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是夠簡單粗暴,歸納下來,魏南時至今日什麽都有,卻難免有一塊缺失。不待見他的人盯着“什麽都有”,喜歡他的人就看到“一塊缺失”。

關陸沿着之前窗口看見的路徑走,走了幾步,眼前一小片開朗。樹木灌木到此留出一塊空地,這是三條小徑交接的丁字口,中央有尊石雕,石雕前面有鐵藝的桌椅和陽傘。

桌椅邊當然有人,全是女性,兩大一小,氣氛很“男士勿入”。關陸意外走到這,停下腳步,有點尴尬。

坐在當中的那個女人看見他,便對還在為難的女伴笑了一下,把桌上的一本嶄新的書塞她懷裏,後半句隐約是,“回給他……沒有興趣……”

關陸就大致猜到了,哦,姚韶庭。

她只穿黑白,頸上系了絲巾,但是右手上戴了一只很引人注目的戒指,鑲幾層碎鑽的大紅寶。等女伴攜書離去,起身走向關陸。

姚小姐在宣臺是個名人,不算作家但可稱小說家的那種。她的外祖母姓張,實打實一位才女,嫁了個姓黃的實業家。一生最恨女兒肖父,會理財卻拿不起筆,不想文脈複蘇在外孫女身上。姚韶庭特立獨行得很,且不提從某校最佳學院退學轉去學烹饪,她十五、六歲就曾用名“花潮”,仿謝冰心寫了篇《太太的客廳》,發在報刊上,知情者都看得出她是諷刺繼母。不過楚女士畢竟道行深,最終收服繼女,和她井水不犯河水,近幾年還一同做慈善。

她對關陸也是聞名先于見面,沖雕塑揚下颌,道,“愛美慈善基金所贈,楚女士不喜歡,放這裏受日曬雨淋。”

關陸沒什麽話說,看那尊女性雕塑,,“維納斯?”

姚韶庭笑起來,“希臘神話裏她叫阿芙洛狄忒。”

關陸不是那種樂談藝術的人,他看見嵌玻璃的鐵藝圓桌上有煙灰缸,想抽煙。但是旁邊還有個自己玩花,也不理人的小女孩,只得打消念頭。

姚韶庭走到小女孩身邊,對關陸介紹,“我的養女,魏紫。”然後蹲下身拍拍她,面對面說,“來叫叔叔好。玩了一上午,吃不吃蛋糕?”

也不知是本就姓魏還是她取的,仔細看魏紫,不是姚韶庭親生的。五、六歲的小女孩,剛發現來了生人,緊張興奮地問,“叔叔跟不跟我們吃蛋糕?”發音很奇怪。

她像是聽力有問題。姚韶庭耐心地對她說話,待她說完,關陸問,“哪兩個字?牡丹花那個魏紫?”

姚韶庭的筆名取自父母姓氏,正好是姚黃。她頗愛笑,此時也笑,“嗯,湊齊姚黃魏紫。算是緣分。”

有些女人願意當妻子,再到母親。有些女人再不願忍耐男人,不願為人妻,仍持有成為母親的權利。

Advertisement

因為魏南那一層,他們不可能深交。說上幾句,落個點頭熟。

魏紫埋頭玩花瓣,等關陸走了,才拉着媽媽的手,張望問,“那個叔叔說我了嗎,說我什麽呢?”

姚韶庭先前對關陸,生疏客套居多。此時的微笑全發自真心,慢慢告訴女兒,“叔叔誇你漂亮,漂亮得像小花。”

也就是那天,見過魏南的前未婚妻,關陸回蘇家便收到莊慈的喜帖。魏南以為他有話要說,比如究竟打算送莊慈怎樣的結婚禮物。不曾想這回他口風嚴得緊,晚餐後居然拿雜志來看,邊看邊評析,自得其樂。魏南統共回他三兩語氣詞。

近八點時,蘇櫻回來了。說是她表舅在宣臺有事,于是提前結束度假,送她回家。

見到關陸,她仰頭問,“你有沒有和女孩子約會過?”

應付中學女生的單戀也算,關陸說有。

蘇櫻又瞪着他問,“你喜不喜歡我?”

