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荷朝着映晚點頭,“殿下每日早朝後,都會回東宮,算起時辰早就該回去了。”
映晚道:“那我們去東宮。”
給人瞧瞧,自己被欺負的多慘啊,但凡有一點心,都該覺得憐憫吧。
“怕是不成。”清荷搖了搖頭,揚起下巴示意映晚看一個方向,低聲道:“是大公主和蘇家大姑娘。”
“蘇家大姑娘?”映晚看過去,只見兩個年輕女子攜手而來,一色的紅裙在禦花園中明豔照人,就快要到她們跟前了,沈沅她認得,另一個卻面生着。
清荷快速道:“蘇家大姑娘是皇後娘娘的侄女兒,亦是陛下看好的太子妃不二人選,她們二人應當是要去東宮的。”
映晚眼眸一動,眼珠子轉了轉,竟自己站出來朝着她們走去。
瞧見她,沈沅拉着這位蘇姑娘的手走過來,先笑道:“映晚怎麽在這兒?”
“拜見公主。”
“快別多禮了,這位是嘉陵郡主林氏映晚。”沈沅對着蘇姑娘介紹,轉過頭眉眼含笑,“映晚,這是我表妹玉如。”
蘇玉如極懂規矩,欠身行禮:“拜見郡主。”
一派端莊華貴,不負玉如之名。
難怪皇帝看好她做太子妃,這般舉止氣度,的确有一國之母的風範。
映晚連忙攔住她,“蘇姑娘折煞我了,萬萬當不起蘇姑娘一禮。”
“玉如切莫客氣。”沈沅溫聲道,“我們年齡相仿,本就無什麽尊卑之別,說拜見不拜見的,顯得太生分了。”
映晚亦含笑應了,好似沒聽出沈沅話中的諷刺,畢竟剛才她才說過,“拜見公主。”
Advertisement
蘇玉如答應了,轉頭看着映晚,卻微微蹙眉:“郡主身上是怎麽了?難不成是宮中有人怠慢?”
“沒有的事。”映晚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倒讓蘇姑娘看笑話了。”
“怎麽會?”蘇玉如忙道,“并不會。”
蘇玉如眼中一片澄澈幹淨,不像沈沅那般深不見底,難道竟真的是個善人呢?
映晚含笑道:“你們二位這是要去往何處?”
“去東宮。”蘇玉如臉上泛起些許紅暈,“奉太後娘娘的命令,給太子殿下送東西,郡主可要一同前往?”
映晚看看這二人精美的衣裙,又看看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含笑拒了,“我就不去了,得緊着回去換衣裳,公主和蘇姑娘慢走。”
“郡主?”清荷看着她,“您……”
既然能光明正大跟着去東宮,為何不去?
若說是怕自己狼狽,不如旁人好看,那大可不必。郡主縱然泥污滿身,但只要站在那兒,美貌就足以豔壓群芳。京都誇贊頻頻的蘇玉如到她跟前,也失了好些顏色。
映晚抿唇:“我與她們一同去,有什麽意義呢?”
她偏頭一笑,笑的魅惑絕倫,連清荷這個女人都跟着恍惚了心神。
“你不懂。”映晚拉着自己的裙擺,慢吞吞朝绛芙軒走去,“人多了就變味了,沒有意思。”
有的事情,只能兩個人單獨的時候才能做。
她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接下來每件事都要做到盡善盡美,才不辜負自己。
蘇玉如明擺着喜歡沈時闌,恐怕用情頗深,一提起他都要臉紅的那種程度,若自己跟着過去,不過是白白讨人嫌罷了。那沈沅不是省油的燈,還不知道日後會被傳成什麽模樣。
倒不如不去,她也不缺這一次機會!
回到绛芙軒,換了衣裳,映晚坐在窗前的書桌上,拿了張紙寫寫畫畫。宮女泰半都是不識字的,清荷給她端杯茶擱在案上,困惑道:“郡主在寫什麽?”
映晚笑着将紙張折起來,并不答話,“我們去拜見太後娘娘吧。”
憑借她一品郡主的身份,還是有這個資格去拜見太後的,就是不知道太後肯不肯見她。
“太後娘娘?”
“我若直接找太子殿下就顯得太居心不良了,太子殿下與太後娘娘祖孫情深。,若是太後的意思,那才叫理所當然。”映晚輕輕一笑,“試試看吧。”
“可太後娘娘素來不見人的。”清荷無奈道,“除明淑長公主外,任何外人拜見她都要靠緣分。”
映晚明白,昨日皇後要見她都得挑準了時間,其中艱難自不必多言。
可是沒有法子啊,她想了想,六皇子去求皇帝賜婚,定是這一兩日的事情,她可沒那個把握一兩天內搞定沈時闌,總得先想法子拖一拖。
“試試吧。”她拿着那張折成一團的紙,放在一旁的香爐上頭,看着她一點一點燃燒成灰燼,全灑落在香灰裏,蓋上香爐蓋兒,“走吧。”
慈壽宮門前,清荷笑着往守門的小太監手中塞了給荷包,“公公,我們郡主來給太後娘娘請安,勞煩通報一聲?”
