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3
營區裏有一條湖, 叫月亮湖,從遠處看像是月亮的形狀,因此而得名,湖水不深,清澈見底, 悠悠的水草在水中搖擺。
湖旁是一處草地, 視野十分開闊。
“和平, 你約我出來有什麽事嗎?”張秀兒從遠處跑了過來。
“那首南灣曲你沒什麽想跟我說的嗎?”文和平原本是面向湖面的,這時候轉過身來。
“南灣曲怎麽了?你要我和你說什麽?這首歌是怎麽創作的嗎?”張秀兒笑道。
文和平看她臉上沒有絲毫愧疚或是心虛, 他心也跟着冷了下去。
“這首歌你改得很好,和我的心意正相符。”文和平平靜地看着她。
“作這首歌我花了很長時間的, 聽到你說好, 我就放心了。”張秀兒沒有意識到他話裏的反諷,頗為興奮地道。
“張秀兒, 看來你是真的一點羞恥心都沒有,也絲毫沒有意識到剽竊別人的作品是一件多可恥的行為。”
張秀兒眼神一慌,然後強作鎮定, “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這些歌曲都是我自己的心血, 你憑什麽說我剽竊,你是不是從哪裏聽到了什麽流言蜚語, 都是那些蠢才嫉妒我,才會中傷我,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難道你也要信這種不實的流言嗎?”
文和平眼底的失望不由更深,都到這種程度了,她還要狡辯。
“你知道我是哪裏人嗎?”
“你問這幹什麽?”
“我是南灣人,這首南灣曲是我回贈給我家鄉人民的,你偷了我的東西,還在這裏振振有詞。張秀兒,我真的看錯你了。”文和平聲音激憤了起來。
張秀兒張了張嘴,她抄歌抄到了文和平頭上?怎麽會這麽巧合。
不,不會的,一定是他們在詐她,她千萬不能自亂了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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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臉色一冷,“這首歌怎麽可能是你的,明明就是我自己寫的,你想出名,也別指望踩在我頭上。”
文和平氣極反笑,“你不承認也沒關系,我們走着瞧好了。”
看到他離開,張秀兒忍不住攥緊了手,快步離開了湖邊。她怕這是一個陷阱,就像之前于胧對付李染一樣,故意引她入套,所以她必須咬緊牙關。
但是她心裏又很慌張,如果文和平說的是真的,那她要怎麽辦。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文和平繞到了建築後面,于胧、靳晴、靳旭和向前四人藏在了建築後面。
“她承認了沒有?”于胧問道。
“沒有”,文和平臉色沉得像一譚墨水。
“那你打算怎麽辦?”靳晴在于胧身後探出頭來。
“我那裏有二十個版本的原始手稿,我會交給江指導,請她來裁判。”
“我支持你,不過我覺得張秀兒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就算了,她要是真被揭發了,前途估計也完了,所以你要注意安全,她如果單獨約你出去,你千萬別答應她,還有手稿要盡快交給江指導,免得夜長夢多。”于胧提醒道。
“謝謝!”文和平由衷地道。
“南灣曲很好聽,希望你能早日為他正名。”
“好!”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文和平離開後,靳旭道:“于胧,你怎麽對這個小白臉這麽好,你不怕我哥吃醋啊!”
“你懂什麽?幫文和平只是順帶的,關鍵是讓張秀兒受到應有的懲罰。”靳晴白了他一眼,“這回看張秀兒她還怎麽得意。”
“小茉莉,你說張秀兒她真的會對文和平下手嗎?”
“現在還不好說,看看就知道了。”
文和平回去後,把放在床鋪底下的紙箱子給拖了出來,紙箱上面落滿了灰塵,裏面滿滿一箱的草紙,都是他這些年的心血,有些因為時間比較久,紙已經發了黃,上面的字跡也淡了幾分,但仍舊可以辨別。
原本對張秀兒還抱有一絲幻想,畢竟是自己曾經心動過的女孩,只要她肯承認錯誤,自己主動站出來認錯,承認自己剽竊的事情,他願意既往不咎。
但她卻太讓他失望了。
把紙箱抱起後,他下了宿舍樓,往他們指導員的辦公樓走去。
“文和平,你要去哪?”張秀兒從他身後跑上前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我去哪需要跟你報備嗎?”
