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時舟冷冷道:“你早就知道。”

傅城:“不…不是……”

時舟眼神裏凝起了駭人的光:“誰告訴你的。”

傅城緊張了一下:“我自己猜的……你…你的僞裝也太不走心了……”

傅城順着這個謊解釋道:“……我因為你,去了解一下孟光的事情,由此發覺你的身份可能不簡單,這幾天相處下來,我就更加确信我的猜測了。這……這不是害怕你介意,一直沒說出來……”

時舟眼神中的敵意只是消散了一些,似信似疑地勉強信了這人的鬼話。

有時候傅城發現,時舟真的像一匹狼,攻擊和發怒時,威嚴都寫在眼睛裏,讓會讓人不寒而栗。

傅城冷汗陣過去,慢慢緩和過來,才問道:“你……你為什麽要和我說。”

時舟低頭,淡淡道:“你早晚會知道。”

傅城心想,自己以後要跟在他身邊工作朝夕相處的,肯定會有知道的那一天。于是“哦”了一聲。

時舟繼續讨論眼下的事,說:“不管孟光受不受法厄控制,回到聯盟重新任職都是對我一種極大的牽制和威脅,徐彥成很願意看到。”

“但法厄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周明手下的兵權是他費盡千辛蠶食而來的,一旦孟光不受控,他就算讓孟光死在那裏,法厄也不會讓他回到聯盟奪去。”

傅城立馬點通,道:“所以說,這兩個人雖然都希望給孟光贖罪,但本質目的是不相同的,我們可以從這裏下手激化矛盾?”

時舟點了點頭:“對。所以,此行,我們不會阻止孟光進行指揮,讓他贏。”

傅城笑了:“然後呢。”

時舟後仰,将手盤在胸前,道:“這次徐彥成基本是隔岸觀火,但他也派了人跟過去——這個人是他的兒子——徐盡歡,聯盟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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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道:“你先打住,讓我猜一下你想幹什麽啊……徐盡歡這個人不參與這盤棋,過去也只是代表徐彥成這一派監視他們而已。徐彥成既然知道這個工作的性質,還派自己的兒子去——是因為父子之間的信任。而你想打破這個信任,讓徐盡歡插手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徐盡歡身上攬功,這樣公布功績的時候就可以加上一條‘徐上尉與孟光一同力挽狂瀾’。到時候提到受任将軍一事,理所應當地也可以将徐盡歡提為替換周明的候選人。”

傅城摸了摸他的下巴,道:“軍委兩位将軍為父子,這就說明軍委直接落到了徐氏一族的手裏,比起讓孟光來到聯盟對你造成威脅,他肯定更青睐于前者——所以意想不到的徐彥成一定會大力支持這個提議,從而阻攔孟光的歸位,與法厄産生矛盾。而軍委落到徐彥成手裏是聯盟許多人不願意看到的,他們也會出手阻攔徐彥成……環環抑制,妙啊。”

這樣不管孟光回不回來,都不會太過順利。這兩個人為自己埋下的隐患也會增多。

時舟看着傅城,眸色化為一些贊賞,然後轉瞬而逝歸為平常。

“你說的對,但是有一點錯了。”時舟道,“徐彥成把自己的兒子派過去,不是因為信任他的能力,而是知道他兒子是個什麽德行。”

傅城哈哈笑了:“今天在那裏聽文是非說,也大致了解一些。”

時舟指使傅城給他去倒一杯咖啡,傅城去一邊的食物櫃裏去翻找,順手打開了電磁爐。

時舟繼續說:“徐盡歡此人,驕奢淫逸不谙政.事,上尉之職還是他父親強行塞給他的,他本人對這已經十分不滿,這次跟着北伐也是被逼。”

“但這個人很聰敏圓滑,他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他不會插手,也不願意插手……若是他以後要做将軍,肯定是極為抗拒。”

傅城道:“那你怎麽誘導他插手和孟光搶功?這件事完全由法厄謀劃,那邊的計劃一定十分缜密,而且指揮軍隊這件事,又不是誰都可以。”

時舟道:“我自有辦法。”

傅城笑着一聳肩,看着爐上的溫度表盤慢慢升高。

時舟:“這份文件是這次出行我們需要的詳細資料,你好好看一下——給我仔細看。”

傅城“哦”了一聲。

一會後,他關閉加熱。将一杯牛奶倒好,放到時舟跟前,說:“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像做夢一樣,我上輩子一定是積德了,這輩子才會遇到你這麽厲害的人。”

時舟盯着碗裏的白色,擡頭疑惑地看了傅城一眼。

傅城道:“這麽晚了,別喝咖啡了,熱牛奶有助睡眠。”

