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映晚忍了又忍,氣的心口絞痛,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巴掌。
清荷握住她的手臂:“郡主!”
态度不言自明。
六皇子是皇帝的愛子,受盡萬千寵愛,在宮裏頭除卻太子外,只他最得寵,驕橫跋扈不下于明淑長公主,更兼比明淑長公主多幾分纨绔。
她可以擠兌明淑長公主,貴婦人要臉,不會怎麽着她。可若擠兌眼前這個男的,他不要臉起來,自己未必能走出禦花園。
映晚頓了頓,抓緊清荷的手:“走吧。”
不想再跟六皇子糾纏。
“走什麽走?”六皇子在後頭一把拽住她衣服上的飄帶,笑嘻嘻道:“陪本殿下玩一玩,就放你走。”
映晚怒極,怒火上湧,腦子裏一片空白,手下意識甩了出去。
啪--
清脆的聲響回蕩在禦花園中。
映晚回神,呆呆看着自己的手,以及六皇子臉上通紅的巴掌印,身體陡然一個激靈,開始顫抖起來。
清荷也吓着了,看看映晚,又看看六皇子,拉着映晚便想逃走。
六皇子陰測測的聲音響起來:“打了本殿下還想走?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泉不知道厲害!”
威脅之意盡顯。
沈時文這一輩子都沒被人打過臉,哪怕是父皇責罰,也頂多是幾下戒尺罷了。今兒在禦花園,他自己家的地盤兒,卻被人往臉上扇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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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屈辱,他不可能善罷甘休。
映晚咬緊牙關,知道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幹脆也就不繼續裝乖巧了,倔強的仰起頭,冷笑道:“不見棺材不落淚,那得看是誰的棺材了?”
論起舌戰的功力,映晚自诩不輸給任何人,不就是冷嘲熱諷嗎,難不成還有人不會嗎?
“好一根小辣椒!”六皇子捂着臉,舔了舔唇角。
“不及六皇子殿下毒辣!”
“呵!”六皇子伸手,輕而易舉将她拉到跟前,映晚踉跄兩步,咬着後槽牙,“若非六皇子不依不饒,我斷然不會……”
“不會怎麽?”六皇子打斷她的話,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好一張漂亮的小臉蛋兒,到時候做我的皇子妃,我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他笑起來格外陰森恐怖:“你記着,這都是你自找的!”
說着,他手上用力一掄,狠狠将映晚摔在地上。
細白的手心擦在地上,一陣劇痛後,滲出點點滴滴鮮紅的血色。
映晚抓住自己的手臂,冷冰冰地瞪着沈時文,手上傳來的劇痛讓她越發清醒冷靜。
清荷連忙撲過來扶她,“郡主。”
還不等這主仆二人說話,六皇子居高臨下站着,笑眯眯摸了摸下巴:“既然你喜歡本殿下打你,到時候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乖乖等着哦。”
乖乖等着哦。
最後幾個字,生生被他說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
映晚一動不動倒在地上,眉目低垂,手指緊緊抓着地上的泥土,素白的指甲染上灰塵,髒兮兮的,整個人都如同一朵破敗的絕世名花,令人惋惜。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看向那一樹合歡花,眼睛裏逐漸有了神采。
從嘉陵出發的那一天起,映晚就知道自己會走上一條絕路,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今與設想中最大的差別,就是時間太早,沒來得及過幾天好日子。
走投無路的痛楚,從來都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再怎麽苦都不能放棄啊,人活一生何其不容易,若輕易放棄了,如何對得住母親千辛萬苦拼了性命生下你的恩德?
再怎麽難,也要走下去。
不用任何人攙扶,映晚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贓物的衣衫,慢吞吞問:“六皇子說的都是真的吧。”
只要他去求了,皇帝就一定會答應。
清荷低聲道:“蔣貴妃出身低微,六皇子雖得寵,卻早就與皇位無緣,他的婚事……沒有那般挑剔,只要喜歡就好。”
至于妻子的身份地位,不怎麽重要。
所以,皇後昨日才直接拿六皇子跟她配對。六皇子得寵,卻因母親的身份難以繼承皇位,或許也是因此,才格外得寵吧。
映晚垂眸,眼中凄清冷絕。
清荷看着她清麗絕姝的臉上露出那種絕望的神情,不禁有些心軟,可也只能勸說,“郡主當知道,六皇子受盡盛寵,再無人搶得過他。”
映晚深吸一口氣。“那太子殿下呢?”
“誰?”
“太子殿下!”映晚淡聲問,“若太子殿下與他搶呢?”
“太子殿下喜歡的,就全都是他的。”清荷無奈搖頭,“但太子殿下是最冷淡的一個人,什麽都不喜歡,什麽都不想要。”
她嘆口氣,扶住映晚:“郡主初來乍到并不知宮中深淺,奴婢只告訴您一句話,先皇後當年不喜歡漂亮的女子,當着滿宮人的面教導太子殿下,絕色女子皆為禍害。”
“太子殿下長到弱冠之年,身旁路過無數莺莺燕燕,滿京城的貴女們沒一個不喜歡他的,可他誰都不在意,連眼神都不給一個。”
這種男人……
并不是她打退堂鼓,實在是因為艱難的很,哪怕郡主生就絕色姿容,無人可及,恐怕也不能打動冰山的心。
映晚的聲音虛無缥缈,分明在身邊,卻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帶着深深的喟嘆。
“試試吧。”
她說。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若真的嫁給那位六皇子,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死了也白死。
人家是盛寵隆重的一國皇子,不像映晚,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自己的兒子和結義兄弟的女兒,皇帝會選擇哪一邊,用腳想想也知道。
映晚不想做那個白死的人。
哪怕……哪怕什麽都改變不了,至少努力過,黃泉路上見了父母,也能對他們問心無愧。
說一句:我只是無能為力。
并不是沒有努力過。
清風一陣陣吹過來,含着各種各樣的花香,映晚淺淺一笑,低頭望着腳下,輕聲道:“等等再走。”
自己卻蹲了下來。
清荷随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微微一怔,“螞蟻?”
映晚點點頭,繼續盯着。
地上有一只小螞蟻,背着比自己還大兩倍的米粒,走的很慢,很艱難,可是卻一直朝前走。
路上經過很多障礙,有花有草有坑有凸起,甚至一根細細的草根,對它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考驗。
靜靜盯着它爬過去,映晚笑起來,“蝼蟻尚如何,何況人乎?”
“郡主若要做,只管去吧。”清荷顧忌着宮中的規矩,并不敢蹲下,只輕聲道,“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如此。”
怕什麽呢?
最壞也就是眼前的樣子了。
清荷亦不曉得自己被種下了什麽蠱蟲,看着眼前的女孩兒時,充滿了憐惜。浸淫深宮二十載,美貌的女子數不勝數,可她卻是不一樣的。
具體哪兒不一樣,她說不清楚。但總歸讓人想要去愛她,疼惜她。
她笑着拉起映晚:“陛下派我來侍奉郡主,我便是郡主的侍從,但有命令,莫敢不從。”
“為何?”映晚問。
“不為何!”
“好。”
兩人相視一笑,映晚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髒兮兮的,落魄潦倒,一看就被人欺負慘了。
她頓了頓,側頭問:“這個時辰,太子殿下應該在東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