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聞澤松了手上的力道,輕聲嘀咕:“我這不是怕你摔下去嗎。”
就殷筝那身板, 要是從疾馳的馬上跌落, 保不齊命就沒了。
因為靠得近, 殷筝甚至能通過後背感受到對方說話時從胸腔傳來的震動。
可殷筝卻不見本該有的別扭,也不知道是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的接觸,還是因為馬跑太快, 颠得殷筝根本顧不上這麽多。
殷筝不僅覺得自己的骨頭快被颠散了,還覺得臉頰被風刮得生疼。
然而後頭還有人在追呢,他們根本沒法讓馬慢下來, 于是殷筝只能側過臉,越發往聞澤懷裏鑽, 兩只手也抓緊了聞澤環在她腰上的手臂。
聞澤有些受不住, 提醒她:“你這模樣可不像是在對待擄掠自己的歹人。”
好歹裝個樣子掙紮一下吧。
殷筝忍下被馬颠反胃的感覺,氣若游絲道:“反正他們不知道你的打算,或許還會覺得你和我是串通好了要一起逃離雍都。”
“逃離?”聞澤騎馬沖入城郊叢林, 借着叢林掩護跑出老遠後才慢慢放緩了速度,說:“如今叛軍都覺得你心悅于我, 因此才背叛了他們, 又如何會覺得你肯離開雍都?”
随着速度減緩,殷筝終于得到了喘息的餘地,她松開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被風刮得冰涼的臉:“難說。坊間不都在傳你不喜歡我,不肯娶我嗎?照着話本的路子,我該寂寞難耐和你的侍衛勾搭成奸, 兩人相約在宮外碰頭,然後一起抛卻功名利祿,做一對亡命鴛鴦逃離雍都。”
殷筝這麽胡亂一掰扯,反倒完美解釋了她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宮,并且繞路拖時間,将自己置身于危險中。
聞澤奇怪:“你不是不愛看話本嗎?”
殷筝面不改色道:“最近特地找了幾本來看。”
她想知道世人口中的情愛究竟長什麽樣,結果越看越頭疼,越看越不理解,完全不懂明明可以很快并且很好解決的問題,為何一扯上情愛就會變得那般拖拉磨人。
聞澤想了想,說:“行,那待會我們就照你說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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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筝眼皮一跳:“不了吧。”
可惜聞澤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穿過叢林把追兵甩掉後,兩人又
路過了幾座莊子,直到四周的環境越來越偏僻,尋到一座廢棄的破廟,聞澤才把馬停下。
聞澤下了馬,并朝殷筝擡起雙手,要扶殷筝下來。
殷筝只好配合他,但卻沒有直接就着他的安排下馬,而是不安地看看四周,說:“再走遠些吧,萬一被追上了怎麽辦?”
果真像極了正在與人私奔的小姑娘。
聞澤不甘示弱,演出了從未有過的溫柔一面:“不怕,我故意繞了方向,他們一時半會找不到我們,我們歇歇再走。”
這副模樣,別說殷筝見了不适應,早早就被安排在此處埋伏的長夜軍等人也不适應。
且他們還不知道聞澤臨時換了劇本,假扮自己的侍衛給自己扣了頂帶顏色的帽子,只覺得聞澤這模樣太奇怪了,不由得在心裏求着叛軍快點追上來,好打斷聞澤的表演。
那些在城裏暗自跟了殷筝一路,卻始終沒有動手的叛軍真就如他們所願,很快就來了。
說來也是湊巧,這處破廟便是他們叛軍原先定好彙合的地方,他們分了人去追聞澤,剩下的直接返回此處,将殷筝被人帶出城的消息告訴遲些會過來的同夥,不曾想就正好撞上了在破廟裏歇腳的殷筝和聞澤。
但他們始終警惕,并未立刻就跳出來要殷筝的性命,而是藏在破廟外頭,暗中觀察。
他們絲毫不知,在他們外面,還圍着一圈自昨天後半夜起就跑這埋伏的長夜軍
廟裏,殷筝熟悉了聞澤的節奏,開始反客為主。兩人情意綿綿的模樣,還真就像是一對眼中只有彼此的愛侶。
叛軍不曾見過太子殿下的容顏,所以也沒認出聞澤就是太子,只看聞澤那張出衆的面容,便覺得殷筝為他放棄太子妃之位并非沒有可能。
于是越發按捺不住,想趁機出手了結了殷筝的性命。
可是原定的同夥還沒來,他們擔心出纰漏,便又等了一會兒。
廟裏,聞澤通過長夜軍裝出的鳥叫聲确定叛軍已經來了。
可看時間過了這麽久他們都沒動手,便開始琢磨是要主動抓人還是繼續裝下去。
主動抓人固然幹脆,但卻不好保證會不會打草驚蛇,萬一還有叛軍沒抓到,此次之後再想把人引出來就難了。
繼續裝的話
,他們就不能再在破廟裏“歇”下去,因為那樣會顯得像是在故意等人。可離開破廟,就再沒有比這更方便抓人的地方了
聞澤有些猶豫,便借着拉手的機會在殷筝手裏寫字,讓她想想法子,最好是能繼續在廟裏拖延時間,又不會讓叛軍起疑。
殷筝一邊想這有什麽難的,一邊低頭,擺出一副思慮的模樣,等聞澤問自己怎麽了,她就開口,說:“我想我爹娘了,是我太過自私,一心只想和你在一起,日後沒辦法再為他們盡孝,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後悔有我這麽一個不孝的女兒。”
聞澤緩了緩,沉默的樣子像極了是在愧疚,愧疚因為自己身份低微,只能帶着心愛的女人逃跑,而不是給她應有的榮華。
等緩過來了,聞澤才開口,低聲安慰殷筝。可因為殷筝鑽了牛角尖,任由他怎麽哄都沒用,急得他連兩人是在逃跑路上都忘了,只一心地想讓殷筝不要難過。
這樣的展開真就給他們拖了不少時間,聞澤暗嘆殷筝腦子靈活。
殷筝卻覺得,話本裏不都愛這麽寫嗎,明明是緊要或兇險的關頭,幾句話就可以交代的事情,一雙有情人非得磨磨唧唧沒完沒了地訴衷腸,她原先看時,只覺得那些等他們訴完衷腸的人真好耐心。
如今卻覺得這招好用的很。
圍在廟外的叛軍通過他們的對話推測出他們之間的關系,果然放松了警惕,待同夥一來,便齊刷刷亮家夥沖進破廟,包圍了這一對苦命鴛鴦。
聞澤驚慌失措地護在殷筝面前,質問:“你們是什麽人?”
