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如流到家的時候，崔麗正在洗菜，他看了一圈，聲音急促：“媽，魚魚呢？”

崔麗說：“你急啥？滿頭大汗的。魚魚在卧室休息呢。”

林如流趕緊進了卧室，卻沒有瞧見孟钰，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頭櫃上留了一張字條：“媽，我走了，謝謝您，具體的讓林如流跟您說吧。”

心裏仿佛塌了一塊，林如流拿出來手機，手都有些發抖，給孟钰打電話。

第一次，沒人接，第二次，孟钰才接了。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冷靜一點：“孟钰，你人呢？”

孟钰已經坐上了出租車,她靠着車窗輕輕地說：“我走了，房子是你的婚前財産，我不适合再住那裏。流産是我自己選擇的，你沒有必要擔心我的身體。林如流，替我跟媽媽說聲對不起。給我十天時間，我坐完小月子，就去民政局跟你領證，可以嗎？”

十天時間，林如流總不至于都不給吧？難道他等不及要跟白安安在一起嗎？

孟钰一邊打電話，一邊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她靠着車窗，看着外頭的人流，想到自己離婚後終于又成了孤家寡人，心裏頭就特別地難過。

這三年，無論如何，林如流也算是陪伴了她。

會有人跟她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怕黑的晚上，不必開着燈，做多了飯，也有人幫着一起吃，如果不去想心裏頭到底愛的是誰，孟钰覺得自己還是有一個“家”的。

可是，現在這個家沒有了。

林如流克制着心裏的瘋狂，盡量讓聲音變得平穩一點：“孟钰，我現在很難受，我喝了酒，沒有睡好，我現在開車去找你，你告訴我你在哪裏，我現在過去。”

孟钰聲音淡淡的：“林如流，我不再是你合法的妻子了。”

她把電話挂斷，強迫自己不去看手機。

無論現在他喝酒，沒睡好，還是冒險開車，都不該是她擔心的事情了。

不就是等十天再離婚嗎？林如流就至于這麽等不及嗎？

可是，她偏偏就是要再等十天再離婚。

她也要讓林如流難受一次。

孟钰沒有地方可以去，她前些年賺的錢，都投入到了創建畫室上面，沒錢購置新房，婚後林如流倒是給她買過商鋪，但都是以夫妻的名義買下來的，孟钰不是貪便宜的人，她不認為那些是自己的。

老家奶奶已經去世了，爺爺也不在了，媽媽十幾年沒聯系過，爸爸在一個見不到摸不到的地方，她只能靠自己。

還好，她還有徐藝，但想到徐藝的家庭，孟钰還是不忍心給她造成困擾，她決定先找個酒店住下來，等身子恢複好了，再租房子吧。

酒店很好找，孟钰很快就辦好了入住，她現在小錢還是有一點的，選了一家價格不算低但很幹淨，一日三餐都送到房間內的酒店，這樣以來，也方便多了。

孟钰躺到床上，拿出來手機，心裏頭有很多想法。

她克制不住地想，林如流有沒有再打電話過來，如果他打電話過來道歉，她要怎麽做，可手機拿出來的時候，很安靜，沒有任何提示。

他，沒有打電話過來，也沒有發消息。

就這麽消失了。

孟钰低着頭，伸出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着，她把林如流拉黑了，電話號碼，微信，全部都拉黑了。

做完這些，孟钰躺到床上，用手背蓋住眼睛，很快，就覺得手背上濕乎乎的。

因為太累，孟钰睡着了，但電視機沒關，就那麽靜靜地放了一個小時。

這會兒放的是新聞，漂亮的女主持人正在報道：“一個小時前，濱海路段發生車禍，一位年輕的男司機涉嫌酒駕，車速過快，撞上了路邊的護欄，讓我們來看看現場的情況……”

孟钰閉着眼，睫毛微顫，皮膚嫩得宛如水豆腐一樣，嘴唇嫣紅，她完全沉浸在夢裏，沒聽到新聞的內容。

這新聞也就兩分鐘，緊接着，開始播放其他內容。

程清遠得知了林如流出車禍的消息之後，立即就趕了過去，恰好白安安也在醫院，兩人一起到了病房，見林如流沒有大礙這才放心。

崔麗急得要死：“你說說你這臭小子！魚魚性格最好了，你是不是欺負她了？你們兩個吵什麽架！”

