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小樹林不歡而散。

不歡的只有陶澈,他甩袖而去,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哥哥一般,逃命奔走。

陶澄倒是心情舒暢,把玩着光禿的樹枝慢悠悠晃到街上,心裏還在琢磨着是先回去水榭小院,還是先去官家楊府再碰一鼻子灰,腳上卻已經朝着青樓院的方向去了。

這約摸也能叫身不由己。

陶澄暗暗自嘲,路過甜食鋪子再出來,手上的樹枝換作了一碗石花粉,上面鋪滿花生碎,白糖粉,櫻桃肉,楊梅汁,盛在青花瓷碗裏,晶瑩剔透,稍稍一晃就顫得水淋淋的,顫得陶澄這披着君子皮囊的浪蕩鬼心猿意馬。

輕陌還不知道自己的兩瓣屁股要遭殃,他獨自一人在湖邊站了半晌,野鴨三五成群的叫喚也沒能擾他半分,一門心思全在想喬二奶奶生了。按照他們的計劃,待喬晴生産完恢複些時日,他們就要戳破所有假象和謊言,就要遠走高飛了。

可未免太巧合,下午陶老爺來尋他算命,晚上回去就和喬二奶奶争吵,會不會在氣頭上說出些什麽來,畢竟他連自己兒媳婦都敢心思不正,而陶澄這趟回去又會不會節外生枝... ...

輕陌越想越擔憂,甚至想到了萬一陶澄被囚禁在家,直到要和官家女兒成親了才能被放出來,那他是該月黑風高揣着榔頭砸個狗洞去救人,還是該尋個鋒利的長矛大槍把勢頭造足?

哀聲嘆氣,輕陌愁的不要命,喚杜六兒去找個香爐來,他要磕頭拜佛。

杜六兒連聲應,走前不甚放心,他只當是青樓可人終究等來了被金主抛棄的一天,他怕小主子想不開投湖自盡,“公子,你還是往裏站站,當心湖水濕了鞋。”

輕陌心煩意亂,趕他走,接着不顧腰腿的酸軟和乏力,懷抱着木梯歪歪扭扭的朝屋後挪蹭,龇牙咧嘴一副可憐樣兒,好不容易将梯子搭到了鳥窩下,又吭哧吭哧往上爬,拆了機關,把包袱拿出來叼在嘴裏,又複原機關,拍拍木盒,從鼻子裏嘆出一口氣,怎麽還沒有鳥兒來住呢?

陶澄就悄默聲的抱胸站在木梯下,輕陌攀下了兩階才餘光瞟到,登時吓的趴在了梯子上,嘴被占着,便豎起一雙眉毛罵他。

陶澄恨不得當下就扒了他褲子,露出那兩瓣滑膩膩顫呼呼的白團子來,他湊近前去伸開手,也不說話,輕陌了然的又下了幾階,随後被打橫抱在了熟悉的懷裏。

“我再晚來一炷香,你是不是就卷着銀票浪跡天涯去了?”陶澄打趣他,抱着人放進躺椅裏,輕陌一骨碌撐起身,捉住他衣擺,“別說笑,到底如何?”

陶澄反身端過石花粉,喂過去一口,勺邊刮刮輕陌下唇,“吃個涼粉都能漏,叫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浪跡天涯。”

輕陌睜着兩溜圓兒的眼睛瞪他,陶澄莞爾,“別說天涯了,你這小身條只能在我懷裏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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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要臉不要皮了,輕陌摸摸嘴角,嘟囔到,“漏還不是被你捅的...不知輕重...”

陶澄聽罷就有點兒上頭,放了青瓷碗,不由分說把人擄到身上跨坐着,癢癢了一路的兩只手終于是如願的探進了衣褲裏,揉的輕陌一聲悶哼,“你要白日宣淫麽!”

“不宣淫,宣我挂念你。”一句話就安撫成功,輕陌沒點骨氣的就任他揉捏了,陶澄不再言其他,将他與陶澈坦白之事說了,“先拉一人‘入夥’,将來萬一發生了什麽也好內外有個照應。”

“萬一!萬一二少爺他轉頭又告訴喬二奶奶了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輕陌對陶澈提不起多大的信心。

“放心。”同語調一致,手上也放輕了力道,輕揉慢撚的,陶澄埋首到輕陌的頸間,又說起混賬話,“真不知輕重麽,只要你吃了一半進去...”

