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笑着對他說,“但是大多數女人都愛聽。”

開車回蘇家的路上,關陸開了車載電臺,某個頻道正在回顧《紳士喜愛金發女郎》,稍後放的音樂是瑪麗蓮?夢露的《鑽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他回顧了近期生活,誠然如此。男人讨好女人的伎倆有限,要搏厲害的女人們好感,總也逃不開送珠寶首飾這些俗套。之後假設她們會喜歡。

他拎着糕點盒進門,居然看見魏南坐在一樓客廳後。在這種地方,工作相關的文件肯定是看不了的了。他面前邊角雕花的硬木圓桌上放着一杯紅茶和一本雜志,關陸湊過去,越過他的肩膀掃了眼,配圖是金黃的油菜花裏一排黑瓦白牆的徽派建築。那是本旅游地理雜志,用來打發時間,可以随時合上。

關陸繞到他身邊,看看魏南,說不就是跟楚女士吃餐飯嗎,你還專門守在這等我?

魏南習慣他往自己臉上貼金,簡要說,“蘇櫻找你,結果進了我住的客房,把門反鎖了。”

這事原本同魏南無關。

關陸出門以後,一位對吳懷莘冷淡已久的家族朋友有求而來。正主不在,賈思敏按他的囑托将東西交給客人,雙方應酬了幾句。蘇櫻當時也在客廳,或許小姑娘看不上只在對父親提出請托時冒出的所謂親故,一直不願說話,不得不開口就以英語作答。對方見狀讪讪,很快告辭。

這本來是一件小事,然而蘇家家教嚴,把小孩子不尊重人看成是極不禮貌的表現。賈思敏沒打算向蘇女士夫婦打小報告,作為家庭教師,她還是很盡責的對蘇櫻強調了一番必須禮待客人的規定。蘇櫻不願認錯,賈思敏堅持,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子鬧別扭,雙雙鑽了牛角尖,誰也不肯退讓。蘇櫻畢竟說不過,一氣之下失手推翻花瓶,轉身沖去客房找關陸。

那天晚上她在魏南的房間裏找到關陸,就誤将魏南的房間當作了關陸的房間,推門進去發現空無一人也不出來,反而緊閉房門,不準任何人入內。這是蘇家的家事,魏南作為外人,回來後只進門拿了一次手機充電器。

關陸一邊聽這件事,一邊拉着魏南往樓上走。到三樓樓梯口,有細細的啜泣聲,便問魏南,她在哭你怎麽進去的?

魏南道,“我告訴她那是我的房間,我有東西要拿,必需品。”

關陸笑,“我就說嘛,小丫頭脾氣大點,不會不講道理。”

他讓魏南先進他那間房,對守在門外的賈思敏安撫地笑笑,走上去敲門。蘇櫻知道他回家了,将門打開一條縫,不看賈思敏,只給關陸一個人進來。

她咬着嘴唇,眼睛紅了,像一只氣鼓鼓的小兔子,撲進關陸懷裏,好像受了世間有史以來最大的委屈。

小孩子為一點小事放開嗓子哭,就變成成年人無法理解的怪獸。人們很難想象,細瘦的小女孩哭得稀裏嘩啦時會有這麽大的力氣。

關陸放緩口氣,“我在,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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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關陸出來,帶上門,讓賈思敏跟他走。走到三樓走廊拐角,小姑娘已經欲言又止幾次。關陸對她說,“她不是看不起人,是太要面子,中文說得不好,不願在陌生人面前開口,怕被人笑。”

賈思敏鼓起勇氣道,“我……”

關陸對不遠處虛掩的房門比了個請便。

賈思敏遲疑地走過去,過一會兒,聽到她有些拘謹的聲音。

“Cherie,我很抱歉。是我太武斷……”

關陸回另一間客房,魏南看見他身上蘇櫻的傑作,讓他換件衣服。魏南有那麽點不大不小的潔癖,關陸明知故犯,作勢要帶一身狼藉抱他,沒有得逞。他換了衣服就坐到沙發裏,撿起那塊手帕和髒衣,同扔洗衣籃。

蘇櫻那種小孩,心性驕傲,又要強,其實不難相處。要讓她改變态度也不難,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對旁人給予的善意毫無抵抗力,對她體貼一些,照顧一些,從“不喜歡”升級到“不讨厭”,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比如在她最尴尬且不願被人看見的時刻留給她獨處的空間,視而不見,置身事外,拿完東西,卻在桌上放了塊手帕。

關陸又撲了魏南一次,這回抱個正着。他抱夠了,放開手臂,評價道,“狡猾,太狡猾了。”

遲一些,關陸拎出楚女士送的糕點盒,問魏南,“吃不吃?”

