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池的父母還在外地工作沒回來,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因此也不用擔心翹了晚自習會被人罵。
洗漱完上床時已經淩晨兩三點了,宋池估算了一下,按自己的生物鐘,明天早上的第一節課肯定得錯過。雖說都高三了班主任不會太管他們,但明目張膽地遲到還是不太好。
他想了想,敲了敲喬河房間的門:“我怕我明天睡過頭了,你起來的時候能叫我嗎?”
自從兩個人升入高中後,喬河就沒進過宋池的房間,聞言拿着卷子的手抖了一下,語氣裏是壓也壓不住的愉悅:“好。”
喬河習慣早起,醒得比鬧鐘叫得還早,外面天才蒙蒙亮,遠處有拖拉垃圾車的聲音。喬河洗漱完換好衣服,到廚房準備好了早餐,戴上耳機聽了一段聽力。
等看時間差不多了,他才輕手輕腳地上到二樓,先是敲了敲門,見宋池沒有回應,知道這人還沒醒,便扭開了門把。
宋池的房間和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同,一般人見到宋池第一印象就是吊兒郎當靠不住,但他的房間卻是很整潔的。東西都有條有理地擺着,陽臺門邊擺了個吉他,上面蓋了一層擋灰的布。
鞋底踩在地板上,喬河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推了宋池兩下。“宋池,時間到了。”
宋池讓喬河叫他不是沒有理由的,他屬于那種生物鐘不到鬧鐘響沒電了都吵不醒的人,整一個非暴力不合作,他指望着喬河把自己叫醒,而叫醒的方法只有把他從床上踹下去。
昨天宋池腦子一抽,就把這事交給了喬河,但他卻忘記了很重要的一點,喬河現在雖然不像小時候一樣性子軟綿綿的了,但也不會打他,更不會踹他,讓喬河叫醒他等同于随緣。
早上第一節還是數學課,怎麽說都不能錯過了。喬河咬咬牙,又推了宋池兩下,宋池翻了個身,仍是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宋池爹媽最早是種薄荷的,因此宋池的衣服洗完後都會用薄荷味的熏香熏一熏,常年帶着一股清爽的氣味。喬河站在床邊,那股攝人心魂的氣味不斷地在他鼻尖萦繞,戀戀不舍似的。
喬河猶豫了一下,慢慢彎下腰,湊到宋池的唇邊,蜻蜓點水似的親了一下。
一個平平的,不帶任何旖旎色彩的動作。
宋池最後還是醒了,被他家太後的電話給吵醒的。他給自己媽設置的鈴聲與衆不同,最能折磨人的耳朵,不光樓下的喬河受不了,連睡覺雷打不動的他都給吵醒了。
他吊着手摸到手機,眼睛似睜非睜似閉非閉,跟還沒睡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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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池,你起來了沒有?”喬町的聲音十分溫和,一點也沒有商場女精英的那種淩冽感。
但這并不影響宋池對自家老媽的敬佩,他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剛起,媽您有事?”
“媽媽最近忙,跟你爸商量過了,弟弟的生日我們今年就不回去陪他過了,你陪他出去玩玩,好不好?”喬町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間,“等下次過節我們再回去。”
“沒事,媽您忙吧,他不會介意的,我到時候跟他說一聲,叫上班上同學一起出去。”宋池應下來,一只手撈起了桌上的臺歷。
喬河的生日就在明天,上面還用紅筆打了個圈。他頓時有些懊惱,最近亂七八糟的東西想了太多,連喬河的生日都差點忘了。
“我給你倆寄了東西到學校,到時候記得去拿。”喬町嘆了口氣,“聽老師說他幫你補數學把自己的休息時間都犧牲了,連周末學校給文理雙科前五十名開的額外補課都不去。池池,他是個好孩子,你也別老讓人犧牲自我給你補習,自己多努努力。老師不還說你最近安分了嗎?”
“知道了媽,我會提醒他去上課的。”宋池皺了下眉,又飛快地舒展開,“要去學校了,我先挂了。”
喬河從來沒跟他說過周末有前五十補課這一回事,每次兩人一塊到書房學習時,宋池只擔心過會不會耽誤喬河寫作業和複習,壓根沒想到他是拒絕了老師的補課才抽出時間的。
宋池頓時有些生氣,他倒也不是氣喬河擅自做主,只是對喬河隐瞞自己的這種行為非常氣惱。這家夥以前挑個眉他就能看出心事來,現在是怎麽回事?