一半也夠折騰人了,輕陌嘟唇,胡亂推搡了幾下,“你還想都進來不成麽,那我不得一命嗚呼了啊。”

陶澄愉悅的低笑,舌尖卷起小桃核含着,吐字模糊,“下回試試?”

杜六兒抱着香爐颠颠歸來時,正巧瞧見他家小主子的一巴掌招呼在陶大公子的肩背上,吓的他趕忙遮住眼睛原地止步,“兩位公子,香爐來了。”

陶澄還沒膩乎夠,好歹兩只手舍得從輕陌的褲子裏抽出來了,他賞了一枚碎金打發走小厮,随後燃起香,一人三支,對着石桌上的香爐跪在草地上。

輕陌伏下身,祈願老天爺別再捉弄他們這對苦命鴛鴦,只願能平平安安的流浪世間。再多的,也想不出,索性求了世間也安好。

末了,兩人将香插穩在香爐中,靜默半晌,仿佛一出聲就要擾了老天爺聽信兒似的。

陶澄牽住輕陌,面對着面坐,你一口涼粉,我一口涼粉,不多時見了碗底,陶澄這才問,“數數銀票,數完了帶你出去,要緊事兒。”

“是去私塾麽?”

“私塾那邊我傳了信過去,今日告假一天。”

輕陌好奇,“那是去哪兒?我用喬裝成姑娘麽?”

陶澄親了一嘴的甜,又将他抱起往屋裏走,“喬裝成我的小厮,去敲開官家楊府的門。”

楊府門外。

在門侍開門的前一瞬,陶澄将滿手的禮品遞給輕陌拿着,只做一副大少爺的模樣,兩人被迎進前院,小厮已經見過回陶澄,知道這是未來的姑爺,忙不疊的去報。

輕陌只提了這麽短短一段路就累得直喘,臉蛋暈紅,陶澄暗想今早這人罵他禽獸不算冤枉,心疼的推了杯茶給他。

正是重陽節,楊府舉家就只有三小姐沒去賞花游玩,也難得沒再給陶澄吃閉門羹,楊姝謠款款前來,臉蛋生的漂亮,含着金湯匙嬌生慣養長到現在,又傲又縱,一身臭脾氣不用開口,只看她那一形一态就能頗有體會。

輕陌的緊張倏然消散無蹤,只剩端着看好戲的心思。

陶澄起身同楊姝謠問好,只得了一眼打量,随後楊三小姐揚揚手,“去蘇生記,你請客。”

那便去蘇生記,不在府裏還好說話,也好聽聽這刁蠻姑娘要鬧什麽戲譜。

小厮備好了馬車在門口等着,楊姝謠上車前指指輕陌,“大少爺,命你的随從先去一步,訂好雅間位置,免得待會兒要是沒座怎麽辦。”

先去一步,除非駕馬,一來他們溜達過來的,沒馬,二來,陶澄歪過頭看看輕陌,就剛剛那紅暈還沒下去呢,可不忍心要他再跑過去。

“好事多磨,不急這一時,若是沒座就換一家好了。”陶澄心平氣和道。

“換一家?你再去哪兒能吃到不甜不膩的糖水荔枝?”楊姝謠不滿,嘀咕了一句什麽,又氣吼吼的喚小厮給兩人牽一匹馬來。

直到坐在馬背上,被陶澄環在胸前,輕陌才敢大出一口氣,他哼哼着鼻音講悄悄話,“陶澄。”

陶澄應,“嗯?”

“現在知道我有多乖了麽?”

陶澄失笑,又聽他道,“假若沒有我,你會娶她嗎?”

“不會。”

“那會娶誰?”

陶澄低下頭親他發揪,分不清是逗弄與否,“梁芷吧。”

輕陌沒有見過梁芷,想到陶澄那愛看漂亮臉蛋的性子,陡然生出危機感來,“下回帶我,”又改口,“待會兒完事了,回青樓院帶我見見梁芷。”

陶澄忍不住輕笑出聲,“你聞見了沒,比陳年老醋還酸的味兒。”

手肘朝後頂去,偷偷摸摸的,頂的可使勁兒,輕陌威脅到,“帶我去!”

