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終于在九月的最後幾天, 衛十硯抵達雍都。

各地官員離開轄地都得提前報備,所以早早便有消息傳開, 說從黔北來雍都慶賀太子大婚的不是年僅十五歲的黔北王祁少真, 而是因黔北王太過年輕,暫代玄武營統帥一職的大将軍衛十硯。

因這些年來戍守黔北邊境, 衛十硯作為玄武營的大将軍, 在各地都頗有威名, 即便是在遠離黔北的繁華雍都,亦有不少對他崇拜至極的狂熱分子, 因他的到來而激動不已。

這樣的情緒被一點點散播出去,即便是原先不知道衛十硯的人,也都開始對衛十硯的到來充滿了期待。

更有些人得知衛十硯的原配已去世多年, 且膝下無兒,只有一個原配帶來的拖油瓶, 便打起了要替其續弦的主意, 即便自家沒有年齡适合的女兒,也能找別家給他們拉媒, 一旦成功了, 兩家都得記着媒人的好,豈不美哉?

因這種種,衛十硯入城當天可謂是萬人空巷,大街兩旁圍聚了不少的百姓,邊上的酒肆茶樓也都人滿為患。

衛十硯領頭騎馬,身後跟着他的親兵與幾大車賀禮, 他們都是真刀真槍浴過血的兵,即便此番前來是為祝賀儲君大婚,也難掩他們身上那凜冽肅穆的軍人氣勢。

不少人被這樣的氣勢所震懾,一時間竟都寂靜無聲,直到一條帕子随風落到了衛十硯肩頭,衆人才齊齊回神,于人群中爆發出激烈的吶喊與歡呼,更有源源不斷的帕子與鮮花被擲向那英武不凡的将軍。

高樓之上,因看呆了眼而被風吹落手中帕子的姑娘羞得滿臉通紅,她捂着臉想要躲到窗後,可又舍不得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便硬撐着在窗邊伫立,視線緊盯那騎在馬上漸行漸遠的衛十硯。

可惜直到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那男人都不曾回頭看她一眼,叫她失落至極。

……

得知衛十硯到來,賀輕雀特地入了宮,說是找殷筝,實則是想看看能不能和入宮觐見的衛十硯撞上。

聽聞北地苦寒,農業商業都一般,出名的文士也不多,所以黔北之人多以軍功發家,因此玄武營算是七大營中實力最無可指摘的一營。這次賀輕雀特地帶了一小部

分朱雀營的兵來,若能得衛十硯允許,讓她帶來的朱雀營和随行而來的玄武營到城外切磋切磋,那她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為此賀輕雀特意帶着殷筝在紫宸殿的附近溜達,結果被羽林軍報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不明所以,叫人喚她們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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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聞澤猜到了賀輕雀想幹嘛,倒也不怎麽意外,只是聽說殷筝也在,便表現出了些許的不自然。

同樣變得不自然的,還有從入城開始就一直保持着沉穩淡定的衛十硯,似乎入城以來遇到的種種,都比不上羽林軍口中提到的“殷姑娘”三個字。

不過片刻,殷筝與賀輕雀一塊踏入殿內。

衛十硯的視線自殷筝出現後就再沒有挪動過,他定定地看着殷筝的臉,像是透過她看到了恢複記憶前溫柔而又堅強的安武。

當真是越來越像了。

在場的肅東王也有一樣的想法,總覺得這位殷府二姑娘,越看越像他記憶中的安武,但聽說她身體不好,還時常生病——這點倒是和看似柔弱,實則強健得像頭小牛犢的安武不同。

殷筝與賀輕雀向皇帝行禮,皇帝問她們為何在紫宸殿外逗留,賀輕雀便直言了來意。

皇帝看向衛十硯,衆人也随着皇帝的目光看向了衛十硯。

衛十硯這才收回落在殷筝身上的視線,道:“太子殿下婚期将近,大喜的日子,恐怕不好見血。”

聞澤卻說:“無妨,我不信這些,而且我也很好奇,玄武營是否真的如世人所說的那樣厲害,衛将軍若不介意,不如再加上麒麟營與北營。”

此言一出,殿內的武将都有些躍躍欲試,雕塑一般矗立在皇帝身邊的羽林軍統領更是戰意十足,內心直呼太子殿下提了個好建議。

肅東王雖統領青龍營,卻沒有尋常武将的好勝心,對切磋比鬥之事也不熱衷,但他仔細觀察了一下聞澤,又細細品味了一番聞澤剛剛說的話,不知猜到了什麽,便開始推波助瀾:“既然朱雀玄武都上了,怎能少得了肅東的青龍營,可惜臨西那邊的人還沒到,不然加上白虎營,東南西北中五大營便算齊了。”

“是啊,如此難得的機會,不比上一場豈不可惜?”

“只要定下規則,點到即止,再備

好大夫,想來也不會出多大的事。”

“可惜缺個南營,不然便可湊齊七大營了。”

“南營近來人手奇缺,怕是參與不了。”

聞澤和肅東王不過起個頭,便讓衛十硯原本的拒絕被人遺忘,最後由皇帝下口谕,将此事交由兵部安排,時間便定在婚禮之前。

衛十硯還想拒絕,不曾想一直沒有出聲的殷筝突然開口,說道:“殷筝也格外仰慕骁勇之師,不知可否懇求陛下,讓最後勝出的一方,于大婚之日護送殷筝出閣?”

