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出事

已是夜深露重時刻，寒霧冷風，月色沁涼。

極光書店的燈開着，門緊鎖。從外面依稀可見裏面的混亂。三個書架傾斜倒在地上，這兒有書，那兒也有書，書上被踩出了腳印，還帶着污泥和髒水，從書上被扯下的書頁刮得到處都是。幾張桌子也被砸了，杯子、花瓶碎了一地，相片、畫框邊角處被磕壞了。

……

陳桑頭發散開，披了件大衣，坐在櫃臺邊，低頭按着眉心，肩膀在抖動，滿是委屈與苦楚。

高其遠和陳曲歌他們很快就到了書店。高其遠站在門口拍門，陳桑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眼睛都已經哭紅腫了，她從櫃臺上跳下來，去給他們開門。

“陳桑姐，你人沒事就好！”高其遠連忙扶着陳桑坐下，“姐你坐一會，他們人呢？”

陳曲歌推開門進來，先是看了眼陳桑，然後打量了這狼狽的書店，怔了一下，咬了咬牙，既恨又嘆，“毀了這麽多東西？”

陳桑眼睛濕潤，手蒙着臉，嘴唇幹裂，聲音發顫，“嗯……後來是路人說要報警，他們才走了的，不然我這書店都保不住。”

“那報警了沒有？”陳曲歌皺眉。

陳桑點頭，目光悲戚，“警察已經在查了，會給我相應賠償的。”

陳曲歌四周看，發現水壺竟也被砸了，他摸了摸口袋，發現還有一張百元鈔票，“其遠，你照顧下她，我去前面超市買個水壺。”

“好！”

陳曲歌匆匆忙忙出去後，高其遠細聲安慰陳桑，“姐你別多想了，他們兩個壞人一定會得到懲罰的。”

“我的書店，我辛辛苦苦經營的書店……”

陳桑看着滿目被破壞的景象，越想越難受，悲上心頭，不再克制自己情緒，哭得梨花帶雨。

高其遠看着也不由難受，“姐你哭吧……哭過之後就會好些，你放心，還有我和小曲哥在你身邊呢，書店成這樣，我們可以重新裝修，重新設置，讓它比以前更漂亮；至于黃榆和馮意，報警抓他們，讓他們賠錢道歉。他們真跟神經病一樣，憑什麽砸人書店啊？”

陳桑哭得更厲害了。

“好好好，我不說這些話了，反正不管怎麽着，你還有父母、小曲哥和我，我們可以一起陪你度過難關。”

高其遠嘆了一聲。

陳曲歌很快就将新水壺買回來了，擦了一遍，然後去小房間裏裝水，插了櫃臺旁邊的插頭。他還買了些吃的。

“算是夜宵了，餓了就吃些。”

陳桑的眼淚稀裏嘩啦，臉色盈滿哀傷。陳曲歌沉吟，“不是什麽難事，有警察出面，也有證人，你會得到公道的。書店壞了就重修，以後多雇幾個人，最好是身強體壯又聰明的，防止再有此類事情發生。”

陳桑光顧着哭。

“姐現在心裏很難受。”

高其遠雖然着急，卻不知道怎麽辦才能讓陳桑好受點。他只好看着陳桑，她需要紙的時候就遞過去。

“這我知道……哭會吧。其遠，跟我把地上東西收拾一下。”陳曲歌脫了外套，挂在電腦上。電腦的顯示屏也裂了。

陳曲歌按捺着心中的不悅。

高其遠和陳曲歌蹲在地上撿書，高其遠靠近他，憤懑道：“他們真過分，事情過去那麽久，他們居然又來禍害姐了，真是倒黴，明明是他們的錯，卻偏偏要把折磨陳桑姐。”

“可能生活不如意，又看到陳桑過得還不錯，所以心生嫉恨與報複。我覺得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陳曲歌頓住，回頭看了眼還在哭的陳桑，翻湧恻隐之情，“确實倒黴，要是沒有黃榆，興許一切都沒有發生。可是事情擺在那，明晃晃地刺眼，她就是遇上了黃榆，并且識人不清，與他結婚，不久之後懷孕，然而丈夫卻婚內出軌，小三也飛揚跋扈，第一個孩子最後還是沒了。”

高其遠大為慨嘆，“人生好讓人捉摸不透啊。陳桑姐以前什麽樣不清楚，但相處之後我覺得姐姐性格很好，将來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也值得更好的人。既然上天讓一個女孩子經歷如此慘痛的過往，也該通情達理，使她得到治愈與溫暖。就像，小曲哥遇到我，陳桑姐也會遇到她的那個欣喜。”

陳曲歌輕輕一笑，“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欣喜？”

“雙箭頭，雙向的。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看到他笑，高其遠覺得心中情意綿延流轉，有很多的話想和他說，有永遠不會累的笑容想對他綻開。

但是高其遠再怎麽不識好歹，也不該在陳曲歌的妹妹遭遇人生挫折時，選擇和他談情說愛。

“小曲哥，等陳桑姐這個事情結束後，我們好好說說話行嗎？”

陳曲歌看着他亮晶晶的一雙眼睛，竟有些心安，他笑着點了點頭，“好啊，我也有很多話想問你。”

高其遠莫名嬌羞。

陳曲歌目光溫柔，從他手裏接過一摞書，放到桌子上，他說一本，高其遠便記下書名，統計需要重新購買的書目。

那邊陳桑的父母已經趕到了，在安慰着她。

“小曲啊，你帶這個朋友先回去吧，現在都已經十二點了，回去睡覺，你不還要上班嗎？別耽誤工作了，這兒有我和你爸呢。”