林如流一句話沒說，他坐在病床上，眼底深黯，仿佛沒有焦距，嘴角向下垂着，很明顯是不高興，臉上還挂了彩，尤其是原本非常好看的鼻梁上，此時似乎還在滲血。

白安安啧了一聲：“你這毀容了啊！”

程清遠伸手碰了下，林如流疼得皺眉往後躲。

趁着崔麗出去的空，林如流看向程清遠：“幫我辦出院，另外，找人幫我查孟钰有沒有在哪個酒店入住。”

按照他對孟钰的了解，孟钰是不會去徐藝家住的。

程清遠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做不到。沒那麽大本事。”

林如流垂眸：“清遠，幫我。”

他這話，讓程清遠瞬間一怔，想起來他們讀小學的時候。

林如流只這樣求過他一次，就是讀小學的時候，林如流被幾個人圍着打，他遙遙看着程清遠，喊：“清遠，幫我。”

他們從互相看不順眼，到成為生死之交，就是從這句話開始。

程清遠吸一口氣：“好，我成全你。”

反正，不到黃河心不死呗。

林如流不是不認識人，只是，他現在的确不舒服，車禍發生之後，他腦子疼得更厲害，現在覺得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心裏腦子用刀一圈一圈地絞着。

他難受，閉上眼就想起來孟钰。

以前每次喝酒回來，孟钰都會用手摸摸他的額頭，拿濕毛巾給他擦臉擦手。

她伺候得非常仔細，那雙手也柔軟得不像話。

孟钰說話還一向輕聲細語的，好幾次，他喝酒回去，就在她軟聲軟語中睡着了，舒服得不行。

可是現在，都沒有了。

林如流難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不舒服。

很快，程清遠查到了，但他也是有要求的。

“我不能看着你作死，你至少要觀察24小時，車禍不是小事。她現在住的那家酒店很安全，三餐都送到房間裏，另外我會讓人打招呼，給她多做點清淡可口的，就說是酒店送的。”

林如流這才放心了些：“那我觀察24小時就去看她。”

他這會兒臉色潮紅，嘴唇發幹，程清遠伸手摸了一把：“啧，發燒了，至少38.5了。”

林如流斷斷續續地燒了三天，孟钰也在酒店躺了三天。

她給徐藝發了消息之後就把手機卡拔掉了，連着酒店的無線網玩王者榮耀，孟钰以前從來沒有玩過，倒是聽別人說過，她玩的生疏，磕磕絆絆的。

躺在床上三天，孟钰發現自己的護理巾不夠了，原本想叫個跑腿的代買，但又想買點其他東西，想着自己的身體其實也覺得蠻好的，沒有什麽異樣，便決定去酒店樓下的便利店一趟。

反正乘電梯下去，也走不了幾步路。

她穿好衣服，戴上口罩，戴上錢包和手機就出門了。

酒店樓下還有一家蛋糕店，從便利店出來，孟钰一眼看到了蛋糕店裏琳琅滿目的蛋糕。

她喜歡吃這些，忍不住停住腳步，走了進去。

因為心情不算多好，孟钰就想放開了吃。

選了三款蛋糕，外加一杯熱檸檬水，孟钰找到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這家蛋糕非常好吃，甜而不膩，孟钰不知不覺就吃下去一小塊。

正打算吃第二塊，就覺得面前投下了一片陰影，孟钰下意識擡頭，就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這人的臉，讓孟钰猛地一怔，仿佛是在做夢一樣。

她手裏的叉子啪嗒掉在了桌上。

男人微微彎起唇角：“還好嗎？”

孟钰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她覺得無論說什麽，都無法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

蛋糕店裏的喧嘩仿佛都成了背景，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最終問了：“程西言？”

程西言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撓撓頭：“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吃甜食。”

孟钰盯着他，覺得不可思議，這真的像是活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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