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幾天就有好東西吃,成了那一片的孩子王。別人家小孩要不就拿錢拿玩具跟他換包子,要不就聽他差遣掙包子。”
這回魏南也笑,“你是哪一種?”
關陸料到他會問,接口道,“都不是。”他在一個紅燈前停下來,僞裝謙虛地說,我把那小子揍了一頓,搶包子。
回到酒店就各回各房,關陸又收了一下郵件和消息。吳懷莘那邊留了個言,希望關陸回宣臺之後跟他談談。
關陸有些無奈,和誰在一起,說起來簡單,做起來豈止是兩個人的事。
他沒跟魏南說。下午魏南打電話來找他去吃飯,客房電話響了三四聲關陸才接,聽完就跟魏南講,“我在房間。”
魏南按門鈴,門開了,關陸搭着毛巾來開門。他居然大下午的洗澡,頭發還沒幹,下身穿着一條夏威夷沙灘褲,紅底橘花,俗豔無比,襯得整個人剛從熱帶海濱椰子樹下游回來似的。
魏南的心髒相當好,他看了一下關陸,提醒他,“今天氣溫一度左右。”
關陸反而把門更推開,打量着魏南,說,“我還沒換衣服,你先進來啊。”
魏南關了門,關陸站在床邊穿牛仔褲。
房間裏沒開燈,沒什麽光。關陸側對着魏南,背部凹陷的地方有陰影,線條十分漂亮有力。是那種石膏人像缺乏的生命力。
他穿好衣服就去關電腦,一手托着筆記本電腦的底,一手扯電線。走到桌邊發現桌上正當中放了杯熱水,于是騰出只手端走水杯。
他是想要高效率一點,三合一。卻忘了玻璃杯裏裝的是滾水,杯壁還很薄。一個沒端穩,碎裂的聲音炸開,水潑了,玻璃杯摔碎在地上。有些碎片濺到他拖鞋上,被抖落了。
關陸沒叫客房服務來收拾,蹲下身去撿。魏南走到他身邊,說,“小心手。”
關陸下意識望了眼魏南,魏南站着,逆光,居高臨下的。關陸利落地把完整的玻璃片撿掉,好笑地承認,“跟你一起我特別容易出錯。”
兩個人都一時沒有動。地上還剩有一些碎玻璃,小片的,暗中反光強烈。像一個預設的舞臺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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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陸有時候會想,是不是懵懵懂懂走入了一幕戲。感情到位了,但是劇本是別人寫的,将要發生什麽無可預計,對這段關系他缺乏掌控力。
他還蹲在那裏,魏南彎腰,按了按他的肩膀,問,“腿上怎麽弄的?”
關陸那晚撞上桌沿,小腿上有一塊青青紫紫的。剛才套牛仔褲關陸也看見了,痛倒不痛,就是看起來誇張。
“沒事,磕的。”
魏南看似放任,還是管的。太遠了管不到,但是在他面前,關陸最好一點小傷都不要有。
關陸擡頭看魏南,魏南的語氣有些重,平淡地說,你就那麽不小心,還是越活越回去了。
換個別人對他說這種話,關陸會覺得那是蹬鼻子上臉找抽。魏南這麽說,他卻半點火氣沒有。
關陸主動退讓一步,說, “昨晚沒睡好。”站起身,補道,“不過承您貴言,争取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關陸按亮了“請即打掃”的燈,也沒出去覓食的心情,兩人在酒店的中餐廳點了幾個菜。
關陸看見菜單上有出名的荔浦芋頭,就要了一份,蘸白砂糖吃。
吃完之後,天黑了。這天晚上月亮很圓很滿,是景安難以看到的。從餐廳走出來,外面有大叢的四季桂。樹影萋萋,仔細看,枝桠間沒有黃白色細碎的小花。園林裏沒人,關陸看天不看地,評價道,月明星稀。
他說,“我小時候以為只有我看出有月亮沒星星,星星多月亮就不圓。後來發現是人都知道這規律。”他轉頭看魏南,又問,“你從來不提你以前的事。”
魏南道,“你不會覺得有趣。”
關陸就沒追問下去。走兩步,回頭說,“換個問題。我沒問過你,和我在一起開不開心?”
拖泥帶水,進退兩難。說出來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魏南看穿關陸罕見的遲疑,安撫似的說,“如果我不樂意,現在不可能和你在這裏度假。”他停頓,放慢語速問,“還是說,你連這份自信都沒有了?”