“你手上拿的什麽?”
“你不是不承認自己剽竊,我手上拿的就是我這些年創作的心血,你倒是有膽跟我去江指導和宋團長面前當面對峙啊!”文和平冷哼道。
“你不能去”,她尖聲道。
“和平,你不能去,就當是我求你了,你不是喜歡我嗎?你別去好不好。”她又放柔了了聲音,想用愛意打動他。
但文和平顯然不吃這一套。
張秀兒想要靠近他,文和平則退了兩步,和她保持安全距離。
“怎麽,現在不裝了,之前不是還說我污蔑你,想踩你上位嗎?別跟我提喜歡兩個字,你不配,現在和你說話我都覺得惡心”,文和平一臉嫌惡地道。
這段路比較偏僻,基本沒什麽人經過。
“好,你去吧!不就是對峙嗎?我根本不怕”,張秀兒仰了下頭,往旁邊一站,露出了一個冷笑。
文和平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從她旁邊經過。
她眼底出現了一絲冷芒,藏在手腕裏的水果刀露出了幾分銳利的刀鋒。
她忽然爆起,向他背後捅去。
文和平警惕心未去,側了下身,刀割進了他的手臂,紙箱落在地上,他的手則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防止她再動刀戈。
“你瘋了?”文和平又急又氣地罵道。
“我去,這娘們是真狠,”從暗處裏跑出來了向前忍不住道,“說動刀就動刀,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靳晴也在原地邊跳邊喊:“殺人了,快來人啊!”
向前和靳旭上前制住了張秀兒,被制服的過程中,張秀兒還在瘋狂的掙紮。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文和平捂住受傷的地方,一臉的難堪。
于胧也幫文和平把紙箱給撿了起來,好在裏面的紙沒有散出來,不然被風一吹,還不知道要散落到何方呢!
“于胧,又是你,是你故意算計我的,是不是,我跟你拼了”,張秀兒大喊大叫道。
靳旭和向前制住她還挺費力,就像兩人架着她瘋狂蕩秋千一樣。
“還用我故意算計你,你要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算想算計你都找不到切入點,這一切還不是你自己造成的。”
已經有人被靳晴的喊聲給喚了過來,并且人越來越多。
“你別動,我給你包紮一下”,于胧看文和平手臂一直在流血。
從包裏拿出了紗布和止血藥,給他簡單地包紮了兩下,先止住血再說。
“你怎麽還随身帶紗布和藥呢!”文和平道。
“我之前在醫療隊當護士,習慣了随身帶這些東西”,她給随手紮了個蝴蝶結,笑道。
——
“文和平,你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宋團長問道。
文和平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陳述了一遍,“宋團長,我這幾年的手稿全在這裏了,你可以随時查看,我以我的人格擔保,我說的沒有半分虛假,都是實情。”
宋團長翻看了他紙箱裏的稿件,臉色越來越沉。張秀兒當初是她發掘進來的,也是她一手把她推向了全軍區。
現在她的歌在全軍區那麽火爆,結果卻告訴她,這些歌都是她抄別人,無疑在她臉上狠狠扇了兩個耳光。
無論如何,她都要擔一個失察的過錯。
她心裏先是失望,再是憤怒,最後又歸于無言,重重地嘆息一聲。
文和平從宋團長的辦公室裏出來後,于胧他們還在走廊上站着說話。
“這次謝謝你們了,如果不是你們幫忙的話,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文和平朝他們鞠了個躬。
“你可別這樣,舉手之勞。”靳旭受不了他這麽鄭重,忙擺了擺手,“人沒事就好。”
“你那個傷口我看着還挺深的,你最好再去醫務室處理一下,會好一點”,于胧叮囑了一聲。
文和平道了聲好,“我先走了,有空再請你們吃飯。”
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漸漸遠去,靳旭忍不住嘟囔了一聲。“這小子以前假清高的樣子老子可煩了,今天還算個男人。”
“走了,靳旭。”
于胧他們把事情經過陳述一遍後,也離開了辦公大樓,張秀兒則被暫時限制了人身自由。
“聽說沒,合唱團的張秀兒的歌都是剽竊別人的”,食堂裏的竊竊私語聲不絕于耳。
“她那首南灣曲剽竊了文和平,聽說這首歌文和平寫了三年,光是廢稿就有一大箱子呢!結果直接被張秀兒給拿走了,啧啧,也太不要臉了。”
“這個人這麽蠢的嗎?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說她抄誰不好,偏偏抄身邊人的,這不是等着被人打臉嗎?”
