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陸晴第一次聽見“周鶴”的名字是在敦煌火車站。
她和前來接站的司機，還有一對情侶坐在車裏等了将近二十分鐘，司機大哥嘴裏一直叨咕：“電話打不通啊…….”
陸晴坐在後車座靠窗位置，實在捱不過時間打算摟一覺的時候車窗敲了兩聲，她轉頭，睡眼迷蒙間看到一張男人的臉，嚴格說應該是下巴，因為他個子高，無意中将範圍限制。
西北黃沙模糊了車窗，什麽模樣基本辨不清。
司機搖下車窗，“周鶴是嗎？快上車吧，大家都等你呢。”
只剩副駕駛一個空位，周鶴坐定朝身後看了一眼，說：“不好意思各位，我行李落火車上了”。
“……”
沒人回應。
陸晴歪頭閉着眼睛，話倒聽進去了，只是沒聽清，耳機裏許巍的《故鄉》占了上風。
車子啓動，正式前往敦煌市區。
陸晴不清楚別人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反正她自己是奔着“敦煌莫高窟”來的，慕名已久，必須一探究竟。
火車一路往西北，人煙越來越稀少，直到一馬平川，綠植不再，陸晴才有感覺她真的到敦煌了。
……
二十分鐘後，一車人碼齊站在“絲路青旅”前臺，陸晴出于禮貌謙讓，排在隊尾。
其實她不算最後一個，後上車那位叫“周鶴”的，進屋就一頭栽進沙發，腳邊立着一個銀色的小旅行箱，衛衣帽子蓋住半張臉，只剩薄薄的嘴唇抿得嚴實。
看來旅途疲憊還未消散。
Advertisement
“姑娘，你要玩西線嗎？還差一個人。”，前臺戴眼鏡的男生問她。
“西線？”
眼鏡男指着牆上的小黑板說：“敦煌古城、玉門關、漢長城遺址、雅丹魔鬼城、陽關。”
傳說中夜晚“鬼聲森森”的魔鬼城？
本沒有任何計劃的陸晴突然來了興趣。
“我能先去洗洗嗎？坐一宿火車了。”
眼鏡男轉頭去問司機意見，達成共識後跟陸晴說：“行，他們可以等你一會兒。”
辦好入住手續，陸晴抓緊洗漱，一切準備妥當後再上車的時候竟然還是原班人馬，除了司機大哥以外所有人都換了身行頭，看着精神許多。
那對情侶應該戀愛沒多久，還處在熱戀期，膩膩歪歪一路了，耳鬓厮磨……
陸晴主動坐到商務車最後一排，就她自己，倒落個寬敞。
只是沒等她享受夠這不可多得的清靜，司機大哥突然發話，“小夥子你坐後邊吧，咱們還要再去接一個人，你瘦，坐後面正好。”
車門開了又關，陸晴轉頭，終于捕捉到周鶴的模樣，帥得她心跳漏掉一拍。
只是一貫待人的方式不準她多看一眼。
陸晴長得漂亮，氣質清冷又不失性感，追求者很多，不過大概是“物極必反”的道理，所以目前為止她還未對誰“愛到無可救藥。”
像今天這種情況，應該是她春心蕩漾最嚴重的一次了。
周鶴手裏捏着一個漢堡，吃兩口後看向陸晴，問：“早飯沒吃吧？”
标标準準的普通話，聽不出地域劃分。
陸晴眼皮稍微擡了擡，“沒有。”
“給。”
他從紙袋裏又掏出一個漢堡，說話時舔了下嘴角的色拉。
陸晴沒客氣，接過去說了聲“謝謝。”
兩人并排坐着，一齊吃漢堡，這時前面情侶由“耳鬓厮磨”轉為熱吻，陸晴沒防備，差點嗆到。
旁邊笑了聲，随即遞過一張紙巾。
“你慢點兒。”
陸晴從那聲笑裏聽出來，周鶴指的絕對不是“吃東西”這件事。
她被鄙視了。
……
駛出市區之前，司機接了個電話，意思大概是最後那位游客因為他們未按約定時間到達，非常不滿，所以取消了行程。
陸晴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大家是為了等她。
車裏突然安靜下來，路兩旁都是平地，西北的風時柔時烈，卻把人心吹得分外平和。
第一站抵達敦煌影視城。
裏面現在沒有劇組拍戲，不過從資料展示不難看出這裏曾經的輝煌。
四個人跟着講解員大概轉了一圈，小情侶全程不與他們為伍，後面只剩下陸晴和周鶴兩個人，尴尬之外還有絲說不清的意味。
到“陽關”的時候碰到一大批游客，這回四個人徹底走散，不過之前相互留了聯系方式，說集合的時候找不到就打電話。
陸晴不像其他人直接朝裏奔，而是走到入口城樓上面，望向整個陽關。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陸晴“觸景生情”，不自覺念出這句詩，暗笑的時候看見周鶴也登上來，衛衣帽子依然扣在頭上，嘴裏嚼着口香糖，痞氣十足。
