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一臺,可惜不慎為人所竊,至今引為憾事。

吳懷莘本已想好,既然魏南是關陸執意選擇的人,無論他送上什麽見面禮,自己都會欣然接受。此時對上這臺相機,反而做不到心平氣和,唯有先平複心情,才記得出言詢問,“我也找過幾個有這款相機的同好,他們都不願割愛。這臺相機是怎麽來的?”

魏南笑笑,“在莫斯科的跳蚤市場看見,我不玩相機,倒是聽關陸說,您對這些有興趣。”

吳懷莘用手指細致地撫摸相機框架,不好意思地側面望妻子。老夫老妻了,蘇女士見丈夫難掩歡欣動容,沒來由的感同身受,終于放下圖冊,習慣性地用一種評判價值的苛刻目光看待魏南。

她的妝化得全無瑕疵,頭發染過,怎麽看都是位年資深厚的美女,美得久,且美得專業。正當年時是花在枝頭的冷豔,往不好的一面說,容易給人留下生疏而咄咄逼人的印象。

魏南給她的禮物是一只滿綠手镯。蘇女士喜歡翡翠,但是不缺飾品,送玉器只是不過不失的選項。蘇嘉媛一過眼即知腕圍恰好,因此看了看關陸。關陸朝蘇嘉媛身邊寬大的沙發扶手坐過去,舉起冰涼的镯子對光照了照,道,“随便戴戴吧,水頭一般,成色還行。”順勢将手镯遞給蘇嘉媛。

關陸親手遞的,蘇嘉媛接了。接了也不戴,致謝後又重放回盒子裏。

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因為相機的身世,吳懷莘同魏南聊起莫市東郊的伊茲麥伊洛奧公園。牽扯到鄰國,稍不留神,話題涉及歷史、政治觀念,便可能向争執發展。吳懷莘是待晚輩以誠,魏南是事長輩以恭,初次會面,只談風物,不談大事,聊了幾句,難得意見竟頗為一致。

關陸笑得有點裝,在吃第二只香蕉。吳懷莘知道他和蘇女士需要聊一聊,便邀請魏南去書房看他的藏書。

書房在二樓,由實木樓梯盤旋而上。寬敞的起居室內,沙發這邊一下空了大半,高懸頭頂的吊燈好似更亮了,照着牆上一套四幅的浮雕,直照到大約四米外,那裏有一組充當隔斷的展示架,架後是拼織地毯,蘇櫻還在小幾旁看書。

關陸能貧,這時卻詞窮了。他和這個幹媽吵過、僵過,那是叛逆期恰逢更年期,兩柄錐子放進同一個口袋的磕磕撞撞。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從沒存心氣過蘇嘉媛。

蘇嘉媛這時候才認認真真地看着他,像在檢查一件拍賣品。眼神帶冷風,說話也直接。

她切入主題,“送這些是你的主意,還是他的主意?”

關陸笑了,“有區別麽?”

蘇嘉媛摘下眼鏡收好,不再看他,問,“去看過你爸媽了?”

關陸剛扔了香蕉皮,坐回蘇女士對面,頓了一下,答,“帶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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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他”指的是誰,不必贅言。關陸近乎荒謬地想,要是早知道有今天,以前能順着她就都順着她了,不至于到如今,想明白了該盡量順着她,偏撞上不能順着她的事,變成從十一歲起一路違逆她到底。

蘇嘉媛又問,“回來有什麽安排?”

關陸想了想,嘴放甜點,“見幾個人吃飯,去趟開天寺,剩下就是陪你、吳叔叔,還有櫻櫻過年。”

蘇嘉媛沒來得及開口,座機的鈴聲響起,Celine接了電話,過來用英文說,“Rogers希望和你通話。”

蘇嘉媛道,“告訴他,我去樓上接。”起身又囑咐她,“多準備一間在二樓的客房。”

關陸覺得多餘,“一間夠了。”

Celine不知是否該聽關陸的,等蘇女士發話。

蘇嘉媛将重音落在數字上,重申,“準備兩間客房。”

關陸等蘇女士上樓,才叫住Celine,說,“兩間相鄰的。”

他踩着拖鞋走過展示櫃,蘇櫻立刻半轉過身,連圖書都立起一側封面,賭氣不讓他看,只留給他一個窄窄瘦瘦的肩膀。

蘇嘉媛流産過幾次,這對夫婦本已做好無後的打算,誰知蘇嘉媛年過四十,竟又懷孕了。她執意要生,無法順産,後來做的剖腹。可能是先天不足,蘇櫻從出生起就比別的孩子小,病得多,不認人,學說話、識字也比同齡人慢。現在九歲,看起來至多八歲。她像是察覺得到別人如何看她,父母怎樣擔憂,性格更敏感,有什麽話都不說出口,不算朋友的朋友也只得蘇女士請來照顧她的賈思敏一個。