“我覺得她就是壞,你沒聽說事情暴露後,她想殺人呢!還好沒有被她得逞。”
……
“張秀兒,你老實跟我說,之前從女生宿舍樓上掉下來的那個硫酸瓶是不是你扔的。”劉主任問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說了不是我幹的,別什麽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張秀兒臉色慘白,但依然咬緊牙關,矢口否認。
“你不說也沒關系,那些玻璃碎片我們已經送去了指紋檢測中心,是不是你很快就會有結果,你現在自己坦白,還可以争取從輕處理,如果檢測結果出來,你就是想認罪都這沒機會了。”劉主任嚴厲地道。
接着她喊了一個人進來,讓那人采集張秀兒十根手指的指紋。
張秀兒反應很激烈,表現得并不配合。
等指紋采集結束後,劉主任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自己坦白的話,我會向組織申請對你從寬處理。”
張秀兒則沉默了下來,一言不發,最後甚至還哼起了歌。
劉主任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
周邦國從靳陽那裏得知了張秀兒的近況,終究直餘下一聲嘆息。
“你不去看她一眼嗎?”靳陽道。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少多管閑事”,周邦國沒好氣地道。
“不是我要多管閑事,只是你們畢竟現在還是未婚夫妻,你要是不去看看,多少顯得太不近人情。”
“給老子滾。”周邦國臉色越來越黑。
“說正經的,你有沒有發現你這未婚妻可能也有上輩子的記憶,我聽說她剽竊了歌曲,我對這方面的東西關注不多,但是不管是我和我的祖國,或是南灣曲,我以前都聽過,和張秀兒應該沒有關系。”靳陽道。
周邦國看了他一眼,“或許吧!”
這輩子和上輩子有太多的變化,而這一切的變化都始于她,說是她還是原來的她,怎麽也說不過去。
他低下頭,看着指間空蕩蕩的,他心裏也空蕩蕩得難受。
周邦國站在了張秀兒對面,她頭發淩亂,臉色蒼白,嘴裏輕哼着歌,看到周邦國後,她只眼皮一擡,然後冷笑道:“看到我現在這副樣子,你是不是很痛快,又有理由跟我退婚了是嗎?你們這些臭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我不痛快,我提退婚确實傷害了你,這點我跟你說對不起。只是我有些不理解,是什麽讓你選擇了不逃婚,要跟我耗下去?”周邦國道。
張秀兒擡了下頭,眼底裏充滿了錯愕,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只被扒了殼的烏龜,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沒有絲毫秘密可言。
“你知道了?”她輕聲道。
緊接着,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問我為什麽?當然是因為我看不得別人過得好啊!”
“你想起來上輩子的事有什麽用,還不是讓自己過得更痛苦,還不如跟我湊一對呢!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別人親親我我,說實話你不難受嗎?我現在倒還挺開心的,有人跟我一樣不如意,我真該放塊鞭炮慶祝一下。”
周邦國皺了一下眉,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麽好跟她聊的了。
“你好自為之吧!”他轉了下身,邁步離開。
“周邦國,你這個混蛋,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的”,張秀兒在他身後喊道。
—
“同志,電話通了”,電訊室的人喊道。
于胧走到了電話旁邊,接過了聽筒。
“胧胧,在部隊裏生活怎麽樣?”