這話一出,比試的彩頭頓時就有了,畢竟殷筝不是尋常女子,分量也非尋常太子妃可比,甚至至今還有人稱她神女,若能獲得護送殷筝出嫁的資格,那将會是極大的殊榮。

還有些不包含在七大營內的将領向陛下申請參與這次的比試,而衛十硯則因為勝者能護送殷筝出嫁,不再出言推拒。

之後還有一場宴席,皇帝見殷筝面露疲色,便讓她先回去休息。

殷筝謝恩告退,可她在離開紫宸殿後并未回扶搖閣,而是去了東宮。

肅東王能發現聞澤有意促成比試,殷筝自然也能發現,她不懂聞澤目的為何,卻隐隐有預感,這事和自己有關。

而且她總覺得聞澤最近幾天一直在躲着她,是因為兩人的賭約?還是因為……幽州那邊查到了什麽?

殷筝想起,聞澤最近一次告訴她長夜軍從黔北傳來的消息是在半個月前,他說那些鴿子确實飛到了幽州,為防打草驚蛇,長夜軍在鴿子落地前便将鴿子攔截,并開始了對幽州州牧李純的搜查。

那之後聞澤便沒在她面前提起過幽州的事情。

應當是聞澤查到什麽,卻沒告訴她,心虛了。

殷筝想得明白,但她卻不曾細思為什麽聞澤會因為有事瞞着自己而心虛,仿佛不追究背後的因果,就能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一樣。

皇帝那邊的宴席持續了很久,殷筝也在東宮等了很久,期間她有些犯困,就在榻上睡着了。

睡夢中有人碰她的臉,她以為是江易,便想把對方作亂的手拂開,結果一掌揮過去,對方非但沒有把手收回,還反握住了她的手。

寬大的手掌一碰便知不是江易,殷筝睜開眼,對坐在榻邊的聞澤

道:“我睡了多久?”

聞澤見她一臉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糊,便大着膽子捏了捏殷筝綿軟無力的手指,回道:“快酉時了。”

殷筝沒想到自己居然一口氣睡了将近兩個時辰。

聞澤趁着殷筝還未清醒,又捏了兩下殷筝的指腹,這才把殷筝的手放開:“賈圓說你還未用午飯,我叫他去準備了些吃的,你吃完再走。”

殷筝嗯了一聲,從榻上坐起來,揉了揉因睡姿不對導致酸痛的脖頸,并問聞澤:“你先前讓長夜軍調查李純,可曾查出些什麽?”

聞澤擡手替她把壓歪的珍珠排簪擺正,随口道:“暫時還沒有。”

殷筝看向聞澤:“你的演技不太好。”

聞澤:“……是沒你好。”

殷筝等了一會兒,見聞澤說完這句話沒打算接着說下去,便問他:“真打算一直瞞着,不告訴我?”

聞澤本就心虛了好幾天,現下被殷筝這麽一追問,便有些煩躁,直言:“我本來就沒有義務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這話有些傷人,聞澤說完就後悔了,也不知道要怎麽把話收回,只能咬牙沉默。

殷筝安靜了一會兒,半響,曠闊的殿內響起她的聲音:“你說的有道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像是一把重錘,在聞澤心上狠狠敲了一下,他驀地一慌,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殷筝臉上揚起一抹淺笑:“那殿下可願将實情告訴我?”

聞澤對上殷筝的笑顏,察覺到什麽,問:“你故意的吧?你是不是知道……”我心裏有你,故意吓唬我逼我說實話?

聞澤及時剎車,把險些脫口而出的後半句話給咽了回去。

問不能問,說又不能不說,聞澤糾結萬分,最終還是對殷筝道:“我可以告訴你,但先說好,不許再像上次那樣。”

上次?哪樣?

殷筝沒聽明白,聞澤也沒和她解釋,只拿來一疊信件給她,告訴她這些都是李純藏起來的,和衛十硯的往來信件。

殷筝将信翻開,仔細辨認了一番,确定是衛十硯的字跡沒錯。

随後她便開始閱覽信上的內容,開頭幾封還好,殷筝看完後不過是沉下了臉,之後又看了幾封,她開始不自覺地加快了呼吸,手也抖了起

來。

這時她才知道,聞澤說的上次,是指她在扶搖閣一樓犯老毛病那次。

思緒開始陷入混亂,殷筝也不想在看完信件之前倒下,于是她閉上眼,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才恢複了平靜。

只是她的手腳還有些發麻。

她顧不上這麽多,将剩下的信件一口氣看完,然後呆愣了許久。

啪嗒一聲輕響,殷筝慢吞吞轉動眼珠,發現手中的信紙上暈開了濕痕。

聞澤将那封信從她手中抽走,還擡起她的臉,替她擦拭濕潤的臉龐。

殷筝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她張嘴想要說什麽,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可能是嗓子太幹——她這麽想着,咽了口口水,嘗到了鐵腥味。

怎麽會有鐵腥味?

不等她弄明白,她便哇地一下吐出了大口的鮮血。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來了,這章 繼續發紅包~

——

謝謝37816504和水月久安兩位小天使的地雷,愛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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