他換好衣服下了樓,因為心裏憋着一股氣,喬河站起來想跟他說話他也視若無睹,徑直出了門。喬河一愣,抓起沙發上的書包跟了出去。
宋池一腳蹬上自行車,把車騎的飛快,但也很穩,路過好幾處不平坦的地都輕輕松松地過去了。
喬河在後面跟着,起初本想超過去,慢慢地覺着宋池今天狀态不太對。他直覺可能還跟自己有關。
“宋池!”喬河在後面喊,手捏在車把上,“別騎這麽快!”
“你不用跟着!”宋池回了他一句,聽聲音像是吼出來的,但風太大喬河也不确定。
他逮空看了眼手表,覺得時間還早,在外面逗留一下再去學校也還來得及,便猛地加了速沖到了宋池前面,不要命似的把車硬生生橫了過來。宋池連忙捏剎,兩個人差點撞到一塊兒。
因為離得近,喬河可以清楚地看見宋池額頭上的汗,宋池喘着氣,別開頭不去看他。喬河看着有點想笑。
“你今天怎麽回事?”等宋池下來後,喬河不帶一絲婉轉,單刀直入,“我看你沖那勁兒,跟有人追殺你似的。”
“沒什麽。”宋池先是否定,過了半響又笑起來,“不然你猜猜?”
“阿姨電話裏批評你了?”喬河一邊說一邊在兜裏摸了摸,不過他今天出門太急,似乎忘記帶了。
“不是。”宋池推着車,“猜錯了啊喬喬。”
“那我猜不到了。”喬河總算從兜裏摸出了東西,連忙遞給宋池,淡淡地笑了笑:“牛奶糖。”
幾個穿着同款校服的學生從旁邊走過。宋池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糖,卻沒有急着拆開,而是塞進了口袋裏,他指了指自行車,又騎了上去。“繼續。”
再騎上的時候宋池明顯比先前冷靜許多,到學校時兩人一塊兒停了車,還跟路上碰見的老師同學打了招呼,這才一前一後地走進教室。
喬河剛進教室就被一男生拉過去要作業,倒是宋池一路暢通無阻地坐到了座位上,從書包裏掏出書來。
在班上喬河的作業就跟标答一樣,幾乎不會有錯題,每次都成了供人參考交流的範本到處傳閱,而他又是年級前五,秉持着對學霸天然的佩服之情,班上的同學都很愛找他問題。
宋池就不一樣了,問題這事從來找不到他頭上,倒是班上誰誰誰跟誰打架了會找他去救場。
班主任很快進來,班上吵鬧的人聲漸漸低了下去。班主任是個喜歡穿白褂子的中年女人,因此就多了個外號叫白褂,剛開始都是私下裏叫叫,後來不小心被聽見了,見她也沒生氣,幹脆也就拿到臺面上了。
班上人都挺喜歡這班主任,就是不喜歡她教的課,畢竟數學這玩意兒,對誰來說都是個磨難。
白褂一上來就給他們發了三套卷子,一套當堂考,兩套留做作業,半小時後可以提前交卷,但因為別人班在上課,不能瘋打瘋鬧,自己安靜地到自習室複習。
喬河跟宋池先後交了試卷,兩人一塊拿着本子跟筆去了自習室,這個點自習室都沒什麽人,宋池咬着筆蓋,埋頭研究下午的一場辯論賽的東西。他是反方代表,而正方代表是語文課代表,嘴皮子挺厲害,語速也快,別人經常聽不清她說了什麽。
越是厲害的對手,宋池越興奮,這就跟他打架時喜歡會打的對手一樣,喬河深知這一點,也就在一旁安靜看書沒有打擾,等喬河有什麽問題了他再提點意見,不一會兒就耗完了半節課的時間。
兩人相繼回到班上,早上找喬河要作業的男生正趴在桌上做垂死狀,兩條手臂吊在桌子兩邊,整一個悲傷得無以複加的形象。
“考砸了啊?”宋池拿着筆敲了敲他的腦袋,“我覺得你智商可以,就是寫的過程不夠簡潔,沒時間做題。一個選擇填空你還要在草稿紙上寫完整過程,閑的吧?”
“那沒辦法啊,我就是忍不住想寫全過程,每次都做不完,煩死了。”男生抓抓頭發,低頭看了眼手表,“大課間呢,要不去操場?”
