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院休息幾天就能好。”她低下頭,輕聲說,“他有高血壓,我後來才知道,在那之前他就流鼻血,還頭痛,不止一次,但是不許人跟我說。說怕影響我工作……”
照這麽估算,她父親入院時,她正忙着趕今天送的那份東西。
魏南平日不臧否人物,難得說過小徐事業心重。關陸的邏輯是在其位,謀其政,盡其用。在他看來,中層以上員工加班、開會是理所當然的事。他欣賞小徐的工作态度,回魏南說事業心重是優點,事業心不重怎麽當你秘書。
關陸聽了一會兒,小徐那邊說不出話了,剩下深深吸氣聲。他嘆口氣,在紅燈前停車,抓起紙巾盒往後座遞,說車上沒濕巾,你将就一下。
到醫院門口,小徐說,“能不能停一下車,我想買束花。”
她眼圈發紅,這樣從車上走下去,白白引人側目。關陸從車內鏡看了,說你坐着,我去。
小徐道謝,又補一句太麻煩您了。
關陸停車進花店,看了看。這店開在醫院附近,多是玫瑰、雛菊、康乃馨、滿天星、金魚草之類。小徐捧着不合适。反倒是幾盆水仙,莖葉挺拔,含苞待放,正應節應季。
他買了水仙,順帶買一罐冰咖啡,一并給小徐。
小徐眼妝已哭掉了,這時會意,慢慢用咖啡冰眼睛。下車前仍猶豫,自嘲說,“其實,我不敢進去。”
關陸想想,這事她也難。長輩病了,馬上弄間特需病房不是難事。但是老人難受,做子女的不能陪在身邊,到底是不孝。
他與小徐認識得久,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模樣。兩人在車上又坐了數分鐘,關陸打開車門。那越野車地盤高,小徐下車時,他伸手扶了一把,對她說,一定不會有事。
他的語氣鎮定沉穩,小徐聽着,如被感染,心慢慢定下來。她自知今天說謝太頻繁,不再多言,對關陸點點頭,捧着水仙去了。
關陸坐回車上,給魏南發了條短信,問你什麽時候去宣臺,我今年也回去。
魏南回複個日期。
關陸看了一下,說你叫人訂票吧,我回宣臺看我幹媽,順便拜訪令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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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陸觸了逆鱗,魏南那邊就沒回音了。
關陸放着他不理,想到醫院有位熟人,在一樓買杯咖啡,端上三樓去。
三樓是中醫科,今天坐診的副主任醫生裏有位姓張,叫張國慶。
張大夫那沒什麽病人,關陸一進診室就樂。張國慶歪着腦袋,皺着眉頭,脖子上貼着膏藥,旁邊還放着一臺東西,對着他的歪脖子照。
見關陸笑,張國慶無奈,說落枕了,家裏閑着無聊,當班還不适合看病。哎呀悟空你來得正好,山人給你把個脈。
關陸挪開他面前那文竹,拆臺說,“你一婦科聖手,上趕子給我把哪門子脈。”
張大夫其實擅長心血管、呼吸、胃腸方面的病症,然而他夫人是婦聯的,三八紅旗手們有問題都來找他看,一傳十、十傳百,耐心細致的張大夫在治療月經不調、産後不适方面越來越有口碑。
張大夫一邊把脈一邊回他,“你不懂,山人這手,昨兒還給我哥把過呢。”
要說張家和魏家交情深,張國慶不着調,好在他哥張建軍還算襯得起家門。
張家老大四十剛出頭,少壯派,實打實的前途無量。張國慶是明白人,雖然有點家世,他哥又幹得風生水起,但是像他這樣無心鑽營的,也沒必要再想着往上挪。
張大夫給關陸把完脈,點頭說,“還成,回去多吃倆梨,少喝咖啡哈。”看了看關陸,甚是關心,“悟空呀,你印堂發黑,此乃不祥之兆……”
關陸忙道,“夠了,打住。根正苗紅的黨員家庭出來的怎麽整天宣揚封建迷信。”頓了一下,又道,“你要想幫我消災解難,別搞這些,跟我說說魏南他媽的事兒。”
張大夫愣了會兒,為難說,“你怎麽問這個,不好說哇。”
關陸看他一眼,不好說不是不能說。他就說,你不說我也知道大概。
把那椅子一拉,交底道,“實話告訴你,他媽找上我了。”
魏南他媽姓楚,今時今日早不是魏家人,張國慶便稱她作楚女士。
他們長輩裏很有些人,拎出來經歷夠攢本風雲四十年的。楚女士的往事不是講不得,由一個女人做主角,比他們半大小子時偷偷摸摸借的翻譯小說更旖旎。只不過聽說過這些事的人都和魏家有牽連,魏南的父親已過世,基于死者為大,為尊者諱的道理,有些事就無聲息地沉匿了。
關陸起先以為是一出亂世佳人的戲碼。
楚女士的名字是蔚深,很書卷氣。她的父母都是讀書人,只有一個女兒,愛若掌珠。後來被下放五七幹校,女兒也成了下鄉知青。說到這兒,張國慶嘆了聲氣,說唉,一代人。
關陸沒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他插話問,“魏南他媽真那麽漂亮?”