時舟不挑,他只是習慣性需要些飲料補充能量而已,于是接過熱度剛好的牛奶。

傅城看着他,露出滿足的笑,前調不着後調地問道:“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啊。”

時舟還是那四個字:“寡廉鮮恥。”

傅城道:“你喜歡寡廉鮮恥的人嗎。”

時舟的手放在嘴邊停住,知道傅城接下來又要作妖,便立即打斷道:“閉嘴,滾蛋。”

傅城坐下來,委屈道:“行行好,讓我說完,然後再滾給你看。”

時舟:“……”

傅城道:“你不答應我,是不是因為你的未婚妻。”

時舟怔了一下:“?”

傅城誇張腦補外加矯揉做作地深情“朗誦”道:“你在認識我之前就有這個婚約,但是你不愛她,她也不愛你,本來以為自己的婚姻以及愛情就要獻身給事業,卻遇到了我。我的魅力讓你欲火燒身,欲罷不能。你心裏想與我在一起,卻被這婚姻!這世俗的目光!所禁锢住。你愛我,卻不能和我在一起,為了不傷愛人的心,你故意疏遠我冷淡我,轉身卻心如刀割……”

時舟:“………………”

他震驚地爆了一句粗口:“你他媽要臉行嗎???”

傅城裝作一副被自己感動的模樣,張開雙臂道:“親愛的!我不在乎你前半生是怎麽樣的,你不用委屈你自己,不要壓制住自己的本性!即使成婚,也可以把我三臺六轎‘娶’進門當‘妾’,我都不在乎!來吧寶貝別想太多……吻我。”

時舟抄起一邊的枕頭,呼過去“親吻”傅城。

傅城被砸得一踉跄,坐在沙發上,抱着枕頭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時舟給了他一個白眼,将喝完的牛奶的杯子,往傅城跟前一推,上樓回屋了。

傅城腦袋歪在枕頭上,笑道:“美人,你耳朵紅了。”

時舟一聲巨響關門。

傅城自己樂呵呵地笑。

笑着笑着嘆了一口氣,起身去将杯子刷了。

……

他接下來十天在聯盟總部工作。

果不其然,招來了許多麻煩。

他上任的第一天,就有人傳,他和秦上校的另一位助理關系暧昧。

而衆所周知,秦上校對他那位時助理遷就過了頭,早就有人诟病。說不定這三人之間的相處就不一般。

秦煙納悶,心想這倆昨天幹什麽了。

聯盟官員又不是滿腦子全是黃色廢料的人,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不會擅自傳謠。

既然這能傳起來,肯定是他們親眼看到或者親耳聽到了什麽。

傅城也納悶,這群人的想象力怎麽比他還豐富?

傳傳他和時舟就算了,怎麽把秦煙也算進來了。

玩“三人行”可還行?

……

傅城在交際方面很有“造詣”。

他不遮掩,毫不避諱地和人談起這件事。

他大大方方地跟人承認自己就是喜歡時助理,但是還沒追到。喜歡和追求而已,既然沒有實質性地在一起,不算是違反聯盟的禁同法。

談吐之間,他給大多數人留下的印象是很好的。

其實青空城這麽多年性別比例失衡,這種事暗中也有不少,他們其實都知道,但是不方便談起。

有些事越遮掩,隐藏,人們對它們的偏見和不理解就越深。

而傅城勝在坦蕩。

他表達出來之後,還是有人表示理解的。

傅城去取打印文件的時候,跟那邊的工作人員唠起嗑來,一個小姑娘跟他聊得挺開心,不一會兒就叫“傅哥”了。

傅城在打印機前,放紙取紙釘裝,一邊問着:“你畢業了嗎。”

姑娘點頭,道:“我是聯盟職大的,去年畢業就到這裏來了。”

傅城誇贊道:“你可以啊,職大的工科生?”

姑娘臉紅道:“沒有了……我成績不是很突出了,那些厲害的學長學姐都去考研或者被高層挖走了。”

傅城笑道:“畢業就能進聯盟的總務院工作,你再謙虛,那些連地方事務院都去不了的就要打人了。”

姑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也沒有傅哥厲害,軍委的文職性工作工資可高了,我們這裏好多人都巴巴盼着這個助理職位呢。”

傅城臉上笑眯眯,心裏想工資再高還不是被那位剝削去。

旁邊的人上來湊話茬,問道:“傅哥你以前做什麽的?”

