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似乎那天的天氣只是老天爺的中途休息,小憩完畢之後,又接上了之前的陰雨連綿。

這樣一來,方既白一行人的返回就被拖後了。

時舟的傷被正确護養之後恢複得很快,過了幾天就可以自己毫無障礙的走路了。

傅城也把設計圖紙交了上去。

那日,方既白躲在樓頂抽煙看雨,一口賽神仙之後,傅城拍了拍他的肩。

他以為被自己媳婦抓現行了差點沒吓的跳起來。

傅城的鼻音十分重,道:“還有嗎?”

方既白驚魂未定地罵了他一聲。

兩人坐在樓頂看雨抽煙。

傅城把圖紙遞給他,方既白看到上面的潦草的書法感到很親切,收進懷裏之後,把撥號器給傅城扔了過去。

傅城接住,并道了聲謝。

方既白說道:“你們這就走?要不要送送你們。”

傅城眉眼裏似乎有股淡淡糾纏的愁意,說道:“看他。”

方既白看熱鬧不嫌事大:“喲,吵架了啊。”

那日交談,傅城離開,是真的生氣了。

他不介意時舟罵他或者嫌棄他,他這個人打小就不要臉,這些傷害點相當于零。

Advertisement

他就是恨時舟固執己見這一點,以為全世界的人皮肉下都裹着一個目的。

傅城的感冒沒有好轉,似乎更加嚴重了,整個人看起來很蔫。

他繼續說:“他要回聯盟。”

“……”

方既白發現這事好像是真的大了,試探地問道:“吵分了?”

傅城:“……”

他煩躁地擺了擺手,道:“我跟他三觀不合,說話對不上頻道。”

方既白心想,這分歧還挺嚴重的。

方既白提出中肯的建議:“什麽事不能打一架啊,反正你倆都是爺們,又不用輕着下手。”

傅城心力憔悴道:“去你的……別提這件事了。”

方既白:“哦。”

他拍了拍傅城的肩膀,安慰道:“我都聽棗兒說了,人是你單方面搶來的,感情養不出來也不怪他,只能怪你。誰叫你這麽沖動,随便就拉起別人亂私奔的。”

傅城:“…………”

方既白止住他的解釋,貼心大哥哥地說:“好了都過去了,別提這件事了。”

傅城覺得越描越亂,于是幹脆不描了,繼續跟身邊人同步吹着煙氣。

時舟在下面,看着人在到處盤點清掃雜物,即将要收尾之時。

他提醒了一句:“那個圓臺下面很髒,記得打掃。”

這麽多天,這群人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話,于是面面相觑了一會兒,邊依言去打掃圓臺下面了。

直到污染五官的畫面和氣味一齊撲向他們的時候,他們咣當一下把圓臺砸到地上,差點傷到自己人,驚恐地朝遠處的時舟喊了一句:“這是什麽!”

那天時舟的那一下“補砸”不輕,可以勉強分辨的人類器官也全部“歸為塵土”,看不出什麽樣子來了。

結果他們又“補砸”了一下。

時舟不答,拉了一下披在肩上的外套。

他在一群人的互相的議論聲中,起身慢慢踱步到了那所供應室,被傅城重新安好的門上還留着他和變異人撕鬥時留下的一個洞。

他受傷地這段時間,都是傅城一個人在照顧他,吃睡都是在這裏。

進來的時候他看到了擺在一邊的“鐵鍋”。下面零零散散地擺着些一頭燒黑的木頭,還有一些未燒完的食品包裝袋。

望着這些東西,時舟似乎恍惚了一瞬,

只是一瞬,眨眼之後他便恢複正常神态了。

他來到這裏似乎有着什麽目的,繞到自己平常休息的那一個小角落,蹲身從旁邊的櫃底,掏出一個手掌大的黑盒子,上面還零零散散插着一些斷掉的電線。

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加油站的時候,就在供應室裏找到了這東西。

這是一個數據儲存器,上面寫編號的馬克筆跡有些許褪色,不過能和加油站各處機械上的編號——即這所加油站的編號對應起來,說明是這裏的東西。

從踏入這裏起,時舟就開始疑惑,如此一個廢舊的飛行器加油站,為何他從來沒有在聯盟那裏看到過記錄?

