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幽暗的房間裏,人頭攢攢。

人們蹲在狹窄的空間裏,頭上的人工照明把一整日都僞裝成白晝,讓人連基本的時間飛逝都感受不到了。

她們穿着統一的服裝,簡單粗陋,像待死的囚犯,麻木的表情沒有一點生氣,宛若一簇不見光而無法光合作用,正在慢慢凋零枯萎的花。

這裏都是女性。

外面還有帶着面罩的士兵在外面巡邏。遠看他們具有士兵的身形,但是近了便會發現那些“人”身上異于人類的組織器官,他們頭上帶得不是面罩,而是生長出來的蟲類複眼與口器。

這些都是變異人。

周遭安靜的很,但若是仔細聽,能在這群女人裏面聽到一些小聲交談的聲響。

“哎,”齊肩短發的女孩趴在地上,臉被透明的地板擠得特別滑稽,她眨巴眨巴眼,輕聲道:“我剛才看到它動了!”

她身邊有一個黑色長發的女孩,身上散發這一種溫和又成熟的氣質,戳了戳她的肩膀,說道:“你這樣很奇怪。”

她們周圍一圈,幾乎都是年輕女子。

腳下是不知多厚的透明地板,正常人往地下看,只能看見模模糊糊的黑色,但是若是打量細看,就會發現,那坨巨大的黑色,會輕輕上下浮動。地面有頻率地微微顫動,就像在呼吸一樣。

這是一只巨大的蟲子的一部分。

經過這麽多天的觀察,女孩發現,這所地下實驗室,竟然是建在一個體型大到無法想象的巨蟲之上,而且剛好在頭部位置。

于是女孩推斷,這蟲子的體型大概遍布整個山區的地下。

短發女孩一點都不怕蟲,把臉一側,耳朵貼到地面,說道:“我感覺它好像在低吼。”

同伴看着她這幅樣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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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長發女子拍了拍趴在地上女孩的肩。後者連忙坐起,整理了一下淩亂的發絲。

有人過來了。

整個地下實驗室都發着幽幽的酒紅色的光,是人類故意研制的,好像可以讓蟲類休眠。

這光把這裏的氣氛烘托得有些詭異。

幾個士兵和研究員路過這裏,邊走邊報告着什麽。

“‘方舟’的尾部剛才受到了巨創,狀态極其不穩,現在正在麻醉修複——蝗人已經成批放出,會阻止人類繼續攻擊尾部……”

方舟是這只大蟲子的名字。

“知道了,”一陣沙啞的機械聲,“你去挑一只繁殖體過來。”

說罷,屋子的門轟然被打開,屋子裏驚起一波尖叫。兩位女孩和身邊的年輕同伴沉默不語,看着那個帶着真面罩人類研究員。他帶着耳麥,與另一邊報告完畢之後。目光開始在這群人身上掃視。

突然,一個女人被拽着頭發拖出去了,她掙紮着留下尖叫和哭泣,沐浴着同伴驚恐的目光。

那研究員全然不顧這些撕心裂肺的哭喊,變異人士兵上前來堵住她的嘴,尖銳的聲音才緩下去些。

研究員問道:“你要繁殖體做什麽。”

那沙啞的聲音默了一會兒不作答。

身邊一個人類士兵湊上來竊竊私語了些什麽,研究員明白了,嗤笑了一聲:“你兒子來了?”

聲音道:“他受傷很嚴重,需要恢複。”

“什麽傷需要繁殖體?他斷了胳膊還是腿?”

聲音逐漸低沉:“雙腿。”

研究員陰森道:“你要救你兒子我不攔你,但是你別忘了他還是個聯盟上校。你要麽說服他讓他留下來,要麽殺了他。如果他醒了鬧出什麽事來,我們做得一切會功虧一篑。秦苛,你別做糊塗事。”

那邊的聲音似乎更加沙啞不清了:“我知道。”

“秦苛”這個名字一入耳,長發女孩立馬瞪大雙眼,身體顫抖了一下。

秦苛……

他的兒子,聯盟的上校……是秦煙。

應該不會那麽巧得有第二人。

她還沒有震驚于那人竟然是秦苛這件事,頭腦先被這一條二級結論沖昏了一下。

身邊的短發女孩抓住了她的手,分享了她的微顫,擔憂道:“樊青姐,沒事吧。”

哭聲和研究員的聲音漸漸遠去了,樊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沒事。”她看着那只被女孩緊緊抓住的手,笑道:“謝謝你,棗兒。”

唐棗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笑容。

身旁的年輕女孩也聽到了“秦苛”這一個名字,朝樊青湊過來,小聲道:“隊長,我們行動嗎?”年輕女孩後脖頸上紋着一只黑色的鴿子,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傅晴。

周圍一圈年輕女子的目光都停在樊青身上。

樊青的理智已經回歸了,她攥緊拳頭,說道:“不,不要輕舉妄動,等指示。”

……

傅城停下來,瞪着眼睛看着時舟。

他道:“你……就不怕方既白跟秦煙群毆你啊??”

