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映晚笑吟吟地看着她,柔聲道:“映晚日後定當以長公主為表率,盡心竭力向長公主學習。”

一退再退,反而讓明淑長公主越發咄咄逼人,早就聽聞這位長公主驕橫跋扈,為人潑辣,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映晚忽然就不怕了,說一千道一萬,長公主也只是公主,不是皇帝,一個壞脾氣的女人能做什麽呢?

自從進了這個大殿的門,映晚就一幅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兒樣,活脫脫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下子忽然陰陽怪氣地開口,竟然驚呆了衆人。

明淑長公主更是一愣,指着她頓了半晌,才惱羞成怒道:“誰稀罕你學習?”

映晚故作天真道:“方才長公主問話,我還以為長公主是要教導我,原來竟是我自作多情?”

她就差直說明淑長公主不看自個兒的教養品行,就沒臉沒皮教訓別人了。一句話說完,把明淑長公主氣的臉色都變了。

“你什麽意思?”明淑長公主霎時翻臉,怒火沖沖地盯着映晚,“你是什麽東西,也敢跟我叫嚣?”

映晚抿唇,歪頭一笑,眸子裏便閃爍了萬顆星辰,“我幾時與長公主叫嚣了?”

明淑長公主還欲說話,皇後忽然咳嗽兩聲,這輕咳聲在殿內并不起眼,卻使得滿屋子都安靜下來。

皇後好似沒看見下頭的争端,不以為意地偏頭看向身側的鐘漏,“時辰到了,本宮要去給太後娘娘請安,你們自己走動吧。”

她又招呼映晚:“好孩子,随本宮一同去慈壽宮,給太後看看你。”

明淑長公主跟着站起身,“皇後娘娘稍候,我也準備去給母後請安,不如一同吧?”

映晚恭敬地行禮,軟聲道:“臣女遵命。”

明淑長公主瞪她一眼,像是想到什麽似的,胸有成竹地跟着皇後朝外走,看映晚時的眼神越發輕蔑。

映晚默默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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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她無聲嘆息,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是,太後走到今日這一步,應當在不至于和自己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映晚安慰自己。

慈壽宮離皇後的宮殿不遠,幾人走了半刻鐘就看見了宮門,見着皇後和明淑長公主,慈壽宮門口的太監連忙跪下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皇後搖着扇子,聲音溫婉:“今兒嘉陵王府的郡主進京,本宮帶着給太後請安,你去通報吧。”

那小太監卻猶豫片刻,低聲道:“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在呢……”

似乎是非常為難。

清晰可見,皇後的臉色僵硬了一下,一直溫婉柔和的笑容也差點兒繃不住。

映晚想起這一路上那位皇太子殿下冷冰冰的臉,很是理解皇後的反應。對上那樣一座冰山,誰能面不改色呢?

畢竟……皇後并未太子的母親,元後之子和繼後是天生的仇敵。

“既然太子在這兒,那本宮待會兒再來就是,別打擾太後娘娘和太子共聚天倫。”皇後頓了頓,依然溫婉如玉,“不必說本宮來過。”

“皇後娘娘留步。”從二門處轉出來一個老嬷嬷,“太後娘娘傳您進去。”

“可……”皇後猶豫不決,“怕是不太好?”

“太子殿下亦同意了的。”那嬷嬷只微微一笑,“皇後娘娘請吧。”

被逼無奈,皇後只得道:“進去吧。”

語氣也淡了些。

皇帝是給孝順的兒子,慈壽宮的擺設裝置比皇後的清寧宮不知好了多少倍,處處都是珍寶,一腳下去就能踩碎千金,映晚有些拘謹。

轉過一道屏風,進了內室,映晚還未來得及低頭,便對上一雙冷冰冰的眼睛。

那雙眼睛她太熟悉了,從嘉陵到京城這一路上,将近兩個月的時間,天天都能看見,每次都被凍的心驚膽顫。

她看見那人從座位上站起身,不鹹不淡地行禮:“皇後娘娘,姑母。”

語氣平平,沒有起伏,沒有波瀾。

皇後和明淑長公主對太後行了禮,衆人的目光都落在映晚身上。她頭一次見太後,本就應當行大禮,映晚心裏沒什麽感覺,自覺地跪在地上,三跪九叩,“臣女拜見太後。”

太後上下打量她一番,好久道:“你和你母親生的很像。”

卻不說叫她起來,只端了杯茶放在手裏慢慢晃着,茶霧氤氲中,婦人的臉模糊隐約,映晚背後出了一層冷汗。

不知為何,她心慌的厲害。方才在大殿上面對那麽多惡意的目光,她都沒有絲毫驚慌,這會兒卻有種全身上下都被看透的感覺。

男人的聲音淡淡的,喊一聲:“皇祖母。”

太後嘆口氣,低頭看着映晚,“你起來吧。”

“謝太後娘娘。”映晚起身,乖乖站在一旁,一個字都不敢說。

皇太後和明淑長公主是親生的母女,段位卻差了十萬八千裏,她若知道太後如此高深莫測,剛才就不該與明淑長公主争執。

實在是下下策。

映晚的頭越發低了。

行完禮,太後眼裏就像沒這幾個人似的,又拉着太子的手噓寒問暖:“這一路回來,瘦了不少,你父皇真是……”

“母後,我們家文舟也辛苦,您就不關心他嗎?”明淑長公主蹭在母親身邊撒嬌,“他哪兒吃過這種苦頭,現在也沒個人心疼?”

