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支

夜色朦胧,月光初上。

心形湖湖面鍍了一層珍珠的外殼,圓潤光滑,撒發着銀白的光輝。

蘇妙言從傅贏川背上下來,蹦跶兩步,向着小湖靠近。

“好漂亮。”

女孩嬌媚的狐貍眼像是浸泡在這汪湖水中,光亮輕盈。偶有風起,吹動湖面掀起小小的波瀾,投映在女孩眼中勾起星光點點。

傅贏川靜立在一側,目光不知不覺也随之溫和起來。

咕嘟——

莫名聲響讓男人一怔,他警惕地四下查看,并未發現任何異常。但很快,又是“咕嘟”一聲,比剛才更明顯。

傅贏川掏出手機準備打開手電筒,一擡眸,真相撞進眼裏。

蘇妙言太渴了。

這風景雖美,可這麽大一個湖在她眼前“耀武揚威”,她只想一頭紮進去喝個痛快。

咕嘟——

渴死鬼地N次沖着湖水吞口水。

“……”

傅贏川拿着手機的手摳緊,背過身,沒忍住,笑了。

蘇妙言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擾人”,她又蹦跶兩步,然後慢慢蹲下把手伸進湖裏——好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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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出手,她望向不遠處的男人,試探:“也不知道這水髒不髒,感覺挺幹淨的。”

傅贏川斂住笑意,一本正經地回答:“應該是幹淨的。”

蘇妙言激動得又把手伸進去。

“之前帶巡邏犬過來勘察情況,他們見水幹淨,有放巡邏犬下去游兩圈。”傅贏川不慌不忙地解釋,“所以,确實幹淨。”

女孩歘地把手收回來,眼裏發出小顫抖。

傅贏川笑了下又快速收回,插着口袋走到湖邊,想起什麽又說:“你臉上有灰土,要不要清洗?”

“不不不不用!”蘇妙言屁股往後挪蹭,“我就現在這樣,挺好的。”

“真的不用?”

女孩鄭重點頭。

傅贏川做出不再勉強的樣子颔首同意,轉過頭,嘴角再次上揚。

寧靜的夜晚,湖邊層層遞進的風吹動着湖水,波光粼粼的稀碎斑點調皮地一會兒跳到樹上,一會兒跳到草地上,再跳到男人和女孩的臉上。

蘇妙言幾次忍住想要打噴嚏的沖動,搓着手臂,建議:“時間不早,我們回去嗎?”

男人沒有回頭,只有聲音傳來:“你來樹林是為了看湖?”

蘇妙言:“嗯。”

“那就再看看。”

“……”

這黑燈瞎火的,什麽都看不清了啊。

“阿嚏!”

傅贏川扭頭,女孩團成一團抱住自己,小巧的鼻頭像小狗似的動來動去,很乖。

“原地別動。”他說,“我很快回來。”

蘇妙言擡頭望向男人,他站在月光下,周身萦繞着霧茫茫的光暈,清冷孤傲的氣質中多了幾分仙氣,聖潔不可侵犯。

“好。”

傅贏川離開後,蘇妙言蜷起腿抱着自己取暖。

之前滿腹強烈的情緒現下好似被湖水卷走,留下的只是陣陣平靜,以及一波接着一波的怦然心動。

直到現在,她都不太敢相信剛才是那人背着她走出困境,然後又帶她來到這裏。

此時此刻的經歷如同之前的湖面一般,夢幻而不真實。

可她不得不承認,哪怕是假的,她也想沉浸在其中,甚至還想讓這樣的虛假持續得更長。

畢竟,美夢也不是夜夜都能做的。

蘇妙言傻傻地笑笑,擡起頭望望月亮,再望向湖面,誰想這一看吓了個激靈。

夢幻什麽啊夢幻!

天已經基本黑透,眼前就是個大黑窟窿,還是會蠕動的大黑窟窿,跟恐怖片裏的死亡之地有異曲同工之妙。

蘇妙言胳膊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傅贏川走了多久了?為什麽還不回來?該不會就這麽給她扔這裏吧?

恐懼一旦升起就不好消失。

蘇妙言手撐着地站起來,周圍除了黑就是黑,層層疊疊的樹影被陰冷的氣氛勾畫出其他意味的輪廓,越看越可怖。

“您在附近嗎?”她喊了聲,“您在嗎?”

沒人回應。

蘇妙言心慌,朝着男人剛才離開的方向蹦跶着過去,再喊:“您在哪兒?聽到請回複我。”

依舊沒有回應。

蘇妙言繼續蹦,不小心踩到石頭上,硌得腳心齁疼,眼淚差點逼出來……

“不是叫你原地等?”

男人的聲音氣息略有不穩,但蘇妙言的心髒還是因此瞬間歸位。

她扭頭看去,男人手裏攥着一小把什麽,像是樹枝,其餘的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

“您、您回來了。”女孩抹抹眼睛,轉過身準備蹦回去。

那邊立刻說:“還動?”

