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告辭。

蔣美願才讓阿姨為蘇優的房間換被褥,聞言沒說什麽。她看關陸只是淺淺沾酒,早猜出他還有事,便讓另外一位阿姨泡了一杯葛根金銀花給關陸,囑咐他路上小心。

關陸笑着答她,“不遠,就去一趟雲生劇院。”

蘇邕陪蔣美願去那地方看過兩次話劇,對雲生有個大致印象,酒氣哄哄地噓關陸,“你小子去看那個勾引小尼姑小道姑的?”

關陸在門口樂了,蔣美願也笑,“玉簪記?”

關陸就說,“勾引小道姑那個我倒想看來着,可惜今晚是牡丹亭。”

這個删減版的行情很好,據說零四年在建北國家戲劇劇院上,報紙才登,放出來賣的那部分票被哄搶一空。關陸記得這事,因為魏南去了首演。等到零七年,他還挪揄魏南,比不上您有境界,像我頂多飛去看個色戒首映。

關陸掐好時間,預留十分鐘,七點二十到雲生,陪魏南看三小時,之後打道回府。車到半路,接到江師姐的電話,很禮貌地問,“關陸你有沒有空,能不能幫我去小寶他爺爺家接他?”江念萍的聲音透着疲憊,她很快補充說你要是有事就忙你的去,沒關系。

關陸第一反應是任師兄呢?他一口答應下來,問還有沒有別的事。

江念萍嘆口氣,柔聲說,“沒事,任良在忙,我只是不舒服。謝謝你。”

關陸就給魏南發了短信,說會遲到,別等。

接到任小寶,下車時,小孩子已睡着。關陸把他抱起來,走到任良他們家樓下。這小區的格局是一單元每層兩戶,關陸走進單元樓,看見廳裏坐着個熟悉的身影。

任良坐在那抽煙,沒開燈,讓開路讓關陸上去。

關陸把他兒子抱進卧室,江念萍關上門。她臉色蒼白,關陸沒好問發生什麽。她遞茶給關陸時,關陸看見垃圾桶裏有另一個茶盤和茶杯的碎片。

臨要走,她笑了一笑,問,“任良是在樓下嗎?”

她既然知道,關陸就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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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萍懷孕之初,卷進一樁案子裏,險些被人挾私報複,任良至今後怕。哪怕再氣極,摔門而去,也總守在她不遠處。

她和關陸說,任良一直想要第二個孩子,她懷上了,今天白天打掉了。沒告訴任良,還是被他發現。

關陸下樓,就陪任良抽了一支煙。

他們都沒說話,任良或許想到那個沒成型的胎兒,眼裏看不出是血絲還是發紅。

關陸以為他不會說話,抽完煙,他起身要走,被任良叫住。

任良問他,你跟我說老實話,辭職是不是膩了。關陸答是,任良就嗤一聲,說他,“什麽都能膩,和那誰就不膩嗎。”關陸沒回答,他也不需要關陸回答。

關陸坐回車上,想到這天晚上,江念萍說,可能你聽到,也和任良一樣,認為我是為了工作,覺得我心太狠。但是你們怎麽想都好,我總覺得我和任良,就是因為有了小寶才疏遠的。又想到任良喃喃說,我也膩了,有時候真嫉妒你,我他媽的怎麽就不能都抛下?

他想到魏南,去查看手機,魏南的回複只是一個帶句號的“好”。一接一送一已兩小時,魏南并未催促。

關陸感到,整個人的精力被緩慢地抽空,他望着車頂,閉上眼。

這麽平息了五分鐘,才又拿起手機,發信息說我來接你。

這時的景安已是萬家燈火,兩排路燈引路,燈光連到天邊。燈和雪都看不見盡頭。

雲生劇院燈火通明,門口貼了大幅海報。關陸踱進外廳,看着那舞臺照十分輝煌,演員頭面首飾也精致。在集中的燈光下,男女主相擁,如癡如醉。戲服垂委鋪展,像隔着夢看另一個夢,美得酣暢淋漓,令人恍惚。

身後有人叫,“關總?”

關陸轉身,招呼說孔老板,幸會。

他與孔德輝沒打過交道,但久聞此人周到。孔老板果然一臉惋惜,說早知道他也喜歡昆曲,該送票的。牡丹亭只在雲生上一場,今晚的上本很精彩。

關陸說下次,都在一處,來日方長。他問孔德輝,“孔老板怎麽出來了,還沒唱完吧?”