陶澄笑嘆,“帶。”

蘇生記不似酒樓什麽菜都有,大多是零碎小食,到時還未及傍晚,雅間空着好幾間,楊姝謠一坐下就報了連串的點心和糖水,毫不客氣。

陶澄見對面立着個丫鬟,一歪頭,果然輕陌有樣學樣呢,他不甚在乎的擡手讓輕陌坐下,楊姝謠拄着下巴,“大少爺,你對你這個随從倒是上心。”說罷不甘示弱似的,拉過丫鬟,讓她一屁股坐到身邊。

四人無言,兩個毫不在意,兩個心生尴尬。

小食一一上來,楊姝謠捏着小勺從糖水裏舀出一顆荔枝肉吞下,心花怒放一般,她這才開口道,“今日重陽,怎麽沒陪你父親母親去賞花?”

陶澄答,“母親今晨誕下一男嬰,卧床歇息。”

楊姝謠一頓,“那他們感情可真好。”

陶澄未答,也不反問,又聽她道,“你來好幾次我都閉門不見,這态度還不明确麽?”

“關于姑娘避而不見,我有許多種猜測,但總要見一見才能知曉彼此确鑿的态度。”

“那你說說,你有哪幾種猜想?”

陶澄想起在河邊與輕陌一同作的猜測,“或許羞澀,或許欲擒故縱,或許自慚形穢,或許心有所屬。”

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楊姝謠叼着小勺審視陶澄,“你看我哪兒來的自慚形穢?”

陶澄不慌不忙的賠罪,面上好一派君子坦蕩蕩,桌子下目不能及之處,有一雙腳活似流氓一般把他家小厮的腿給圈住了。

輕陌不敢怒,不敢言,不敢動,活生生受着,心裏罵了百八十遍陶澄不是個玩意兒,也不知道從哪兒學壞的。

楊姝謠撚起一塊桃酥,吃的滿桌子掉渣,“我不樂意嫁給你,一來,我哥哥行醫,我翻看過醫書,那上面講女人生産堪比要命,我惜命,二來,我若是嫁過去,也不與你同房,一年半載我也沒懷個孩子,不僅落人口舌,還要看你們家人臉色,而你又守個活寡,咱們注定兩看相厭。”

陶澄有些稀奇,敢這麽說的姑娘寥寥無幾,也十分失笑,頭一次聽見把“守活寡”用在男人身上的。

他點點頭,心中別提多麽滿意,“有三麽?”

楊姝謠舔舔唇邊碎渣,“有,心有所屬了,大少爺不至于棒打鴛鴦吧?”

“不至于,咱們不謀而合,早該見面的,白白費了許多心思。”陶澄将他打算自毀名聲,以便給姑娘家退婚鋪路的事情講了,又抿唇一笑,“還好現在也不算晚。”

沒成想楊姝謠眼睛放光,一拍桌子,“你這招妙啊!你用此招,名聲壞了以後,鮮少會有姑娘家願意嫁給你,反之,我用此招,豈不是可絕後患,再沒有男人想來娶我?”

輕陌有些愣神,事情發展的太過奇妙。

楊姝謠敞開了道,“不瞞你說,我今日為何獨自在府上?就因為被安排了親事後,我和我爹娘坦白不喜歡男人,不願懷胎生子,他們把我當做鬼怪,還命人神叨叨的來降妖除魔,我被折磨的都沒脾氣了。”

陶澄也有些愣神,猶豫道,“姑娘也打算去青樓院?”

“怕是要把我爹娘氣的暈過去...”楊姝謠喃喃,又倏然擡頭,“大少爺,你不認為我是鬼怪?”

陶澄溫柔且堅定的否定,“我也做過瘋魔一般的事情,說出來不比你的遜色。”

楊姝謠來了興趣,發簪叮當作響,“來說說。”

陶澄只搖搖頭,“等回去了,姑娘找個無傷大雅的由頭把婚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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