在他靠近之前，陸晴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你這衣服在哪買的？”
純紅色，除了胸前有一個“狼”的刺繡圖案以外沒有任何logo。
陸晴相中了，覺得特別好看。
“西寧。”，周鶴答。
“具體點兒呢？什麽品牌？”
周鶴搖了下頭，和陸晴并排站在城樓上，說：“怎麽？喜歡啊。”
“有點兒。”
她說完從包裏掏出煙盒，自己叼了一根後遞給周鶴，他先是瞄了一眼牌子，才抽一根出去，然後從兜裏掏出了自己的火機。
你給煙，我來點，禮尚往來。
男人和男人之間點煙能不能産生交情，陸晴不知道。
但是男人和女人之間點煙絕大幾率能萌生“奸/情。”
就像此時，周鶴在煙霧迷蒙中盯着陸晴前/凸後翹的身材，冷眼過去，熱眼回來……心頭色意橫生。
抽煙的時候兩人都很靜默，直到抽完了，周鶴問陸晴：“你是哪裏的？”
“湖北。”
“好地方。”
陸晴一笑，“為什麽是好地方？”
周鶴轉身，垂眼看她，解釋說：“日常客套，你從哪裏來哪裏就是好地方。”
“謝謝，你呢？”
“我啊……”
周鶴拿煙頭在鞋底撚滅，說：“小城市，不值一提。”
看來是不想透露。
“對了，你行李怎麽落火車上了？”
“誰讓你小短腿倒騰那麽快，我這不是為了追你嘛。”
兩人相視，算是找到彼此說話的“點”在哪裏了。
……
穿過“陽關都尉府”，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遠眺幾個土堆，不高，但離得遠。
觀光車會把游客帶過去，但是要攢夠人數才能發車。
陸晴和周鶴一人坐一頭，沒過一會兒，周鶴突然挪到她旁邊，車身搖晃時陸晴轉頭，“幹嘛？”
“那邊風大。”
“嘚瑟！”
周鶴笑着抓了抓頭發，說：“你為什麽把自己包那麽嚴實？”
從上車開始，陸晴就裹上絲巾，外加太陽鏡，只留幾根發絲飄在風裏。
太陽鏡後面，陸晴白了他一眼，“怕臉被吹傷。”
“操！那我怎麽辦？”
陸晴手伸向他脖後，将衛衣帽子重新扣回他腦袋上。
臉一點都沒擋住，作用幾乎為零。
從陸晴的角度來講，她并不希望周鶴有所遮擋，否則就白白浪費他那張帥臉了。
漫漫旅程，她需要一點慰藉和刺激。
車子這時發動，也許是等不到其他人，這一趟車上只有他們倆。
司機是個黝黑的小夥子，開車技術有點彪，晃得陸晴差點甩出去，不過……有人救了她。
周鶴眼疾手快地摟過陸晴的肩膀，将她帶回正位後左手悄然拿開。
“抓穩了。”
陸晴沒回應，心裏倒是“嗯”了一聲。
下車後，陸晴緩了緩神，環視一圈後，問周鶴，“去那邊還是那邊？”
左右各指一下。
“去“陽關烽燧”吧。”
一塊立着的石頭上寫着四個大字，旁邊被一串鐵欄杆圍起。
這裏除了遺址還是遺址，滿眼望去色彩單調，悲涼盡顯，連游客臉上都是同一種惆悵。
地面被砂石鋪滿，陸晴穿的旅游鞋沒走幾步就進了好幾顆石子，她站定，鞋子剛脫掉就見周鶴倒退回來，說：“借你肩膀用用，就一次啊。”
他目視前方，說話的時候雙手叉腰，生怕自己的面子掉地上。
陸晴手搭過去，倒出鞋裏的石子，再穿上時單腳沒站穩，直接撲街……
“诶诶诶！”
周鶴邊喊着邊把陸晴拉起來，順帶提上了她的鞋。
“你是不是小腦萎縮了？”
“閉上你的坑！”
周鶴被說得一臉懵逼，回頭四處看，“坑在哪？”
大概是地域不同，或者年齡層不同，又或者是周鶴故意裝傻，總之他迷糊的樣子騙過了陸晴。
“這就是你的坑。”
陸晴說着拿大拇指在周鶴唇上按了一下，給他科普。
媽的，唇挺軟啊！
“好心扶你……”
“我謝謝您了。”
“不客氣。”
兩人吵吵鬧鬧看完了陽關所有景點，回到景區門口跟他們會合。
小情侶比他們先一步回來，司機大哥在睡覺，聽見有動靜才醒，順手抹了一把臉，精神精神趕往下一站：漢長城遺址。
這站幾個人玩得比較快，因為漢長城遺址實在是剩得不多了，拍幾張照片，走幾步古跡就算完成任務了。
期間陸晴給小情侶拍了幾張合影，也沒顧上和周鶴再有什麽交流。
直到抵達雅丹魔鬼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