女孩定住。

傅贏川将幹樹枝在湖邊空地上堆成一灘小三角,然後掏出打火機将其點燃,剎那間,心形湖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改頭換面。

處理好篝火,傅贏川過去扶女孩過來。

她臉上還挂着眼淚,可憐兮兮的樣子比剛撿到她時更甚。

“這麽愛哭?”他問。

“……”

您試試在這荒郊野外地幹站着?然後自己還是個瘸子,又渴又累。

蘇妙言暗自嘆氣,來到篝火旁坐下,暖暖的烘一烘,心情回轉不少。

湖面放大了燃燒着的火焰,起起伏伏,之前的寧靜高冷一下子就被感染成了火紅躍動,連同四周的樹木也變得溫暖。

“謝謝您。”蘇妙言開口,“要不是您來救我,我這次麻煩了。”

傅贏川站在篝火另一邊,淡淡道:“人在這裏出事,我有責任找到。”

蘇妙言低低地“嗯”了聲,她知道他之所以來這裏就該是這樣的原因,可心中的失落還是快速蔓延。

“你弟弟很擔心你。”男人又道,“孟阮也是。”

想起這兩人,蘇妙言心中又得到些許慰藉。

“軟軟擔心我是肯定的。”她仰起頭,狐貍眼微微上翹,“勵昊那臭小子巴不得我去尼姑庵,肯定是抹不開面子才意思意思這麽說的。”

傅贏川皺眉,“不是。他很……”

看到女孩眼角眉梢的笑意,他意識到對方其實很清楚自己弟弟對自己的關心,這麽說,無非是姐弟姐的鬥嘴而已。

這樣的鬥嘴他也曾擁有過。

比如,為着一塊糖果吵到天翻地覆,甚至不惜用斷絕姐弟關系來顯示自己的決心。可撐不過兩分鐘,糖果含在嘴巴裏,什麽都不及眼前人重要。

——姐姐就是逗你吶,你是我弟弟,我會一直照顧你。

那時候太小,覺得“一直”很長,長到覺得不耐煩,難道自己還不會照顧自己嗎?哪裏需要姐姐一直跟着,像跟屁蟲。

不曾想“一直”這東西其實比天氣還要變化無常。

而且,沒了就是沒了,再也不會回來。

“……是不是該回去了?”蘇妙言小聲問,“耽誤您這麽久時間,真的很抱歉。”

傅贏川回過神,游離的目光閃過一絲晶亮,“不看湖了?”

蘇妙言臉頰的緋紅掩護在篝火之下,她喏喏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亂跑了。”說完,肚子咕嚕一叫。

她生無可戀地閉上眼。

傅贏川嘴角上揚,冷冰冰的臉上是極少見的柔和暖意。

蘇妙言再次攀上男人的背。

剛要說什麽,就聽“砰”的一聲,頭頂的夜空炸開一朵鮮紅色的煙花。

“哇!”蘇妙言驚喜道,“怎麽會有煙花?”

又是一朵粉色的。

傅贏川說:“度假村旁邊是個小村落,應該是村裏發生什麽喜事在慶祝。”

煙花一朵接着一朵,五彩缤紛,絢麗奪目。

男人就這麽靜靜地背着女孩,看她一會兒指着那個說“你快看”,一會兒拍手說“星空除了星星,和煙花最搭”……

煙花這麽常見的東西有這麽新奇?

“不知道軟軟和小昊有沒有看到。”蘇妙言說,“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才快樂!”

傅贏川瞥着她,語氣涼涼,“我不能分享?”

“……”

蘇妙言愣了愣,轉回頭看向男人。

一時間,兩人面對面的距離只有幾厘米,近得像是兩人第一次在學校見面,他過來幫她關掉熱水。

男人濃密纖長的睫毛,高挺通透的鼻梁,更重要的是劍眉之下這雙如狼般銳利又深邃的眼睛,無一不能蠱惑人心。

其實從那時起,她就已經掉進這雙琥珀色眼睛裏,出不來了。

“不是。”蘇妙言垂眸,心中甜酸參半,難以形容,“能和你一起分享,很快樂。”

很快樂。

***

兩人看完整場煙花。

回去的路上,蘇妙言累得受不住,腦袋搭在男人的肩頭犯迷糊。

“困了就睡。”

“可是您……您這衣服很貴……”

傅贏川不懂這邏輯,反問:“一會兒您,一會兒你,為什麽總變?”

“因為……”

“同輩人用你就可以了,記住了嗎?”

“……記住了。”

男人輕笑,不由得穩住步伐讓女孩睡得踏實些。

作者有話要說:  祝各位美麗活潑的小仙女們兒童節快樂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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