要不就是和三個姑娘上山,這一年下來他們的工分也算可以了。
大雪封了山,牲口也不能放出去了,敏瑜天天只把羊蒿子扔進羊圈就完事了,七八天打掃一回羊圈,他的日子倒也輕松。
這幾天他有些不安,羊要下羔子了,他雖是羊倌,往年都是別人給弄着下羔子的事,今年他要自個看着了。
程敏達沒見過這個,跟着敏瑜倆人守着火盆在羊圈等着。牲口産仔一般都沒有事,看着就是怕羊羔子下來有個意外,死了是要扣分的,敏瑜和程敏達守了大半宿,一共有四只羊下羔子,一直大綿羊居然下了兩只,有一只不大好,敏瑜抱着那只回了家。
四丫熬了濃濃的米湯喂那只小羔子,小羊不會喝 ,倆人強按着往嘴裏灌了點。沒辦法只好抱着小羊去吃羊奶,吃完了再抱回來。
冬天依然是寒冷的,敏瑜的羊有一只漲肚了,老羊倌說割柳條勒着嘴,讓它啃着就好了。
大半夜的敏瑜和程敏達出去割柳條,大山裏的夜晚是非常寒冷的,溫度比白天下降一半有,山風刮的桦樹林子呼呼的響。
程敏達來的第一夜還以為過火車,直着追問山裏的火車是通哪裏的,敏瑜很久才明白他說的火車是風吹桦樹發出的,還笑了他很久。
倆人在河邊割了柳條回來,見着有人在羊圈裏鬼鬼祟祟的,程敏達過去一把把那人抓在手裏,敏瑜拿手電一照,覺的這人有點面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是季蘭香的爹季常有。不禁奇怪:“他咋在這兒哪?還沒死吶?”
程敏達說:“這人誰呀?”
敏瑜說:“一個敗類。”
季常有說話了:“你這個地主崽子,咋說話吶,再不濟我還是你親(qing四聲)爹吧。”
程敏達奇怪了:“這是你家親戚呀,咋這樣吶?”
敏瑜生氣的說:“我家可不敢要這樣的親戚,先不管他,勒上羊再說。”
程敏達扔下季常有幫敏瑜勒羊去了。
季常有眼看倆人走了,他也不走,就地坐在了羊蒿子上,自顧自的說着話:“你們認不認我都一樣,我閨女也是你齊家的媳婦,這事誰也改不了,這回我回來就是讓她給我養老地,不管咋着她都是我的種,哼,不管我,我上革委會告她,要麽就養着我,要麽就讓她敗家。”
程敏達悄聲的問敏瑜:“這人到底是啥來頭,咋這樣呢。”
敏瑜淡淡的看了一眼季常有說:“一個社會殘渣而已,理他幹啥。”
季常有見敏瑜不理他,也不在意找了個被風的地方窩了下來。敏瑜和程敏達勒完羊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聽見老院門口有人嚷嚷,敏瑜竄出看那圍了一圈人,正中間的赫然是昨晚見到的季常有,他聲淚俱下的訴說着他受的苦,人群裏議論紛紛,說啥的都有。
“這人真可憐,這麽大的歲數也沒人管唉。”
“一點都不可憐,他年輕的時候賣兒賣女的,老了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