韓薇接到陳桑電話的時候已經睡着了，聽到這個消息頓時猶如五雷轟頂，立馬睡意全無，推着陳诰也起來，去陪女兒。

高其遠忽然想起，“是啊小曲哥，你明天還要上班呢，才周三。”

陳曲歌看了看手表，皺眉不語。高其遠抽走他手裏的書，急忙推着他走,“回去吧，這裏我來收拾，你快回去睡覺。”

“那……”陳曲歌有些放心不下。

高其遠語氣堅定，“我不走，我明天上午沒課，再說陳桑姐這兒需要人收拾，交給我了，叔叔阿姨放心！小曲哥你路上小心！”

韓薇将衣服遞給他，“去吧孩子，這事情你就別操心了，靜心工作。那兩個月，你已經為桑桑做了很多呢，差點影響到工作。這事我們親自來處理，非要那對狗男女吃不了兜着走，讓他們瞎了眼地欺負我女兒。”

衆人勸說，陳曲歌只好先回去。

極光書店變化巨大，韓薇越看越火大，嘴裏嘟囔着，罵罵咧咧。陳诰和高其遠收拾着這一盤狼藉，韓薇陪着女兒。

陳曲歌到家，輕手輕腳地盡量不去吵醒小綿。盡管如此，小綿還是醒了，喵了一聲，湊了湊主人的褲腳。陳曲歌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将它報到小貓屋裏去。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差點遲到，昏昏沉沉地洗漱吃飯。高其遠在六點多給他發了短信，說書店已經收拾地差不多了，接下來該統計損失。

陳曲歌一邊打哈欠，一邊回信息：你一夜沒睡嗎？

高其遠秒回：陳桑姐後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剩下我和叔叔阿姨度沒有睡，他們把書店裏亂七八糟的都整理好才去睡。

陳曲歌：那你一夜沒睡啊，累不累？困了去睡。

高其遠：我還不累不困。

陳曲歌：少來，聽話，回學校去。

高其遠：可是陳桑姐這出事了，我不能坐視不理呀。

陳曲歌：你也沒有坐視不理啊，挺辛苦你的，下午還有課，聽我的話，其他的事暫時先放一旁，回宿舍睡一覺，別忘了吃飯。

高其遠：那樣也行，只要小曲哥承認你心疼我。

陳曲歌笑了一聲，原本憔悴的臉色瞬間有了光彩。他打開車門，直接發了條語音過去，然後開車去上班。

高其遠将那條語音聽了好多遍，開心得捧着手機瞎蹦，內心很是膨脹。

“我心疼你。”

幸福得直冒泡，冬天也甜如蜜。

陳桑裹着棉襖出來，面色蒼白虛弱，眼睛無神，腫得厲害，在櫃臺邊梳頭發。高其遠連忙收起手機，擔心道：“陳桑姐，我找塊毛巾給你敷一下眼睛吧。”

“不用，你回去吧，謝謝你啊。”陳桑聲音沙啞低沉，她情緒還是很糟糕，“太麻煩你了，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我應該自己解決的。”

“別這麽說，你是小曲哥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按年齡來說，你算姐姐。你出事了，我不管那還算什麽男子漢？”

陳桑咳了一聲，高其遠倒了杯水，“正好我之前燒的，有些燙，但是能喝。”

陳桑雙手握着杯子，将水全部喝光，她搖了搖頭，“不燙……我哥上班去了吧？”

“嗯，沒讓小曲哥留着，他本來就有工作。”高其遠接過杯子，又倒了一杯，陳桑擺擺手，沒有接。

她自責，“那就好，我還擔心呢，昨天晚上我失态了，腦子也亂哄哄的，不該在那個時候把你們叫來的。 ”

高其遠笑道：“沒事，你和父母，你和兄長好友之間還需要介懷什麽呀。你早些告訴他們，就有人早些陪伴你分擔苦悶，你的苦悶就會早些結束。”

“我真的沒有料到……他們居然回來了，當初說好這輩子江湖不見，各走各的陽關道的，死活都與對方無關，”陳桑譏諷地笑了一聲，“還是我太天真了，能做出那種事情的人怎麽會是言而有信的人。可憐我的書店，它原本好好的……”

高其遠為她不平，“那到底是些什麽牛鬼蛇神，報警報警，讓警察來收拾他們！”

陳桑凄然失神中，被門外一聲鳴笛聲驚醒。

“小曲哥來了！”高其遠興高采烈地招招手，小心翼翼地扶着陳桑出去。陳曲歌搖下車窗，将一包橙子和吃的塞給好像丢了三魂七魄的陳桑。

“今天的太陽升起了，雖然冷，卻亮。昨天夜裏的一切難過就讓它随漆黑的夜消失吧。以後還有很多天，向前看，樂觀一些，開心一些，人要面對的有無盡的喜怒哀樂，學會去調節情緒，學會自我纾解。可以自怨自艾，适度即可，過猶不及。沉湎于苦痛的時候，想想你的家人，有人真心陪伴着，就是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只要你有心，它會領你走過千山萬水的。”

陳曲歌神色平淡，卻讓人覺得極為真摯。

陳桑眼眶濕潤泛紅。

高其遠笑道：“你不是一個人，你有親友，你還有你自己，加油啊，陳桑姐，打起精神來奮鬥，相信希望與真情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