那是一盒什錦點心,大部分在餐桌上出現過。

魏南那沒回音,關陸擡頭看他,就見他無聲地停了一停,說,“哦,你吃吧,我暫時沒胃口。”

魏南不吃甜,少吃糖。這盒點心糖擱得少,與他們在岚山居吃的比,淡了許多,應該是楚女士關照過廚房。關陸叼着半個蟹殼黃,坐吧椅上翻魏南翻過的那本旅游雜志,笑他,“看這個有什麽意思,過年前抽兩天,我們去旅游。”又問,“後天有空沒,給個面子讓我請你喝午茶?”

魏南笑道,“為什麽不是明天?”

關陸夾着雜志走向他,說,“明天我要見個人,見完再有喝茶的心情就難了。”

他時常會這樣,挑一下,刺一下,把感情談得像下一局棋,用他的黑子去試探白棋的防線,尤其是面對一個從未被他探到底的對手。魏南精于布防,也精于設局,每一次對魏南的試探都好似石沉大海,仍樂此不疲。

魏南,“那就後天。”

次日與關陸有約的是莊慈。

對于關陸而言,“莊慈”這兩個字超越了它們指代的人本身,是他三十年人生裏的第一次情場浩劫。

不是沒失戀過。明确性向後,關陸第一場似模似樣的大學戀愛留給他的是困惑,他們一起打球一起逃課,半年後那個在床上腼腆、床下寡言的白淨好青年跟他說分手,理由是“人人都覺得我是你哥們,你也把我當哥們。”關陸當時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決絕,後來弄懂,他對對方算不上愛,對方愛他,卻無法忍受因一份不算愛的愛而裹足不前。

接下來是個酒吧侍應生,他讓所有人叫他Kat,曾經是地下樂團的鼓手,化很濃的妝,唱歌像貓叫,遇見關陸時的理想是取代本店的調酒師。他會調Double Mojito,只會那個。酒精含量不高,薄荷味重,有助呼吸順暢并且适合頻繁激吻。他有時穿着黑裙在酒吧後巷和關陸做愛,被高潮折磨得淚水漣漣,把廉價眼線筆畫出的上挑眼角沖刷成臉頰上一道一道的墨跡。他沒擦粉,要是月光好,他的皮膚白得驚人。那段時間關陸覺得夜晚是薄荷、淚水,還有牢籠栅欄一般的純黑眼線筆印的混合物。後來他破碎了,據說捅了調酒師一刀。調酒師沒死,只是再沒有出現。

關陸在二十七歲生日遇上莊慈。

那天他包場開party,玩到晚十點,在酒吧門口發現個合他口味的陌生人。整個酒吧像個犯罪現場,靡靡之音成了引人心猿意馬的教唆犯。關陸請了莊慈一杯酒,交換過假名,兩人一車糾纏到酒店。次日關陸回顧,這算是收過的最香豔的生日禮物。那一晚身體契合的記憶太深刻,以至于後來在談判桌上兵戎相見,因為都穿着衣服,着實花了一番功夫才認出豔遇對象。

開場那麽好,詞鋒相對,旗鼓相當。隔着會議桌,當着兩個團隊的主要成員,用外交辭令旁若無人的調情。他們談生意的時候像在調情,調情時反倒像談生意。這是種很新奇的體驗,面對的不是男妓、MB,做愛時卻确确實實的惦記着該給多少錢。他們皆以青年才俊銳不可當的表象示人,背地裏交頸纏綿,偷一場隐秘歡愉。情潮淹到滅頂了,誰要管水面上,仰望的是地獄還是天堂?

所以大錯特錯,活該誅心之刑。

莊慈是這樣一道傷,關陸選擇将傷口緊束,任它潰爛、化膿,全看天意,有時無恙有時痛。閑下來猛然想起,真是被它要了半條命。但是不痛的時候又只剩可笑,強健如他,怎麽可能死在小小一道傷疤上。

然後今天,想不到他們還有今天,像普通的舊情人一樣,恰好處在一個城市,就約個時間,出來見一面。

關陸與他約在酒吧,在停車場停好車,乍一擡頭,便見一架銀色的蓮花閃着陽光駛入。

那是莊慈的車。莊慈開車如做人,言行舉止都漂亮。關陸欣賞完拐彎倒車的過程,吹了聲口哨,待莊慈走下車,終于留意到牌照,幾年未變,眼熟得很。

關陸沖他的車揚揚下巴,“不換?”

莊慈低頭輕撫車身,笑道,“我戀舊。”

他看向關陸身後靠着的車,這輛車他從沒見關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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