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良對江念萍說過,給關陸看什麽表演都是糟蹋。江念萍來了興趣,側臉問,“那你愛看什麽?只能選昆曲。”

關陸花費好一番思量,他說魏南沒什麽真喜歡的戲,自己又何嘗不是。等他喝了半杯咖啡,說,“長生殿吧……”

江念萍搖頭,故意說,“我沒想到,你居然不嫌那結局惡俗。”

關陸樂了,“我現在特別俗,就喜歡大團圓。”他頓了頓,說我就知道,任良肯定到處冤枉我沒藝術細胞,你別信他,長生殿我現在都記得幾句,什麽精誠不散,終成連理。

江念萍畢竟是景安大學出來的才女,想了想,放下咖啡杯,說給他聽。那是一曲南呂引子?滿江紅,頭兩句是: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

她笑笑說,“你選的這兩句很好,要說煽情,還是古人厲害。後面有一句‘萬裏何愁南共北,兩心那論生和死’,這種情懷,以前還好,現在我是沒有了。怎麽說呢,雖不可得,心向往之。”

關陸讓人拿單來簽,說這就看出師姐你是學文的,他随口說,我喜歡這句純粹因為小時候專門問過“連理枝”的原理,就是兩棵樹的枝幹的形成層長到一起了。換句話說,随便找兩樹枝,扒了樹皮拿繩子綁上,過段日子也能弄出人工嫁接的連理。所以吧,說什麽真心、精誠,太牽強。

晚八點半,關陸跟江念萍道了別,打算去趟必勝客。

江念萍管得嚴,不讓孩子碰洋快餐,任小寶站在她身後,露出半張臉,一雙大眼睛盯着關陸眨呀眨,非常羨慕他沒媽媽管。

江念萍看關陸一眼,“你是怪我選的地方不好,沒吃飽?”

關陸說不是,關鍵是,必勝客有款湯讓他特別感興趣。他回任小寶個眨眼,說,“血肉模糊湯。”

江念萍愕然,“什麽湯?”

關陸樂了,“你也聽錯了吧?蟹肉蘑菇湯。”

江念萍臉上沒繃住,終于撲哧一笑,說他,“就沒見過你這麽窮極無聊的,我還沒耳背呢。”

關陸跟這位師姐吃了一頓飯,被書香之氣一熏陶,從前讀過的書都回來不少。正想順水推舟的感嘆兩句,諸如人人都會老、百代之過客雲雲,最終沒貧下去,只是手插大衣口袋,站在餐廳外對江念萍微笑。

他身後大幅的背景是景安城夜幕下繁華的街道、高樓、車流,霓虹燈斜照在他臉上,燈光與五官上帶着的陰影混雜,形成一種銳氣的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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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喇叭響起,江念萍驀地吃了一驚。

仿佛一怔的功夫裏,時光停滞再飛速倒帶。她還清楚的記得景大梧桐道上被她随手抓來搬書的高大男生,那時候關陸比現在更沒定性,她端着文藝部長的架子和和氣氣地折騰人。關陸怕下次被再被抓壯丁,就僞稱自己和她同屆,名叫任良。

十幾年的經歷像一個夢一樣消散,她醒神看見關陸,生出些許欣慰——就像大家庭裏的長姐親眼看見,自己的弟弟長成可以依靠的男人。

她走到關陸面前,擡起手臂輕輕擁抱他一下,說,“你最壞的一點是什麽?不是愛玩,而是消極,你不相信感情能天長地久。其實能也好,不能也好,總要勸自己去相信,才能盡可能長久的走下去。”

關陸想,這種心理倒是積極,整個一積極地自欺欺人。他當然不會不接受江師姐的好意,也不好回這句話,正好看見任良的車開來接人,就偷換概念,很誠懇地說,“冤枉,其實我特別相信,你和任良可以天長地久。”

江念萍又好氣又好笑,讓任小寶跟關叔叔說再見,坐上車走了。

關陸回家,拿出抄家的勁頭收拾行李。耗費一小時,裝了滿包電子産品。別的東西嘛,到宣臺再買就是。

他整好東西,去書房找魏南。進門便看見桌上一份喜帖,大紅灑金,熱鬧無比。魏南撿起來遞給他,“小徐一月十四辦婚禮。”

計算日程,關陸和魏南已在宣臺。小徐送請帖只是禮貌,她這場婚禮請的多半是親戚朋友,領導要真賞光去了,指不定被其他賓客在心裏怎麽罵,魏南當然不會做這種王八蛋。

這份喜帖給關陸,具小徐的名。關陸看看那個囍字,再打開請柬看裏頭新人的名字。叫了好幾年小徐,她全名是徐欣容,好聽好看,意思也不錯。

關陸合上請帖,說,人不到事小,錢不到事大,我趁還沒走先送份禮金。

魏南沒擡頭,說送過了。他說個數目,關陸笑,“謝謝您老人家替我省錢,得,這回我再送,小徐也不會收了。”

