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殷筝一夜安眠, 聞澤卻是臨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殷筝被外頭公雞打鳴的聲音吵醒,還沒睜開眼就感覺到自己是被人從前邊抱着的, 心想大約是半夜翻身,從背對着聞澤翻成了正對着。

可等她睜開眼卻發現, 枕邊沒人。

她愣了愣, 直到掀開被子才知道, 不是枕邊沒人,而是枕邊人睡到被子裏頭去了。

半點不講究的太子殿下依在殷筝懷裏,閉着眼蹙起眉頭,擡手将殷筝掀開的被子又拉了回去。

殷筝還隐約聽見從被子裏傳出一聲悶悶的:“吵……”

嗯……外頭那打鳴聲一下接一下, 沒完沒了,是挺吵的。

可睡被子裏算怎麽回事?

聞澤用手從裏面壓着被子, 殷筝掀不開, 只能一邊催促:“該起了,到鎮上找間清淨的客棧再睡。”

一邊用手在被子裏摸索, 想把聞澤弄醒。

奈何聞澤不為所動,殷筝摸着摸着就摸到了聞澤臉上,想起先前墜崖的時候,聞澤的臉被折斷的刀刃劃了一道,便用手在聞澤臉上摸了一遍,結果愣是摸不到痕跡。

想來是因為傷口不深,結痂後很快就脫落了。

殷筝走了下神,就被聞澤抓起她的手,從自己臉上順着脖頸一路帶到了胸口。

殷筝像是被燙到一樣縮回手, 并拿腳踢他:“起來。”

聞澤這才從被子裏探出頭,把臉往殷筝頸窩裏埋:“困。”

殷筝:“昨夜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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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澤很敢說:“軟香在懷,睡不着。”

殷筝:“……”

她手腳并用,在聞澤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把人從自己懷裏推了出去,并一腳踢下了床。

聞澤這下算是徹底醒了,他看着床上坐起身的殷筝,還未發出控訴,就聽門口傳來村長夫人的聲音,說是大牛家的車套好了,問他們起了沒。

殷筝連忙應了聲,起床穿衣服,半點不理會地上坐着的聞澤。

兩人随便吃了點村長夫人準備的早飯,然後就坐着大牛家的車往鎮上趕。據說路遠得走上大半天,村長夫人還給他們準備了路上吃的幹糧和水。

趕車的大牛叔生性腼腆,不太擅長和自家婆娘以外的女人說話,所以路上殷筝和他說話都是殷筝問一句他答一句,半句多的都沒有,反倒是聞澤和他說話,他能滔滔不絕說出一堆來。

殷筝索性閉了嘴,讓聞澤去和大牛叔交流,自己在一旁聽着。

通過大牛叔,他們人還沒到鎮上,就已經了解到了鎮上的情況,連帶着适合居住的客棧、送信的驿站,以及可以買到換洗衣服的成衣鋪子都一并打聽得清清楚楚。

大約下午的時候,兩人到了鎮上,殷筝想到什麽,拿帕子把聞澤的臉遮了起來。

村裏人都淳樸,可到了鎮上少不得會遇見地頭蛇什麽的,聞澤這張臉太過招搖,還是低調些好。

他們給了大牛叔一些酬金當謝禮,随後便去鎮上的驿站送信。

幾封信件送出,剩下能做的便是等。

出于安全考慮,他們在鎮上找了家最大的客棧住下,平日幾乎不出門,想吃什麽玩什麽,也是叫客棧小二去跑腿。

不過短短幾日,客棧的常客便知道,客棧裏住了一對夫妻,出手闊綽,但因做丈夫的容貌難看,所以夫妻倆都不愛出門,就算偶爾到街上走走,那樣貌吓人的丈夫也會用紗布把臉遮上。

……

那晚長夜軍眼睜睜看着聞澤和殷筝墜崖,吓得是肝膽欲裂。

江易當時想都不想就往崖邊沖,若非幾個長夜軍反應快,他恐怕已經跟着跳下去了。

之後長夜軍兵分兩路,一部分人捆着繩子順着崖壁往下搜尋,另一部分人直接繞到懸崖下頭去找。

結果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懸崖下頭并沒有發現聞澤和殷筝兩人的蹤跡,連屍體都沒有。

懸崖上邊因為繩子長度不夠,費了些功夫才弄來夠長的繩子,把人從懸崖邊放到懸崖下放了幾遍,或許是因為方向不對,或許是因為山間白霧太大,他們幾次順着崖壁而下都沒發現那個接住聞澤和殷筝的平臺,錯過了找到聞澤他們的機會。

找了幾日後長夜軍一行就懵了,明明摔下懸崖的人,卻不見了蹤影,難道他們還能變成小鳥飛走不成?