叛軍裏頭一個中年男人走出來,面帶嘲諷地問:“她沒告訴你?”
聞澤臉上浮現迷茫:“告訴我什麽?”
殷筝發現聞澤在套叛軍的話,也不阻止,反正叛軍裏頭知道她來歷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以為她真是殷府的二姑娘,也不懂為何鎮枭的幾個首領都願意聽她的安排。
不然也不會聽風就是雨,這麽輕易斷定她是為了嫁給太子而背叛他們。
那中年男人像極了話本裏走出來的壞人,這種關頭竟也不先動手把人殺了,而是用刀指着殷筝,告訴聞澤:“此女是我們鎮枭的軍師,鎮枭你該知道吧?”
聞澤震驚:“
你們是叛軍?!”
中年男人冷笑:“對,叛軍,你身邊的那個女人也是叛軍,如何?你要帶着一個叛軍私奔嗎?”
因為是殷筝害他們淪落到如此境地,所以中年男人格外想看殷筝被自己心上人抛棄的絕望模樣。
結果聞澤依舊護着殷筝,搖頭說:“我不信!你們定是在騙我!筝兒自小便在雍都長大,怎麽會和你們這些臨西的叛軍有聯系!”
殷筝聽到聞澤那聲“筝兒”,雞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然而對面的叛軍還在為戳破聞澤的“自欺欺人”而努力,他對聞澤說:“不信你問她,問她是否從五年前開始就同我們有來往。”
聞澤盯着那個中年男人,盯得那個中年男人隐約覺出不妥,才說出一句:“就這樣?”
中年男人沒反應過來什麽叫“就這樣”,便聽聞澤問他:“所以你們沒有別有辦法,證明她和你們叛軍有聯系了是嗎?”
中年男人察覺不妙,終于不再想着對殷筝以牙還牙,招手讓兄弟們殺了這對男女。
可惜已經晚了,長夜軍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動手,割韭菜似的,悄無聲息殺了不少站在外圍的叛軍。
此刻中年男人要動手,長夜軍更是分了一撥直接沖進叛軍的包圍圈,護住了殷筝和聞澤,毫不留情地将人一一斬于刀下,只留了幾個一直在發號施令的叛軍,準備活捉。
叛軍和長夜軍殺得熱火朝天,聞澤抽出空閑問殷筝:“五年前……我記得你說過,那會兒你娘去世,你離開了黔北。你便是在那之後遇上了鎮枭?”
殷筝收了演技,淡淡地回他一句:“不記得了。”
聞澤也沒再問,之後長夜軍清掃完破廟,聞澤便帶着殷筝回去。
不同于來時,回去路上兩人騎馬慢行,長夜軍墜在他們後頭,看着一點都不像是設計陷阱抓了叛軍的模樣,更像是哪來的大戶人家,帶着家眷出城游玩。
途經一座莊子,殷筝說自己口渴,聞澤便停下馬,叫人去敲響莊子的大門,想借碗水喝。
正巧那莊子的主人是朝中某位大臣的子女,近幾日特地來了莊子上小住,出來一看就認出來借水的是殷二姑娘和太子殿下,便要将人迎進去坐坐。
聞澤怕
殷筝會借機跑掉,便拒絕了對方的邀請,只說喝了水就走。
大臣的子女叫人端來兩碗蜂蜜水,聞澤沒喝,殷筝喝完沾了些水漬在唇角,聞澤順手就用拇指替她抹了一下,結果被殷筝打開了手。
聞澤啧了一聲,低頭在她耳邊問:“剛剛還拉着我的手滿口心肝寶貝,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殷筝想起在破廟那出戲就渾身不自在,見他還要提,就問:“你那把軟劍平日都是藏在何處?”
聞澤心頭一跳:“要做什麽?”
殷筝笑着:“借我用用。”
聞澤對上殷筝溫和無害的笑容,捂着腰間纏繞的軟劍,默默後退。
作者有話要說:說起來,明明【阿晉不讓開車】,我卻經常會在文裏搞些方便開車的設定,比如之前說過殷筝太熱會思考不了,所以她一上車就容易被沒羞沒臊的聞澤帶超速。還比如扶搖閣天花板上都是鏡子,可以在書架之間搞羞恥普雷啥的,畢竟根據我考究得知,古代的銅鏡清晰度真的不比現代的鏡子差……(你們看看這個作者平時寫文都在想些啥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