能用半個月時間将一場婚禮籌備得風光周到,小徐确實是個人才。可惜她既然婚了,就不得不以家庭為重,主動向魏南申請調職。

秘書這麽個日理萬機的位子不是人坐的,關陸坐書桌邊上,勸魏南,“先調個人來用着,騎驢找馬。 ”

魏南合上電腦,看了他好一會兒,說已經有人選了,你也認識。

關陸愣了一下神。

魏南道,“孫倩如。”

關陸第一想法是:孫小姐,會來事兒啊。

第二個念頭才是:她身上那股勁,果然是做秘書的材料。

關陸意味深長地笑了,說,“你看,這狀況我是不是應該擔心小三啊,小蜜啊,小三兼小蜜啊?”

魏南看文件久了,有點乏,按着眉心說,“我記得小徐在的時候你從沒擔心過。”

關陸遞茶杯給他,說小徐的審美觀正常,比較喜歡我這樣的。孫小姐,可能缺安全感,願意在你的寶馬車裏哭泣。

魏南說,我不坐寶馬。

難說他是真沒聽懂段子還是玩文字游戲,關陸敲桌面,“代溝。”

有小徐幫襯,孫小姐很快上道,魏南的日程按原定計劃進展。

元旦前三天,乘飛機直飛宣臺。關陸在飛機上,一如既往,什麽都做不得,整個人陷在壓抑感裏,即将滅頂,即将窒息。就像眼睜睜的看着海水漲潮,淹沒自己,卻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覺得這種情态滑稽,卻連自嘲都笑不出來。

他靠在座椅上看頭頂的燈,問魏南,“要不你講個笑話,讓群衆樂一樂?”

魏南想了下,口吻平靜地說張建軍昨天來景安,有人給他辦接風宴,席間,東道主口稱“老同學”敬酒。

請客的某某近幾年才來景安,關陸恰巧認識,心說這關系拉得略沒譜,就打破沙鍋問到底,“那誰跟張建軍怎麽就老同學了?”

知情人士看他一眼,揭示曰,“黨校同學。”

關陸愣了兩秒,反應過來才開始笑,笑到倒靠背裏,跟魏南感嘆,“你這笑話,太冷了。”

這回輕車簡從,不必領托運行李,他們還沒走出機場,關陸接到一個電話。

他的臉色五彩紛呈轉了一圈,“得,我知道,好”地應付着。魏南等他挂機,走上前問,什麽事?

關陸被氣得發笑,揚手機給魏南看,已結束的通話顯示是“Cherie”。那是關陸的幹媽——蘇嘉媛女士——的女兒蘇櫻。

關陸把手插回口袋,跟魏南在各大機場必備的咖啡店找個座,懶洋洋地坐下說,我幹媽為防你我臨陣脫逃,派出心腹愛将。他嘆口氣,“欠債拖不過年,等着讨債鬼吧。”

過十分鐘,蘇小小姐找來。

蘇櫻看上去不到十歲,穿圓領襯衣,校服款的紅色羊絨背帶裙,下身是深棕色羊絨襪和小皮鞋。小孩子這麽打扮,是過于規範成熟的漂亮,把成人審美加之于孩子身上了。她發色淺,微卷,紮成兩邊馬尾,垂在胸前。一雙眼睛專注地盯着關陸,身後還陪着一個二十出頭的混血姑娘。

關陸以為她會如以前一樣沖過來,撲進自己懷裏。做好了準備,蘇櫻這回倒表現得像個小大人。

坐在蘇櫻身旁的是她媽媽給她安排的家庭教師,也是蘇櫻的好朋友。關陸和她見過幾面,她主要教鋼琴,有個中文名叫賈思敏。

說到魏南則更簡單了,關陸只說了他的名字,大家都心照不宣。蘇櫻此時也很莊重地對魏南點點頭,她正喝着關陸點給她的拿鐵,打量魏南時,神色裏還帶一點小女生的倨傲。

賈思敏給蘇女士打工,敬業的當蘇女士的傳話筒。

她說得比較委婉,聽完還是那麽回事。蘇嘉媛的意思是,魏南怎麽安頓不歸她管,關陸到了宣臺,應該第一時間回家報到。或許賈思敏也覺得這番話的口吻太生硬,為免讓關陸剛落地就生出反感,先做足功夫,揚起臉沖他露齒一笑。

賈思敏說,“Cherie想一下去曼德倫喝茶,要是不累,不如大家一起?”

關陸瞟了眼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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