張國慶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你看魏南就知道,他媽真是……也不能說長得跟天仙似的,就是漂亮。不怕告訴你,我見完他媽,回頭看我媽,這媽和媽還真有差距。就我媽還號稱東野之花呢。”
比起絕大部分女知青,漂亮的楚蔚深走了運。魏大公子對她一見鐘情,寧願拼掉前途不管,明媒正娶聘她為妻。動蕩歲月,他們的故事帶有羅曼蒂克至極的色彩,震撼人心。偏偏世事弄人,癡情不長命,魏南的父親走得太早,楚女士抛家棄子出了國,輾轉再嫁,現随夫定居宣臺。一折傳奇狗尾續貂,曾有多令觀者眼熱,翻轉過來就多令人齒冷。
關陸聽着不對,問張國慶,“魏家那位,他祖父,那時候還在吧,他也讓?”
張國慶說,“魏家老爺子怎麽想的我是不知道,魏南是這麽說的,‘随她去吧’。”
關陸心裏一霎五味雜陳,問張國慶,他那時候也就十幾歲?
張國慶試着回憶了下,“照我家老爺子說漏嘴的時間算,他說這話的時候頂多十一、二。嗐,他從小就那樣,七情不上臉,自己有主見。所以當時包括我哥,這一輩幾個人裏最被看好的是他。你別看他現在混得好,居然跑去從商,在那些老頭子眼裏就不比我強多少,都是不肖子孫。”
關陸聞言就說,“那是,落我手裏更有辱門楣了。”
他本以為,張國慶會說難得你有自知之明之類的話,誰知道張國慶呵呵笑起來,正經說,“我覺得你們,挺好的。雖然最開始吧,也吓了我一跳。”
魏南這個人,張國慶覺得他有種與生俱來的東西,好像只他一個人在雲端,高高在上,該被翹首仰望。
張國慶是七五後,記事起,大街小巷都宣傳只生一個好。他哥是他媽親手帶的,他是交給保姆帶的,是多餘而且不光榮的第二個。他打小就知道,他和他哥是兩類人;而魏南表面上和張建軍是一類人,其實不一定是一類人。
張家老二是個捏成什麽樣就什麽樣的軟柿子,日子渾渾噩噩地過,他一覺醒來,發現他哥沒大變,魏南不一樣了。用張國慶他爸的話說,是人事歷練跟上了。魏南磨掉那股礙眼的、讓人一見就怕的勁兒,像是藏到雲後頭,越發的不可捉摸。離退休老紅娘們要給他介紹對象都得試探着,拿不準他眼界多高呀,一個大院多少青梅竹馬的千金都只是見面笑笑。張國慶知道他和關陸的事之後還想,這真是,幸好有幾位已經看不到了。
周圍人對關陸和魏南持悲觀預測的多,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分寸。關陸聽張國慶這麽說,有點動容,隔着一張桌子,不能和張國慶勾肩搭背,就大笑說,“借你吉言。過兩天請你吃飯。”
張國慶腹诽,你的天那都是按月算的。想了想剛說的事,還是提醒他,“據我所知,魏南和他媽以前是一年見一兩次,現在嘛只會更少。你最好別在他面前提。”
關陸把紙質的咖啡杯捏扁,說,“我已經提了,而且估計他現在正上火。”
張國慶因為落枕,脖子還歪着,不能扭頭,就雙眼一閉,一唱三嘆,說悟空呀,你且在五指山下壓着吧,山人救你不得。
關陸和魏南的事攤到張國慶眼前,剛好是同居滿一年。
關陸于公是典型的強勢作風,頂得住壓力,護得住下屬,只有他見天勾搭同行的份,別人敢勾搭他的人,翻臉就六親不認。那天開完展銷會,對家有意挖個人,本是你情我願,猶抱琵琶地談着跳槽,他得了消息,轉進包廂,叫再開酒。
任良事不關己地看關陸明着敬酒,實際逼酒,出門才發覺不對,招來服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