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才面對面說一聲再見。

關陸走向那輛車,駕駛座上開車的司機被吩咐過,沒有鳴笛催促,正停着車等他。玻璃上貼了阻光的膜,看不見坐在後座的人。但是猜也知道那是魏南。

——這場游戲一開始就有三個人,莊慈猜忌,關陸做得太絕,因為輸不起,反而都輸了。情場如戰場,對手不是他人,而是自己。如果換了今日的兩人去重度當時,或許故事會有截然不同的結尾。可是世上定局太多,如果太少,關陸和莊慈一敗塗地。魏南不曾在他們的故事中正式出場,如今再看,時過境遷,竟唯有他成了贏家。

莊慈想,世事弄人,不在這一回。經過就該習慣了。他看關陸走過去,拉開車門,揚聲叫住他。

魏南隐在後座的陰影裏,向車外投了一眼,神情仍是很平靜。關陸見魏南沒表示,便也虛掩車門,轉頭望向莊慈。

莊慈早有準備似的,上前幾步,提醒道,“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一件事。”

他們隔着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足夠莊慈的話傳入車內。他所指的事不确切,然而他知道關陸會知道他在說什麽。

關陸笑,“我記得,不敢稍忘。等你大婚,一定備份厚禮送上。”

莊慈站在原地,仿佛放開了,輕松了。車開動,他的身影越來越小。出路口,轉過彎,徹底看不到。

關陸也并沒多看車外,待車開遠,問魏南,“您這貴人事忙,還抽空接我一趟?”

魏南合上文件夾,說,“應酬完了,剛好順路。”

車裏開着暖氣,溫度與酒吧內差不多,對魏南而言熱了點。魏南體溫偏低,但又怕熱。他并不需要別人留意或者遷就他的私人細節,司機當然無從了解。關陸見回蘇家的路還長,就在後座的控制臺上調低了兩度暖氣,又改小風量。

他盡過舉手之勞,盯了魏南一陣,眼底探究的成分居多。魏南衣冠嚴整,衣着搭配從未出錯,常被猜是有位品味極優的妻子在背後打點一切。聽聞“魏夫人”的位子至今懸空,不少人訝然過。掉轉頭想想,也算合情合理。魏南本就不像會需要誰的人。

後座寬敞,多功能扶手橫放在中央,充當小桌。空調送風量變小,車內的空氣也沉澱下來。安靜的空間裏,從魏南身上傳來一點男香的味道。

出于禮貌,某些場合少不了香水。他身上的這款分香水和香精兩個版本,魏南慣用香精版,層次清晰,苦味重。感性的人會聯想到森林、落葉、礦石,關陸感性的時候比較少,他只聯想到“節制是一種美德”之類的格言。這種香乍一聞很成熟、很低調,聞久了也是霸道的——稍微一接近,其他香水的氣息就不知不覺地被蓋住了。

這回例外,熟悉的男香下藏有一種清幽的味道,纖細得很,卻遲遲不肯散。不知魏南先前和哪位女士接觸過,反正不是他媽。關陸坐了一會兒,有點無聊,就靠着椅背,裝作假寐的樣子,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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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兩邊太陽穴下,有發脹的感覺。說不上痛,只是一跳一跳的,惹人煩。這種感覺喝酒時就隐隐有了,吹了陣風,淋了點雨,慢慢轉為明顯。

魏南問,“喝了多少?”

關陸睜眼看他,還是标準答案,“一杯。”

魏南道,“莊慈那件事,蘇邕和我對你有不同評價。”

關陸更頭疼了。他望向車頂,說,“我真不想知道蘇總是怎麽誇我的。不過我記得你說過什麽。”

他坐起身,按了下太陽穴,繼續說,“你說‘兵強者攻其将,将智者奪其情’。三十六計裏的話。美人計?”

他記得很準确,也許是對這件事印象太深刻,根本忘不了。關陸看着魏南,後者也看着他。魏南的眼睛很幽深,深而暗,他眼裏什麽都有,一閃而過,又像什麽感情都沒有。好像夜行船,扔石子下去探不到底。關陸又沒有聲吶設備測距,怎麽算得出海面下有幾深。

人心真是貪不足。和莊慈在一起,有激情,忽略了不能相守;和魏南在一起,必将相守,仍覺得不滿足。似乎這個人身上,有些東西他到底求不得。

他們站在很奇怪的一個平臺上,進難進,不進則退。要進要打破一些隔閡,破而後立。正如逆水而行,不能進就退,他們大可以相安無事,放任另一些感情被日複一日的消磨。

關陸以為魏南不會說什麽,他錯了。魏南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罕見的連名帶姓。魏南說,“我一直想知道,什麽時候你才能改掉感情用事的毛病。”