之後他們又把附近有人煙的地方都詢問了個遍,連那夜躲在樹上,天亮後借宿附近農家的柳夫子和逢年都找到了,就是找不到聞澤和殷筝。

他們派了人回雍都報信,剩下的繼續搜尋。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之際,有附近隐姓埋名裝作普通地方官員的長夜軍趕來,說是收到了帶着太子印鑒的信,信上還寫了個地址。

長夜軍的運行機制緊密而又複雜,從他們找人開始,消息就通過特殊的渠道在附近傳開,即便是與之無關的長夜軍,也會在保證身份不暴露的情況下,盡全力幫忙找人。

這條特殊渠道聞澤也是知道的,于是原本通過驿站送出去的信,就送到了附近的長夜軍手上。

這麽一來二回,衆人終于确定了聞澤和殷筝的下落,趕到了他們所在的小鎮。

這個小鎮長夜軍也曾來搜尋過,不過那會兒聞澤他們還沒從崖壁上下來,所以長夜軍也沒找到他們。

和長夜軍同行的還有江易、柳夫子以及逢年。

一夥人趕到客棧詢問掌櫃,通過掌櫃的描述确定那對住在客棧鮮少出門的小夫妻,就是他們要找的聞澤和殷筝。

長夜軍終于松口氣的同時,也感到了心酸。

他們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從來是走到哪都有人跟着的,何曾像這次這樣一個人過。

雖然還有殷筝在,但殷姑娘也是個被人伺候的主,兩人在外淪落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

掌櫃叫店小二領了他們上樓。

奇怪的是,店小二只帶他們到了二樓,然後就在樓梯口站定,伸手給他們指明了房間的位置,絲毫沒有要領他們走到房門口的意思。

長夜軍察覺出異樣,表面不動聲色,內心暗自警惕。

江易就沒管這麽多,直接往店小二指的方向跑,可不知怎麽的,突然在房門前停下了腳步。

一衆長夜軍不知所以,卻又莫名心驚,還是帶頭那位朝後打了個手勢,他們才慢慢朝着那間屋子靠近。

随着距離的拉近,他們聽到了……琵琶聲?

應當是琵琶,就是不知為何彈得宛若女子慘叫一般,使人毛骨悚然。

一行人因這難以言喻的琵琶聲停住了腳——反應和剛剛的江易如出一撤。

走在長夜軍身後的柳夫子卻一下就聽出了端倪,喃喃道:“這是姑娘彈的吧。”

有那麽幾個修煉不到家的長夜軍,一臉震驚地回頭看向柳夫子:這麽難聽的聲音居然是殷姑娘彈出來的?!

這時,屋裏的琵琶聲戛然而止,接着響起他們格外熟悉的殷姑娘的聲音:“如何?”

屋裏另一人答曰:“嗯?啊,天籁之音。”

這是何等的,睜眼說瞎話。

琵琶聲一停,江易就像是被人解了定身咒,擡手就要把門推開。

奈何門從裏面上了栓,推不開,江易只好舉起手,哐哐哐往門上砸。

過了片刻,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門後的聞澤半點沒有他們想象中的落魄狼狽,還穿着一身嶄新的藍色長衫,頭戴玉冠,面容如常……不不不,還是有點不同的,比如那唇角眉梢還未徹底遮去的笑意,仿若融融春風,使得他那張臉越發不像個人,更像只要勾魂奪魄的妖孽。

“怎麽不把臉遮一下就去開門?”裏頭傳來殷筝嫌棄的聲音。

聞澤回了句:“無妨,是熟人。”

聞澤回答的時候還側了側身,讓他們看清了屋裏的場景。

就見榻上,殷筝披散着長發,穿着一身顏色和聞澤一模一樣的藍色衣裙,肩上披着件滾了一圈毛邊的鬥篷,懷抱琵琶,斜倚矮幾。

矮幾上還放着棋盤,棋盤上的棋局才進行到一半,邊上還擺着煮茶的小爐子和茶杯茶點。

他們來的正巧,茶水燒開了,壺裏的水沸騰翻湧,自壺嘴冒出蒸騰灼熱的水氣。

長夜軍:“……”

這倆日子過的,好像還挺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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