“給郡主請安。”那小太監态度還好,卻有些為難,“太後娘娘用過早膳就進了小佛堂,還得一刻鐘才出來呢。”
“你們看……”
“我在這兒等着吧。”映晚淺笑道,“不用驚動太後娘娘。”
雖然就算她不說,也沒人會因為她去驚動太後,但多說一句總歸是好的。
又等了約莫一刻鐘,那小太監打了千,“奴才這就進去通報。”
映晚靜靜站着,沉靜乖巧。
不知道太後會不會見她,若不見她,她接下來該怎麽辦呢?若是肯見她,又會不會答應她的請求?
閉了閉眼,映晚看着跑出來的小太監,溫聲道:“如何?”
“太後請郡主進去。”小太監低聲道,“太後娘娘心情不大好,郡主小心着點兒。”
映晚瞧他一眼,溫柔彎唇一笑,低聲道:“多謝。”
竟是個難得的好人,這種情況下還記得提點她一句,已經是非常非常難得的善意了。
走進太後日常起居的室內,太後正靠在榻上歇息,手中捏着顆白玉棋子,炕桌上卻擺着一席殘局,檀香的味道沉穩安靜,一如太後給人的感覺。
映晚笑着行禮:“臣女給太後娘娘請安,願太後娘娘安康萬福。”
太後目光移過來,不叫她起身,反而問道:“會下棋嗎?”
“臣女學過一點兒,略通皮毛。”
“過來試試。”太後将手中的白玉棋子擱在一處,漫不經心地盯着眼下棋局,“若你贏了,哀家有重賞。”
映晚小步走過去,在太後對面坐下,低頭看着這局棋。
白子占了上風,局面精巧,步步緊逼,黑子被壓的毫無還手的餘地。
好像不管怎麽看,都是一個死字。
映晚捏起一顆黑子,正欲放下去,卻被按住了手。映晚緩緩擡眸,看着覆在自己手掌上的那只手,是太後!
太後的手捏着那顆黑子從她手裏奪過來,眯眼問:“你有幾成把握能贏?”
“一成都沒有。”映晚老實道。
“那你還敢與哀家下?”
“試試看吧,萬一贏了呢?”映晚眉目堅定,“總要試試的。”
太後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盤上,發出一聲脆響,将整個棋盤砸的七零八散,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映晚頓了頓,不解地看着她。
“你的脾性,不像你父親,也不像你母親。”太後悠然道,“像哀家,若你是我的女兒……可惜了。”
“你今日來我這慈壽宮,所謂何事?”
“我……”面對老人銳利的目光,映晚穩了穩心神,“我聽聞太後娘娘信佛,想向娘娘請教……”
太後毫不猶豫地打斷她:“說實話!”
她看着映晚,不禁嘆口氣,“哀家與人鬥來鬥去的時候,你還沒出生,莫要與我打官腔。丫頭,你生得好看,哀家喜歡你的模樣,可別自己作沒了!”
映晚沉默片刻。
半晌後,豁然從榻上下來,跪在太後腳邊。
太後看着她,“說吧。”
“臣女不想嫁給六皇子。”映晚朝着她叩首,心情格外的冷靜,“想求太後娘娘庇護。”
她亦覺得自己的請求過分,可太後既然問了,她就非要抓住這次機會不可。
太後轉過頭,看着窗外的楠樹,目光悠遠:“哀家庇護得了你一時,庇護不了你一世。”
“你的婚姻大事關乎皇家和異姓王府的親近,哪怕是哀家也不能多說什麽。”太後淡聲道,“哀家的衆多孫兒你總要嫁一個,皇帝和皇後挑了小六兒,哀家若去阻攔,那就有失偏頗了。”
“全都是哀家的孫兒,哀家當一視同仁,不可能為你出頭。”
“所以,你的請求,哀家不能答應。”
“臣女只想求太後庇護一段時日。”映晚急速道,“接下來……接下來的事情,臣女自會想法子。”
“可是……哀家憑什麽要庇護你?”太後問,“憑什麽呢?”
是啊,憑什麽呢?無親無故的。
于太後而言,她只是個進京聯姻的異姓王郡主,無父無母的,甚至沒有籠絡的價值。
映晚沉默了,只跪在地上默默叩首,瘦弱的身影跪在腳下,凄清的厲害。
“罷了。”太後搖了搖手,“哀家問你,緣何不願意嫁給小六兒?是因為外頭的傳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