這個地方就像一個黑戶一樣,聯盟的文字記錄沒有它,電子地圖裏也沒有它。

當他拿到這個關鍵的黑盒子之時,外面有了動靜,他将東西順手藏到櫃底,在門口潛伏起來。

然後就遇到了傅城。

人體實驗的地下室,死後會變回人形的變異人,以及這個本屬于聯盟的加油站,這一切都在昭示這個地方肯定不簡單。

他即将要返回聯盟,自然要帶上這個東西。

他将東西塞到外套內的口袋裏,甫一放下,有人開門進來。

又是傅城。

傅城輕輕地将喧嚣關到外面。

二人擡眸對視,傅城先躲開目光,蹭了蹭鼻尖道:“他們在外面清理圓臺下的東西,味道有點大。”

時舟走到門前,打算出去。

傅城用身體擋住他的去路。

他眼神越過傅城,盯着後面的門,問:“幹什麽。”

傅城笑了一下:“讓我嫖,你想好了嗎。”

時舟毫不客氣地推開他,伸手開門時候力氣大了些,被修複的脆弱老門慘叫了一聲。

他走出去不遠,傅城叫住他:“喂!”

時舟停下,轉過頭去時,對面扔過來一樣東西,他接住,瞳孔縮了一下,是撥號器。

傅城兩手插在兜裏,懶散道:“你用完後還給我,我也得回自己的地方了。”

他伸出一只手指,道:“我只有一個要求,你讓聯盟來接應你的地方,離這裏遠一點,以後也別讓聯盟牽扯到這裏的事。”

時舟道:“不行。”

傅城正在頭腦發脹,聽到他拒絕,又升一肚子怒火,問:“理由。”

時舟看着他:“這本來就是聯盟的東西,而且地下室的事我們會嚴查。”

傅城道:“這個地方聯盟早就棄了,地下室也已經毀了。現在這已經歸方既白了。”

時舟:“他們不是合法組織。”

傅城氣笑了:“又是這個口吻……你又是這個口吻……”

他盯着時舟,道:“你是以為聯盟有多高貴嗎,憑什麽全世界的規則都要你們來定。”

“他們救了我們,養着我們這麽多天的吃喝,在你眼裏什麽東西都算不上……那我呢?我這半斤八兩在你心裏能賣多少錢?”

脫口而出的時候傅城懵了一下,無比想收回這句話。

他好像一個被抛棄的癡婦,在質問負心漢似的。

時舟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傅城仿佛被潑了一桶冰水。

他不知道時舟對自己來說是什麽,只是一個相識不過月數的人而已,他卻空前地在意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

他希望這個人能夠信任自己甚至居然希望他依賴自己。

他屢次嘗試,卻屢試屢敗。

他盯着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念頭。

他想看這個人一副高傲的姿态被揉得粉碎,向他哭泣着求饒的模樣。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傅城的腦海裏嗡了一聲,仿佛電腦主機超荷宕機了一樣,重新開啓時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緩過神來,許久才吐出一句:“你真這麽想?”

“是。”

“行吧。”傅城淡淡地回了一聲,禮貌地扯了一個笑,“那真是打擾了。”

他臉上的笑平靜下來,輕輕地關上門,走開了。

傅城沒有其他心情去關心時舟的表情,自己方才還沒從餘震中緩過來。

他心裏亂得如鼓點:我他媽……我剛才在想什麽?

外面的雨突然下大了,唐棗和一群人從外面回來,濕漉漉地烤火取暖。

在拐角處剛好撞到傅城。

唐棗見他兩眼放空,故意招手叫了一聲。

“傅哥!來烤火呗!”