也就是那一句話的功夫,關陸像被他當場揭下一層皮。大腦空白了一下,非常、無比地想抽煙。
他說,“拜你所賜,我也沒想到。”
魏南說,“你一直很好。”
“不好怎麽對得起你。”
魏南搖頭,語調溫和而肯定,“我的意思是,你本來就很好。重感情,而且敢想敢做,比很多人更有理想、行動力,和勇氣。”
關陸聽着聽着就笑了,“我以為以上在你眼中,至少有兩項是缺點。”
關陸厭惡這種對話,雖然他狡猾地掩蓋了那份厭惡。談到這類問題,魏南總有種過來人一樣的淡然,平靜體貼,但絕不容違逆。讓關陸想變本加厲地作亂,看他變色變臉。
不過今晚,他浮在半空中的猜測落實了。魏南也是矛盾的。就像在景大裏初初留意到對方的第一眼,魏南看見關陸橫沖直撞招搖過市,無所畏懼。大概他天生愛炫耀,又在可以炫耀年輕的年紀。走出大學後關陸學會世故,在某些事情上仍舊是改不掉的出奇的自大和天真。後來魏南常常想讓他知道,撞上南牆會頭破血流。只是關陸一直沒發現,對他的執着和勇氣,魏南有時懷着,肉麻且感性地說,幾乎是珍視和不忍的感情。
魏南說,因為你改不掉,所以可貴。
這大概是他們間說過的最不像他們不現實主義的話。這樣才最好。
生活裏、小說裏、感情裏終須有虛無缥缈的東西。關陸後來就膽子很大地伸手去魏南口袋裏掏打火機,點煙抽,臉在煙霧後面,略略看不清他在笑。
認識魏南整十年,前八年,後兩年。他表過情,痛過心,裝過傻,犯過蠢,求過婚。比如魏南為什麽不答應,或者是永無法考證的懸案。只是這一刻,關陸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他摁掉煙,莫名其妙地跟魏南說,“小時候我爸媽,因為工作,回家少。”
“我爸喜歡賄賂我,每次回來除了滿包石頭,還給我帶玩具零食。”
“有次他帶了一堆核桃,錘子太重,我拿門縫夾。他看見了就給我敲。前後留了兩天吧,要走,我不讓,說核桃都沒敲完他走了我找誰。我外婆還發愁,這孩子怎麽光想着吃。”
魏南聽着,關陸壓低了點聲音,壞笑說,“我爸要走,我就爬院牆上不下來,他敢走我敢跳。我爸多留了半天,我擔心他揍我,結果沒,還哄我睡覺……”他揮揮手,“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醒來果然人不見了。不過多陪我那幾小時他也沒閑着,給我剝了一罐子核桃。”
魏南深深看他一眼,關陸不打算繼續,把打火機揣口袋裏,和魏南往回走,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那時候起,我覺得幸福像什麽?像那個玻璃罐子。沉甸甸的,既心酸,又滿足。
到上樓,關陸賴在魏南那邊不走。魏南開電視看新聞。
關陸換到一個頗熱門的談話節目,這期的嘉賓絞盡腦汁把自己包裝成犀利的民主鬥士,談話時憤憤地圈了一批暴利行業領頭企業的名單。其中有個房開商和王福生有牽連。
魏南的手機先響,有他私人電話的人很少,那邊的人應該是先為不得不打擾到他致歉,然後才切入正題。
對面是孫倩如,幾句話講完,魏南點了個人名,總結道,“不到介入的時候。看他們怎麽跟進,再回給我。”
他切斷通話,關陸剛好換完一圈臺,伸個懶腰站起來,感嘆道,“沒什麽可看的,不如回去睡覺。”
走到門口,要開門的時候,他突然喊,“魏南。”
平常是“你”、“您”、“魏先生”換着叫,此刻直呼其名,那兩個字就像落在魏南心上,合着某種鼓點震顫,突如其來,無法言喻。
下一秒,關陸就沉而迅速地壓上來,吻——咬了他一口。刺痛清晰,魏南卻只是反手抱住他,沒有推拒。
關陸得逞,這回是真的要走了。魏南說,“等等。”
關陸樂了,“哦,相見時難別亦難了?”
魏南摸了一下側頸,稍微低頭。聽到關陸這麽說,反而從隐隐不快變成笑。
關陸就聽他說,人出去,打火機留下。
第二天早上,魏南出門比他晚。關陸去見他才知道,昨晚那一口咬得過分了,吻痕位置偏高。
關陸誠懇地說,“不大看得出,不然叫人送個創口貼?”
他這個建議根本不負責任,魏南沒理會,加了條圍巾。關陸順口說,上海灘。後來想了下,不太好,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