關陸大笑,伸手揉她頭發。晚上魏南問他第二天有什麽安排,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攤手說,“和蘇櫻約會。”

“約會”地點很浪漫,定在宣臺藝術中心。蘇櫻喜歡畫畫,她的父母也有計劃培養她,将來讀繪畫專業。臨出門關陸才想起,元旦都過了,北美又不過春節,蘇櫻的學校應該已經開學。賈思敏不和她們同去,聞言就解釋,蘇櫻剛剛三年級,讀私校,又有三門網上課程,比較輕松。家裏為她請了假,過完農歷新年再回去上課。

藝術中心正在舉辦一場主題展覽,要買票,所以人不多。蘇櫻被打扮得很精致,進門就有戴志願者牌子的高校女生來招呼,帶小朋友量一量身高。

這裏不看年齡,一米二下免票。蘇櫻沒有省錢的概念,昂首挺背的量,果然超了紅線,驕傲不已。志願者女生非常喜歡她,對關陸誇,“小朋友好可愛!”蘇櫻反而忸怩了,扯着關陸的手要他抱。

藝術中心裏有電影院,在展出兩部電影。都是文藝片,其中一部奇幻的主演叫林镝,蘇優自稱是他的“粉絲”。關陸以小姑娘的審美推斷,以為蘇櫻也會喜歡。沒想到蘇櫻一見有林镝的海報,便堅決的一No到底,絕不妥協。

關陸最後只得帶她去看新科影後卓安琪的愛情片。要說那位卓影後還是姚氏電影發掘的,人家本來在演藝圈蹉跎時日,半紅不紅。二十五歲,電影處女作裏一脫成名。姚氏力捧,她珍惜資源,成了越罵越紅的一朵奇花。

關陸也看影視八卦網站,據說卓小姐準備嫁入豪門,積極轉型,所以拍了文藝愛情片。果然,那部電影慢鏡頭多得令人發指,關陸一個成年人都覺沉悶,心說這種片,小丫頭看得懂嗎。沒成想,蘇櫻卻睜大眼睛看完了全場,理由是她認為卓安琪白皮膚黑長發,嘴唇水潤,眼睛閃閃,十分漂亮。

關陸服了她。正值片尾曲,屏幕上卓小姐的側面竟有些眼熟。關陸想了半天才想到:她像誰?她像楚女士。

姚氏電影的老板是楚女士的現任丈夫,他一手捧起這麽個和楚女士相似卻比她年輕得多的女星,這居心,要說還真是不可說。

或許這一段婚姻裏,楚女士也不似表面風光?

逛完藝術中心,蘇櫻不滿足,帶關陸去周圍密布畫家私人工作室的姜藍巷。一牆之隔,就是頗負盛名的逸仙公園。

經過無處不在的麥當勞,關陸問她要不要薯條可樂冰激淩,蘇櫻不知學哪位長輩說話,“我從不吃垃圾食品,你也不能吃。”

關陸用手機搜了下周圍的餐館,帶她去吃馄饨面。

她被馄饨燙到,滿眼水霧,吃完對關陸道,“我喜歡你,我不喜歡他。”

那個他指的是魏南。

關陸說繞口令一樣,你喜不喜歡他和他喜不喜歡你都不影響我喜不喜歡他和我喜不喜歡你。

蘇櫻端着酸梅汁想這句話的意思。在她心中,關陸是不一樣的。她不喜歡大人,但是喜歡他。

女孩早慧,蘇櫻眼裏,比她小的同伴全都面目模糊。比她大的人不願陪她玩,偶爾陪伴也似施舍。大人總是言行矛盾,爸爸陪她玩一會兒便累,為何整天整天在書房看書不累?媽媽對女兒說忙工作,為何對工作夥伴從不說忙着陪女兒?

媽媽手下有個叫Rogers的金發大鼻子,每次上家裏必給她帶禮物,要她吻他面頰。

一過八歲,媽媽便讓賈思敏婉告她,不是小孩了,須注意男女有別。

只有關陸還将她抱在膝上,陪她玩,做她唯一的大朋友。

蘇櫻悶悶說,“我喜歡Clement,Clement喜歡Stanley。Clement說我不能喜歡Stanley。你希望我不喜歡魏南嗎?”

關陸意外了一下,三年級小學生之間的愛恨情仇都能如此曲折?他沒發表評論,只是說,“我喜歡他,所以希望你也喜歡他。”

回程又經過藝術中心,蘇櫻指着外面廣場對關陸說,V市也有一個藝術中心廣場,回宣臺之前有次經過,那裏外面都是帳篷,晚上有好多人對路人說話喊叫。

關陸開車聽她講。

對應那個時間,是失業者、無家可歸者在V市藝術中心外集聚示威。看海外新聞看到過,最後怎麽解決的倒是不曉得了。該國內政我國媒體不大關注。

那一瞥足夠奇怪,蘇櫻沒對別人主動提及,到關陸面前才無所顧忌地抒發感想:街頭露宿多好玩,帳篷在樹下,好像在森林露營。那麽多人一起,一定不孤單。

難怪她想到露營,城市不也是一座鋼筋水泥的叢林。

這是小孩子對一場抗議的觀感。有時無知亦是殘酷的一種,卻無法苛責。

關陸答應她過幾天去溫泉地露營。晚上跟魏南提到這事,不由感嘆,他比這小丫頭大二十歲,自問不是個溫柔的人,耐性也有限,但在蘇櫻身上,幾乎投注了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