時舟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說道:“她們是軍人,我沒有逼她們。”

傅城咽了口唾沫,剛才巨大的喜悅退下之後,身上的傷又開始微微發痛。

他剛才知道了一個天大的消息。

時舟曾經嘗試過“釣魚執法”,從東拼西湊的親衛軍裏選拔了千位女子僞裝成普通婦女散落在新世界以及各組織的貧民區。

既然他們想要複蘇造物計劃,那麽一定會去誘拐女性作“原料”。

這本來是碰運氣的計劃,但是沒想到居然真的中了。有秘密的組織去尋羅貧民區的婦女遇到了僞裝的女兵,那士兵非常的聰明,故意裝作“出賣姐妹來替她贖命”,把其他的僞裝兵陸續摻和了進來。

就在不久前,時舟收到了一條消息,只有短短的一個“Y”字——這是她們定下的暗號,說明大部分潛藏成功了。

她們被移過來的時候大概被蒙上了感官,不知道所處何地。現在正等待着與北伐人員接應。

時舟說道:“在派她們僞裝之前,我告訴過她們,會遇到什麽危險,她們甚至可能會被拉去做人體實驗,如果要退出我不會攔着她們……但是她們還是去做了。”

傅城磨了一下後槽牙。

“我只是覺得……要是方既白知道了,大概會很擔心。”傅城說,“你剛才說……那個領頭的樊青是秦煙的青梅竹馬……要是她知道了幕後人是秦苛的話,會不會有什麽情緒波動。”

時舟轉頭看着他,道:“你覺得,如果換做是我面臨這種情況,我會怎麽做。”

“我覺得……假如我有爹的話。”傅城挑了一下眉,想象道,“當你看到你公公禍害人間我還幫着他的時候,你一定會冷靜且毫不猶豫地崩了他以後再崩了我。”

“是的,”時舟語氣毫不躊躇,說道,“她和我一樣,她也是軍人。”

面對這種殘酷得常人難以抉擇的時候,他們也會将兒女情長冷藏,變成服從大多數人利益的聯盟利刃。這與性別無關。

“但是不會到這種地步的……秦煙還沒有那麽不明事理……”時舟皺眉道,“我猜測秦煙已經從孟光那裏得知了秦苛的消息,也會趕過去……”

“???”傅城打斷他:“卧槽你等一下,我就做一個假設,你還真‘毫不猶豫’地開槍打我啊,世上怎麽有如此這般無情的男人。”

時舟:“…………”

他瞥了傅城一眼,說道:“我不會。”

傅城松口氣:“你果然還是……”

“我會猶豫三秒,再開槍,”時舟在他的後脖頸處點了點,仿佛再說直接爆腦幹死得比較利索沒有痛苦,淡淡道,“三秒,不能再多了。”

傅城續上剛才的話:“……愛我的身體不愛我的人。”

傅老狗被他氣得傷口疼。

前進中的時舟又蹙眉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确定你身上沒傷了?”

傅城傷心道:“我不要你管,渣男。”

時舟:“……”

雖然傅城背上的傷面積有點大,但是流血被這神奇材質的軍服止住了,大致礙不到他正常行動,他傷痛慣了,這點還是能忍下去的。

其實手臂上的傷跟背上以及其他地方比起來根本不值得一提。他就是怕時舟看到了以後又吵嚷着趕他回去,便主動伸出手來讓時舟包紮好,好哄時舟安心。其餘的傷口便一聲不吭地受着了。

時舟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傅城聰明地誇張故作傷心,讓時舟嫌棄地又轉過頭去。

“所以說,”時舟在前面加快了腳步,由上述引出了一句:“你敢背叛我你試試。”

無人的走道空蕩蕩的,傅城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搖着尾巴狂喜地追上去。

“等下,你剛才是在宣示主權嗎,美人……你慢點走,我看到了,你耳朵紅了。”

“你閉嘴!”

時舟腳步不停地向前走着。行路之中他一直在不斷地撥打着撥號器,但仍然是滋啦一片亂響,終于,另一邊傳來了一瞬清楚的聲音。

時舟示意傅城安靜,舉起撥號器欲語。

徐盡歡先怒道:“你死了嗎?!”

他的聲音欲響欲滅,時舟吼回去:“說重點!”

徐盡歡:“戰地的中轉站遭到襲擊,有情報說青空城遭遇不明來歷的變異人突襲……”

時舟瞳孔猛縮,突然腦子裏閃過那幾個死後突變的士兵,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滿上心頭。

不再只是軍隊裏有這樣的隐患,連青空城也……

聲音如緊繃的弦,一瞬間崩斷,又成了滋滋亂碼。

徐盡歡一句“衣疏怎麽樣”剛吐出三個字,那令人惱煩的無信號聲音又響起來了。

失去耐心的徐盡歡爆出一句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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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請一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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