姑娘們上下打量着他,低頭抿嘴笑了一下,補充道:“傅哥這形象,說是奧藝畢業的我也信。”

奧藝,奧古斯特藝術學院。

傅城:“害,家裏蹲大學。”

人們笑了一下,傅城自然地把學歷這個話題跳了過去。

他開玩笑道:“我可是純天然的,你們說說,奧藝的學生有長得比我好看的嗎。”

姑娘嘻嘻笑道:“沒有沒有,傅哥最帥。”

她們笑了一陣,突然提起:“……話說奧藝畢業的女孩子,都特別非常受歡迎的。”

傅城:“嗯?”

傅城将最後一疊紙放進去,看着打印機嗡嗡作響。

姑娘道:“你知道孟冉嗎?她就是奧藝的學生,當時可是紅極一時,追求者甚多的明星啊。不過她最後選擇了時助理,碎了好多人的心哈哈哈。”

“我覺得挺好的,時助理好帥的,兩個人合起來叫郎才女貌。”

“聽說時助理和孟冉是青梅竹馬,怪不得能近水樓臺先得月。”

傅城的動作一停。

旁邊的人開玩笑:“傅哥你要追時助理,道路真是非常坎坷啊。”

“趁着還沒結婚,趕快放肆地追啊。”

人們笑了起來,傅城防止尴尬也跟着一起應和。

傅城拿好了文件,跟一群人問別,先告辭了。

他一路腦子亂線地回到辦公室,聽見了狗叫聲,以及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這事我是不會同意的。”

傅城奇怪,探頭進去,發現秦煙腿邊多了一只大金毛。

陌生聲音的主人看起來正在和時舟對峙。時舟倚在窗臺上,淡淡道:“我沒有下令,說了看他自願。”

傅城敲門進去。時舟看見他一蹙眉,道:“怎麽這麽慢。”

秦煙道:“文件放在桌子就好。”

男人聲音提高了一個度,道:“請您認真聽我說話!”

時舟:“我已經跟你交代過了,是你自己不信。”

傅城看向那男人,他眼角有一顆痣,相貌像是那種浪子一樣多情的俊朗。

傅城不禁想到了孟光。

而他的多情與浪漫又和孟光不太一樣,後者是慵懶缱绻的,而他是放肆張揚的。

此刻他臉上有毫無遮掩的憤怒,盯着時舟。

傅城轉向秦煙,問:“這位是?”

秦煙在一旁不近朱墨,介紹道:“徐盡歡徐上尉。”

傅城:“哦。”

看樣子他也是知道時舟真實身份的。

徐盡歡瞥了傅城一眼,轉過頭來繼續道:“我知道您的手段,您既然說了,就不可能任他‘自願’,我不管您以後用什麽方法來逼迫他,我、都、不、同、意。”

時舟嘆了一口氣,道:“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違反規定擅用聯盟醫學設備的是你,誰給你的勇氣讓你在這裏趾高氣揚。”

徐盡歡咬牙切齒道:“外面已經沒有技術來治他的病了!我不這麽做,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一個人死去嗎?!”

時舟擡起眼眸來,看着他,裏面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道:“每天都會有人因為難疾無法救治而死去,這種‘眼睜睜’的事,難道還少嗎?聯盟軍用醫療這方面的資源有限,不能普度衆生,只給軍人們使用——這是鐵律。”

徐盡歡看着他,嗤笑了一聲,沒了敬詞,道:“什麽鐵律,在聯盟濫用資源的人還少嗎?有本事你反.腐除根,為什麽只針對我一個,就是因為我爸是徐彥成?!”

時舟嗤笑了一聲,瞪着他,道:“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請不要像小孩一樣徐上尉。事實是你做了,我發現了,我需要處理這件事。并不代表我就是從容其他人了。”

徐盡歡深呼一口氣,道:“……他是我的家屬,二級軍銜及以上軍人的一位家屬可以享受軍人同等待遇,這條規定是你們定的吧!”

時舟盯了他一會兒,緩緩道:“我勸你收回剛才這句話,我就當沒聽見,不然他現在就可以去監獄待着了。”

傅城:“?”

他轉頭望向秦煙,用眼神在問“為什麽。”

秦煙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眉。

徐盡歡冷笑了一下:“我爸都管不了我,你能?”

“那是因為之前你玩過的那群人,他們沒有身份。”時舟聲音平穩且冷冽,将“沒有身份”四個字咬得重了些,“既然你現在承認那男孩是你‘家屬’了,罪名可以定了。”

徐盡歡的臉色變了一下,時舟繼續道:“你不要告訴我那個男孩是你表兄或者失蹤多年的親弟弟之類,不然令尊可能會被你氣死。”

傅城:“……”

傅城大致明白了。這個徐盡歡的确是個浪子。

那天看病的那位,大概是他的情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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