“休息五分鐘,十五分鐘做題,還去操場呢,能不能出教室門都是問題。”一旁低頭做題的殷席插了句話,兩個人都是一噎,很快都不做聲了,各回各位。
宋池盯着殷席的背影,跟被堵了嗓子眼似的不舒服。昨天殷浣那眼神他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楚,私心裏想找殷席談一談,但這是殷席的家事,他也不好插手。
宋池嘆了口氣,又開始發愁給喬河準備什麽禮物,以前他總是老早就開始準備,開派對玩通宵那是經常的事。
但今年顯然不可能了,光他們是準高考黨這個身份就不能玩太過,而且喬河好像不太喜歡很多人一起慶祝,興致一直不太高。
思來想去,宋池決定中午的時候去一趟銀湖區找殷浣求助,好在中午有兩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他趕一趕還是來得及。
于是喬河正打算跟宋池說中午不和他一起吃了,就見這人跟打了雞血似的從座位上蹿起來,繞過他往外跑,一溜煙就沒了人影。沒叫殷席一塊兒,是一個人去的。
喬河自嘲地笑了笑,從桌肚裏翻出數學題來做,殷席大概也是沒心情吃飯,轉身過來跟着他一塊兒做題,兩人時不時讨論兩句。
沒人提昨天的不愉快,喬河也沒問殷席為什麽不好好道別就走。
殷浣今天還帶了她同學一塊兒來,兩人一起給宋池出謀劃策,弄了半天還是沒敲定下來。殷浣怕回學校來不及,就拿紙給宋池寫了三個備選方案,讓他從中選一個。
宋池坐在出租車上看那三個方案。第一個是不錯,喬町雖然老在外面不回家,但該給的生活費一分也沒少,請去吃個海底撈還是綽綽有餘的,也很夠氣氛。可是喬河比起在外面大魚大肉,更喜歡家裏的清淡小菜。
第二個就不用看了,宋池直接給排除掉。開玩笑,他昨天才拉着喬河翹了課,今天又翹,那豈不是得被白褂吊着打?
第三個……宋池低下頭,嘆了口氣。以前喬河過生日他從來沒這麽操心過,今年是怎麽了,生怕自家弟弟不喜歡,搞得他都快焦慮了。
焦慮的後果就是一整個下午的課宋池都沒聽進去,在手機上刷了半天的網頁,找到的都是些看着挺棒實際上根本不是那回事的點子,喬河叫他時還差點沒反應過來。
“我跟殷席一塊兒去找老師問題,知道你不愛問題,晚上就不一起吃飯了。”喬河手裏拿着題集,“看你玩半天手機了,記得下操場活動活動。”
喬河的口氣沒問題,态度也沒問題,但宋池看着他跟殷席一塊兒出去就是氣得慌,也不知道是哪裏氣,氣到最後連飯都不想吃,直接趴在桌上思考人生去了。
“我聽說,你是宋池他媽媽領回來當童年玩伴的?”殷席說,“這都有十幾年了吧,他媽媽一直沒回來陪他?”
喬河覺得殷席的口氣很奇怪,但還是忍着不滿回答了:“過年會回來住,今年宋池高考她也會來陪他的。”
“那不一定吧。”殷席嗤笑了一聲,“這都十幾年放着不管了,換個爹媽都沒這麽心大的。”
“殷席。”喬河停下來,“注意你說話的态度,這是宋池的事情。”
“他也不愛別人議論他的家事吧,那他還天天往殷浣那兒湊?打我的小報告呢?”殷席笑笑,“上次吃飯就是的,不然他沒事跑那麽遠?吃飽了撐的?”
“宋池只是好心,而且他也沒有摻和你們的家事,只是殷浣請他幫忙,他答應了而已。”
“他沒事答應什麽,我跟他幾年朋友了不想抹他面子,但殷浣我是真不想見。”殷席放軟了口氣,又往前走了兩步,“不好意思喬喬,剛剛話說重了。”
喬河跟上:“趕緊去辦公室吧,不然等會兒來不及。”
“不過宋池是有點死心眼了。”殷席有點煩躁地卷了卷手裏的書,也沒注意到喬河臉色的變化,“都高三了還不安分,天天鬧,估計也就是仗着監護人不在吧。也不知道是該說他幸運還是……”
“喬河!”抱着作業從辦公室出來的班長一驚,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摞就跑過去拽住喬河。喬河剛剛打到殷席臉上的那一拳不輕,連帶着他的指關節都泛了紅。
而他神色清明,眼睛透澈,一點也不像是沖動行事。
班長拽上喬河的手時差點沒拽住,整個人踉跄的一步,眼看喬河還要把殷席拉起來,她連忙往前卡了一步,沖着旁邊驚呆了的同學喊:“快去叫人!”
宋池正躲着給殷浣發消息,幾分鐘前他才把明天給喬河過生日的方式定下來,手指剛剛碰到發送鍵,教室門就被人撞開,一個男生撐着膝蓋氣喘籲籲:“老師,喬河和殷席打起來了。”
白褂本來在給人講題,聽了這話眉頭一皺,立馬轉身往外走。宋池把手機一扔也跟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二宋就是拽到敢在班主任還在前面講題就偷偷在後面玩手機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