孔德輝笑着說送個朋友。關陸看他那笑容,猜到要他送出來的是誰。再跟孔德輝确認,孔老板聽到魏南名字,眼光一動,說,“沒錯,關先生怎麽……”

關陸一笑,答他是我房東,我暫時給他當司機。

魏南從劇院後面走,提前半小時,應該是去透氣。

關陸從未仔細逛過劇院後面,此時雖說是找人,也漫無目的。他走過假山,小池,兩道回廊合圍,望見魏南,腳下就停了。

他不上前,看着魏南,直到魏南也察覺。

他們之間隔着一池水,魏南站在涼亭裏,周圍棕紅的是亭柱,白的是雪。他大衣合體,濃重的夜幕裏,輪廓像剪出來的。關陸一剎那有些晃神,魏南轉身,他們間一池水,一道橋,好像成了滾滾寒江,天塹難渡。

關陸走向他,搭讪,“牡丹亭外,太湖石畔,你等誰啊?”

魏南說,這要看你是誰。

關陸籲出口氣,跟他說,剛才江師姐找我去接任小寶,一來一回耽誤了。這回涉及別人的家事,故一言蔽之。

這對夫妻不是沒有愛,只是都累了。

關陸在涼亭內坐下,跟魏南說,“今天我才知道,原來蘇總以為我辭職是投靠你。”

他雖然在笑,眼神卻很利,“魏南,我們在一起,默認了互相不幹涉,所以我沒考慮過給你打工的可能。被提了我才想到,你跟我說人不夠的時候,是不是想要我幫你?”

魏南并沒有坐,他看着關陸,說,“我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你的為人。你不會喜歡在我手下做事。”

但凡生意做得開的,少不了黑白均沾。魏南的名聲兩極化得很嚴重,一方面把他傳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古墓派傳人,另一方面評價他手腕圓滑又霸道,是個能量很大的紅頂商人。

魏南不認可紅頂商人這個詞。他安于權利場裏不上不下的位置,出風頭的不是他,被咔嚓的也不是他。他盡可以端着身段,說一句君子愛財,以其道得之。對關陸而言,給魏南打工是剛出蘇家的籠子,又進另一個更難掙脫的籠子。該還蘇家的他已還了,要是魏南對他提出要求,工作牽扯私情,束手束腳,局面就很麻煩。

好在他們之間有一項基本共識,關陸看了眼魏南,說,“我為了讓蘇總明白我壓根不是為你拆他的臺,編了個善意的謊言,望您予以積極配合。”

魏南問,“你說什麽了?”

關陸說,“挺老套,就是說你絕症了,我發揚人道主義精神,陪你走最後一程。”

魏南聽他亂編,并未有什麽表示。

關陸就站起來,笑着說,“知不知道,這兩年我想惹你,是越來越難了。”

就這麽一路并行。

到車庫,關陸順口問魏南,“小徐呢?”

下午時小徐家中出了事,魏南先讓司機送她走。這時上了關陸的車,說放小徐一周假,見關陸訝然,才簡要提一句,“她父親身體狀況不好。”

關陸當時并未放心上。他先想到魏南。

人都有惰性,魏南也不例外。頭緒衆多,往來繁雜,少了個用慣的得力秘書,接下來幾天處事,效率不會如往常高。

關陸從不擔心魏南遇上什麽棘手的事,對魏南那邊的事,他有看戲的自覺。他的狀況與魏南截然相反,辭了職,就脫離朝九晚九的工作應酬。

次日關陸起得很晚,下床後熱了三明治,又開冰箱去找啤酒。他還沒喝上,通訊電話響了。屏幕亮起,裏頭是小徐略帶憔悴的臉,她說,“關先生,我來送份文件。”

魏南有些東西不經手他人,關陸讓小徐進門,覺得她矮了點兒,仔細看腳下,發現她沒穿高跟鞋。

她畫了淡妝,和前天比像是照片和鮮花,看久了只覺氣色差。

小徐站在玄關處将文件遞給關陸,“這單一直是我在跟,交給別人不太好,就提前趕完送過來。我還有事,就不進門了,您幫我放一下。”

關陸接過文檔掂掂,對她說,“你沒開車吧,等我換件衣服,待會要去哪我送你去。”

小徐愣了一下,聽關陸的語氣,無法推辭,便短暫一笑,真心地說,謝謝您。

小徐給的地址是景安和諧醫院。昨晚魏南提過她父親身體出了問題,關陸有心理準備,抄近道往醫院開。

小徐坐姿有些拘謹,上車就絞手指。她膚色白,掌心一掐一個小月牙。

關陸第一次見她這麽不安,就問,“很急?你父親怎麽樣了?”

小徐說,“不急,是腦血栓,好在我男朋友發現得早,在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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