“你是他母親,你都不顧着回去看他,還指望誰呢?”太後轉頭看自己的女兒,一針見血道,“我問你,你來我這兒做什麽?”

明淑長公主哼了一聲,“母後你不疼我了,每次阿闌在這兒你眼裏就沒我,女兒要傷心了。”

“你多大歲數,還跟阿闌争寵?”太後眼裏慢慢染上笑意,可見對女兒的撒嬌十分受用,甚至溫柔的拉過她的手,“你啊,回去看看文舟,別鬧了。”

“母後……”

“聽話!”太後瞪她一眼,“別的事情,哀家自有計較。”

明淑長公主被迫站起身,不高興地嗯了一聲:“女兒告退。”

映晚看的很是羨慕,身處皇家貴族,場面話誰都會說,一個賽一個說的漂亮,可若說有人能直言你的不對,處處提點你,才是真的為你好。

從父母去世後,她身邊再也沒有這樣的人。

而明淑長公主這把年紀,還有母親能夠給她撒嬌,教她為人處世,當真是極為幸運的。

映晚眨眨眼睛,太後的目光卻轉過來,先看看皇後,又看看映晚,淡聲道:“賜座。”

她終于分了些眼神過來,上下打量着映晚,問:“你今年幾歲了?”

“臣女今年十六,屬羊的。”映晚連忙回答。

“十六……”太後頓了頓,側頭瞧了太子一眼,“是個齊整孩子,你可讀過書?”

“臣女在家裏随着兄弟們上學。”映晚聲音不高,越發顯得溫柔乖巧,“認得幾個字罷了。”

“不必過謙。”太後淡聲道,“讀書識字是好事兒,皇家不興女子無才便是德那套,你別被那些閑話忽悠瘸了。”

字字句句,倒是真心話。

映晚眼眶微酸,“是。”

太後看上去冷冷的,不怎麽搭理她,可說出的話卻發自真心為她好,沒有刻意害她,更不曾流露出敵意。

這樣,就足以令她感動了。

太後瞧着她,忽然笑了,沒頭沒尾說了句:“還是個小丫頭呢。”

皇後坐在那兒一直沒說話,聞言接了一句:“才十六,可不就是小孩子?”

“皇後今兒看着氣色不錯。”太後淡淡寒暄,“老二呢,怎麽不見他過來?”

“阿桓在禦書房替陛下分憂,不敢随意走動,還望太後娘娘恕罪。”皇後柔聲道,“阿桓不比太子殿下能力卓絕,能辦大事兒,只能盡心竭力罷了。”

“阿桓是不如阿闌。”太後不理會她話裏的機鋒,随口道,又将目光轉向太子,“阿闌最近瘦了許多,你囑咐內務府給他送些好的補品,若有不好的給哀家看見,定不輕饒。”

皇後勉力扯了扯唇角,柔聲道:“臣妾明白。”

太後總将她當作管家奶娘般的存在,除了給太子送東西,再也想不起來她。

皇後也是個人物,鬥不過太後,便笑着看向太子,問他:“太子可還有什麽需要的,盡可與本宮講。”

按照太子往常的性格,定不會理會她,如此太後也就無話可說了。這一招皇後每次都用,百試百靈。

說完這話,她便老神在在地坐着,笑容完美無瑕。

“南海珍珠。”太子淡淡說了四個字。

雖然只有四個字,卻讓皇後的表情龜裂。

果不其然,太子的四個字,很快就被太後發散成一大段,“說起這個哀家想起來了,前些時候南海進貢了好些珍珠,既然阿闌想要,全送去東宮就是。”

“是……”皇後憋屈應了。

太後又将皇後和映晚棄之不顧,問起太子:“你要那珠子幹什麽?”

“燒。”太子面不改色地說出這個足以令人覺着天怒人怨的字。

燒?

映晚驚呆了,不禁詫異的擡頭看着他。

對皇室貴族而言,那南海珍珠算不上特別珍貴,但也絕非能輕易棄之不用的東西。燒掉……就是皇帝恐怕都沒這般奢侈。

就連太後也愣了,驚愕地看着他,卻還是道:“燒就燒,你喜歡幹嘛就幹嘛,随便燒,沒了哀家再給你找。”

映晚就很想知道,太後為何不問他為何要燒珍珠?就不覺着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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