傅城眼睛聚焦了一下,把雜念從腦海中驅逐出去,應了一聲:“來了。”

人們灌了幾壺熱酒暖了暖身子,舒爽地仰天長嘆幾聲,邊搓着手,邊奚落着這鬼天氣,就着這鬼天氣,聊起了八卦。

“有聽說嗎,聯盟代領主死了,就前幾天。”

“哪聽說的啊,這外面成天盼着聯盟偷偷能早死,故事冊都編好好幾本啦。”

青年飲了一口熱酒,順手又把一瓶燙熱的遞給傅城。

“哥,來瓶。”

傅城道了聲謝,接了過來。

他看着枯枝敗葉上跳動的焰色生命,臉上映上一圈光芒,把瓶蓋一起,說:“也差不多了,不是之前早就得病了嗎。”

有人應和道:“就是不知道領主的位子誰上……”

“誰上咱也不知道啊,哪屆領主不都是隐姓埋名的……‘代領主’這職位就是專門出來抛頭露面的‘新聞發言人’,沒什麽實權。就這屆代領比較強勢些,手裏掌了點權脈。”

傅城道:“是因為這屆領主的位子空了,沒人。”

兄弟們轉頭看着他,笑道:“傅哥,你還對聯盟還挺了解的?”

傅城灌了一口,湊過頭去小聲道:“以前自由者的。”

一群人不可思議道:“行啊你,居然還敢去聯盟搶人?”

一個原聯盟人員解釋道:“聯盟在新世界,青空城把自由者宣傳得像個腦殘邪.教組織一樣。”

傅城毫不護短,吐槽道:“也差不多。”

人們笑了一陣。

唐棗酒量格外得大,去煮着的熱水裏撈酒的時候多拿了一瓶,四處張望了一會兒,問道:“傅哥,你媳婦呢?”

衆人紛紛笑得更大聲了,傅城趕着讓他們把笑聲收斂些,道:“休息着。”

“還想讓他一起來喝呢,”唐棗只好将多拿的一瓶遞給傅城,笑道:“接着說啊,位子空着然後呢?”

傅城繼續道:“上一屆領主許多年前好像是跑了,原因未知,再也沒回來過,代領一直給他看着位子。”

聯盟知情人道:“以前我們內部傳,好像是為了個女人,私奔了。”

一聽到“私奔”衆人當然聯想到傅城,睽睽衆目又偷偷落在他身上,由于太過同步,這“偷偷”讓當事人不想發現都難,傅城把酒瓶一放,道:“沒完了是吧你們。”

衆人又把目光轉回來。

有人道:“我是聽說過聯盟領主在位期間不能有妻室和後代……他就不能等退休之後再娶嗎,也太急了。”

個人的風流之事他們也不會詳知,尤其在座的除了唐棗和傅城都是單身一條,這種事放在他們眼裏有點不能理解,于是紛紛地都為那領主可惜了一會兒。

雖然傅城的“脫單”是個假的。

唐棗面對這些廣大青年光棍們聳了聳肩,道:“我倒是覺得挺浪漫的……”她突然說了一半,眼睛一亮,招手道:“哎哎哎!這裏這裏!”

衆人朝他揮手的方向望去,只見到走了出來,輕輕關上供應室的門。

傅城也不回頭,一個人喝着悶酒。

時舟見他的招手微微挑眉。

唐棗回頭朝傅城問:“嫂子叫啥你還沒和我說。”

“……”傅城無奈道:“時舟。”

唐棗道:“時舟!來一起喝酒啊!”

時舟垂了一下眼睫,目光在傅城後背上輕輕劃了一下,道:“不必了,謝謝。”

唐棗有些失望:“哦,好吧。”

時舟上樓去了。

衆人把注意力拿回來,突然想起來問道:“對了,方隊呢。”

空氣一片寂靜,問這個問題的自覺捂上嘴。

唐棗立即明白了,起身跟時舟一起上樓。

時舟看到腳底踩風的她:“……”

一會兒偷偷跑到樓頂抽煙的方既白就被提着耳朵拽下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