窗外下着雨,雨點無聲的打在玻璃上,彙成細道流走。關陸看玻璃看得有點出神,耳邊都是聽不見的沙沙聲響。魏南的聲音也像雨水打在沙灘上,緩慢低柔地滲入耳膜,莫名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覺。好像熬夜熬得大腦都燒壞了,成了全是漏洞的滾燙蜂窩煤渣,有人指給你一床羽絨被,一張寬沙發。你難受啊,那就睡吧,閉上眼就好。只是關陸做不到。

關陸說,“受教。”

兩個字,切斷了這個話題。世人可以粗分為兩類,一種是願意傾訴的,另一種只願留一切問題自我消化。關陸無疑是後一種,他身上有個開關,在聽人傾訴和安慰人的時候感情豐富,輪到他倒情緒垃圾時,那個感情豐富的開關被人為地關掉了。他不習慣拿某些事出來說,哪怕對象是魏南。不是逞強,只是不習慣。

在這方面他很極端,已經無可救藥。

關陸靠在車裏,看了一路車外。西山居外有一條江水,冬季多雨,江水漲高,流速迅疾。滾滾江水從他們腳下流過,一去不回。下車前關陸嗅了一下,皺眉自語道,“怎麽都是煙味?”

他是找借口,魏南太了解關陸,聞言看了他一眼。關陸笑得很開懷,走下車跟他揮手,立起衣領說,“你先上樓,我吹吹風,至少散掉味道。”

那天關陸在樓下待了近兩小時,他說的是散煙味,魏南一次擡眼望窗外,正看見他在抽煙。煙頭上綴着火星,微小的紅點時亮時暗,一閃一閃的,看上去像信號密碼。

再晚一些,他去廚房要了杯愛爾蘭咖啡。回房間的途中,在走廊拐角處遇到魏南。

他今天幾乎做齊了所有魏南不樂見的事。結果魏南只是看了一下他的杯子,說,“不要空腹喝咖啡。”

關陸“啊”了一聲,臉上沒來得及做出表情,就是發呆。他眼裏通常盛着很多東西,變得飛快,一閃一個念頭。現在他望着魏南,沒想到說什麽,眼睛裏只剩下魏南一個人。

他看着他。

關陸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臉,率性者見率性,世故者見世故,陰謀者見陰謀。在他身上,魏南看見過聰明與野心,看見過沖動和自負,看見過迷茫,也看見過執拗。魏南曾以為他看透了關陸,卻常常在他身上發現全新的特質。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莊慈一事後,他們關系既遠又近,關陸光是約魏南喝茶就約了四回。不知他熬了幾天沒睡,神色有一些疲倦,見面時郁悶地跟魏南抱怨,沒人陪我加班,把我踢出來放假了。他的低落只持續了一瞬,很快又瞄着表提議,好早,我們去坐地鐵吧。

然後關陸講了個笑話。他的一個朋友參與地鐵建設,每天打車去開工。

和司機師傅混熟了,司機樂呵呵地說還有倆月地鐵通,你就能坐地鐵上班啦。

他那朋友就想:等地鐵通了我何必再跑這兒上班呀!

關陸居然帶魏南去坐了地鐵。專程坐新開的一條線路,坐到第七站、第八站,關陸打瞌睡,自然而然地挨着魏南睡了一會兒。醒來也不會覺得尴尬,他坦然地笑了笑,然後對着線路示意圖一站站的指給魏南看。

也就在那時,在燈光下,路人中,他為魏南講解的樣子有種吸引力。他是真的喜歡這座他生活的城市,喜歡旅途中的一切,同時對生活中的許多事物抱有熱忱。電石光火的一剎那,給了後來的故事一個開頭。魏南沒有再回避他。大概所有天性缜密又不再年輕的人都需要這麽一個時機,排山倒海般壓垮存在已久的避忌顧慮,大腦冷靜,僅餘三個字,一句話:且随他。

關陸端着咖啡站在牆角,等魏南要走,倒是回神了,喊住他。

魏南轉過身,關陸提醒道,“明天下午我接你去喝茶。”

次日下午,關陸開車去接魏南。

魏南今天的日程比較無趣,十一點就去橫山俱樂部消磨時光。橫山俱樂部的前身是某大員官邸,先是收歸國有,後來轉為商業運營。

關陸到得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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