吳懷莘不願給她太大壓力,說服妻子将女兒送至加國讀書。吳懷莘一年有大半時間在那裏,蘇嘉媛也習慣了兩頭兼顧。結果就是如多數稚齡到海外的華裔小孩,中文還沒說溜就改了英文,漢字只會寫幾個,要等她來日方長慢慢學。

她立起書,關陸反而看到封面,頂端一行字,說莎士比亞也可以有趣,下面寫着兒童閱讀版《麥克白》。關陸愣了一下,誰說國外孩子幸福,這也太超前了吧。

賈思敏解釋道,“《麥克白》一般是十一年級學的,這是專門給四年級小朋友看的圖畫版。”

一樓的起居室連着陽臺,白天光照極好。用落地玻璃封起來,鋪好地毯,就成了與花圃大樹為鄰的陽光室,蘇櫻經常待在這裏。

關陸走到她身後,比起這個小女孩,關陸是很高大的成人,低下頭就能俯視她在看的書上的內容。

确實是圖多字少的排版,翻譯成摩登英語,為了照顧小讀者,遣詞也通俗易懂。蘇櫻擡起頭,白牙齒碰着下唇,蹦出兩個單詞:“還有電影。”

她抱着書,賈思敏體貼地補充,“是的,Cherie還看了《麥克白》的電影。”說完,對關陸笑了笑,問他喝不喝野莓茶,得到肯定回答,便端起小幾上的空了大半的玻璃茶壺,去加熱水。

要保溫,茶壺底座裏放了矮矮的餅形蠟燭,蘇櫻不眨眼地看小火苗,猛地擡起頭,對關陸說,“我不喜歡他。”

關陸陪蘇櫻跪坐在地毯上,隔着長卻不寬的小木幾。關陸并沒正面回應,只是伸手摸摸她的頭頂,帶開話題問,“電影裏你最喜歡誰?”

這回沒有賈思敏代答,蘇櫻也沒有避開關陸的手。她的頭發細而軟,睫毛長長的,低垂眼睑想了想,說,“麥克白夫人。”

麥克白夫人唆使丈夫弑君篡位,不得善終。關陸沒想到蘇櫻會喜歡這樣明顯不是好人的角色,想知道原因,“為什麽?”

蘇櫻道,“她漂亮,我喜歡她。”

她是标準的以貌取人,關陸見賈思敏還沒回來,很有興趣地逗她,“魏南也好看,為什麽你不喜歡他?”

蘇櫻似乎動搖了一剎那,又堅決地說,“我要二十歲的好看,不要四十歲的!”

總結起來,就是兩個要求:年輕、漂亮。關陸把她抱到懷裏,也不知該笑她太天真還是太現實。

賈思敏端茶回來,這回是專門留給關陸的。小孩子需要早睡,蘇櫻的上床時間要到了,和關陸道過晚安,由賈思敏帶她回卧室。

關陸坐了一會兒,吳懷莘竟然也下樓,魏南跟在後面。吳懷莘先前将書房帶出的書放在茶幾上,和魏南聊完了,專程下來拿。見關陸在喝茶,想起他連吃了兩只香蕉,估計和魏南下飛機後都沒吃晚飯,便多提了一句,要是餓可以讓廚房煮宵夜。

關陸其實已經不餓了,還是接受他的好意。也不必人家晚上煮東西,只開冰箱搜刮了點冷食。他左手面包,右手芝士地拿好,忙裏抽閑問魏南,“吳叔叔到底弄到什麽書了,看那麽久?”

魏南從他手裏把後兩樣接過來,說,“沒什麽書,下了一盤棋。”

吳懷莘這些年在研究國際象棋,倒不是深受西方文化熏陶,而是認為國際象棋是從中國的六博衍變而來,暗合易經思想。

關陸沒聽說魏南會下西洋棋,這回現學現賣,任他再智珠在握,也難逃一個敗字。魏南對這個字的滋味體會不多,關陸遇上侍奉長輩的差事就沒影,這時想也知道,陪下棋還要輸得好看,求一個皆大歡喜,實在是很見修為、心性的事了。

魏南随身的行李是從機場直送酒店,這會兒轉送蘇家,花費了半個鐘頭。

兩人收拾行裝時各顧各的,關陸也不清楚魏南帶了什麽。他耗在魏南那邊,說說閑話。魏南打開皮箱,取出一套袖珍茶具泡茶。

既是旅行,便不太講究什麽茶配什麽器。茶具是通用的一色甜白,三杯一壺,瓷質透光,看上去又薄又脆。關陸随便坐在吧臺邊的高腳座椅裏,手肘搭着椅背,再看魏南拿茶葉,不禁調侃地啧了一聲。

他這時候已經吃完面包夾芝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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