“媽,我挺好的,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和你們說一聲,和張秀兒有關的。”
于胧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她拿硫酸瓶砸你,那你有沒有事?”江靜緊張地問道。
于胧心底不由滑過一陣暖流,果然親生的還是會不一樣。
“我沒事,不過也牽連到了我們團裏的另一個女孩,她是我們軍部司令的女兒,所以情節會很嚴重,人家不會那麽輕易就算了的。”于胧道。
她主要是怕江靜心軟,讓她這麽算了,所以先把她的話給堵死,可不是她不放過張秀兒。
“那……”江靜聽說張秀兒得罪了人家軍司令家的閨女,一時語塞,得罪了那麽高不可攀的人,這還能好得了,別不會家裏人都要被牽累吧!
“媽,你別着急,人家是很明事理的人,只會就事論事。”
“那張秀兒結果會怎麽樣?”江靜問道。
“現在處罰結果還沒出來,我也不清楚,不過她犯的事比較嚴重,最輕也會被開除軍籍的。”
和江靜聊了幾句後,她直接挂了電話,她之前原本是計劃下次打電話就把她跟靳陽的事在電話裏告訴她們,但顯然這個時機并不合适,還是等過一段時間,這件事的影響過了再說。
張季山坐在自家院子裏沉默地抽着土煙,要是被于胧看到,絕對能發現他頭發比之前又白了許多。
“季山,還在想秀兒的事情嗎?”江靜道。
他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三妹,你說秀兒她怎麽就做出那麽多糊塗事,當初我就應該把她留在家裏,不然也就不會鬧出這麽多事了。”
“你說我怎麽就生出了這麽個混賬東西”,他以手扶面,整個人散發着一種頹喪的氣息。
江靜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說張秀兒肯定會沒事的,他也不會信。
她犯的那些事,不是小孩子簡單的小打小鬧,都算犯法了。
“三妹,你明天買兩張火車票,咱們得去城裏看看。”張季山兀地站了起來,往屋內走去。
聽說江靜他們要來城裏,于胧和她們确定好時間後,去外面招待所提前訂好了一間房。
“我媽她們過兩天要過來了”,于胧在電話裏跟靳陽道。
“什麽時候?”
“後天就到了。”
“我跟你一起去接他們”,靳陽深呼吸了一口氣。
“我自己去就好了,我還沒把我們的事告訴我媽呢,我怕她看到你一下接受不了,等我告訴他們了,我再帶你見他們好不好?”于胧撒嬌道。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他們?”
“他們這次是為了張秀兒的事情過來的,等把事情處理完了,我就和他們坦白”,她道。
“好!”
星期三這天,于胧和王指導請了一天假,坐公共汽車去了火車站。
她知道火車估計會晚點好幾個小時,在站臺上站了一會後,就出了車站,在路邊攤上吃了碗臊子面,吃完面後,她又在面攤上坐了二十分鐘。
直到下午三點,一輛綠皮火車才哼哧哼哧地從遠方駛了過來,于胧按江靜跟她說的車廂找了過去。
看到他們從火車上下來後,于胧迎了上去,“媽!”
江靜看到她的時候,眼角含淚,這還是頭一次,她離開她身邊這麽長時間,感覺比一年前她離開家的時候,又長高了不少。
他們來得着急,東西帶的也不多,張季山提了一個行李袋,臉上帶着長途旅行的疲憊。
于胧帶他們去了招待所,招待所離她們營區不遠,在一個小巷子裏頭,房間不算太大,有一扇小窗戶,窗戶外能看到外面的馬路,因此光線還算比較充足。
“胧胧,我和你爸能不能見見你姐”,江靜問道。
“這我要回去問問我們領導,她批準了才行,你們這麽大老遠過來,還沒吃飯吧!我先帶你們去吃飯。”
“你和你媽去吧!我不餓”,張季山道。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在火車上,一天多沒吃飯了,多少還是吃點,不然身體撐不住的。”江靜勸道。
“對啊!爸,還是一起去吃點吧!”于胧也出聲說。
三人出了招待所後,于胧帶他們去了一間飯店,點了三個小菜。
吃完飯後,江靜在招待所走廊拉住了于胧。
“胧胧,住的地方你花了多少錢,我把錢給你。”
“花不了多少錢,而且我都能賺錢了,你還不讓我孝順你,你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聽她這麽說,江靜也只能作罷。
“我今天去找我們指導員問問情況,你們好好休息一晚,我明天過來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