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大的寵溺和容忍。人與人間的關系真奇妙。
當年關陸接到蘇櫻的手工賀卡,回蘇家見她,也結束了與蘇女士的堅冰期。或許是注定,他在聖誕節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因此要一直做她的聖誕先生。
這說法太戲劇化,魏南笑笑,看了關陸一眼。
他和吳懷莘都看得出來,關陸這麽寵蘇櫻,說到底是為了蘇嘉媛。他和幹媽彼此看重,又長期僵着,可不是只能對蘇櫻好麽。關陸人際上敏銳,偏在這問題上遲鈍,也不知道是當局者迷,還是刻意不願想清楚。
魏南說,“你要是願意,下次可以邀蘇櫻到景安度假。”
兩人站在三層樓梯口,關陸乍一擡頭,對上他的視線,忽然笑了,笑完說,“別這樣,你不欠我的。”
魏南也笑,“你不是喜歡她嗎?”
關陸就說,再喜歡也不一定受得了朝夕相處。
後兩天是莊慈的婚禮,關陸忙起來。
到莊慈婚禮那天晚上,臨時找魏南喝酒。
他拿了幾罐啤酒,拉魏南上天臺。
關陸沒說送莊慈了什麽禮物,魏南也任他保留。喝到後來,關陸說了個數字。
魏南笑笑,“你倒是舍得。”
關陸就說,錢嘛,花得掉才是我的。花不掉,我有個萬一,天知道将來便宜誰。
關陸又喝完一罐啤酒,不甘心地問魏南,財政告急,您要不要發揚風格,扶貧一下?
魏南聽他這麽說,就打量他。關陸反應過來不對,為舊情人大出血,轉頭就找現任要救濟,這是找死。趕緊厚着臉皮補救,這就一說別當真啊,你知道我閑不下來,已經準備好過完年就自食其力再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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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說完,自己也覺好笑。他對莊慈,是徹底放開了。
關陸說,“一開始我沒覺得他值這麽多。只想意思意思,顯得我大方。前幾天在懷昌想通了,他先對不起我不代表我就沒責任。走到那一步,我也挺混賬。我樂意花這個錢,買個自我感覺良好,值了。”
魏南拍了拍他的手,關陸反手抓住。他一直拿着冰啤酒,掌心都是水。抓了會兒,恢複溫度,反過來覺得魏南手涼。
魏南體溫偏低,不過也可能是穿少了,吹風吹的。關陸被他管多了,借機起事,說有些人就是這樣,在生活上搞嚴以待人,寬于律己那一套。
魏南沒收回手,說你可以向楚女士反映一下。
關陸聽見楚女士三個字,有點頭疼。他現在也不知道和楚女士扯上關系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不過有比他更感情複雜的,他問魏南,“你和楚女士約了這周?”
魏南說,“後天。”
關陸從他的表情裏看不出什麽,就笑,說你猜,上次我還遇見誰了。
不做第二人選。魏南當然知道是姚韶庭。
關陸坦言,“有人說我會重蹈她的覆轍。”話出口,才發現他其實很在意那天吳懷莘說的話。萦于心間不忘,竟有了求證的念頭。
他同魏南對視,魏南說,“你和她确實有共性,外表追求自我和自由,內心敏銳善感。”
善感的人往往脆弱。性格決定命運,所以魏南很少對別人的性格下評語,更何況姚韶庭是因他而負氣,因負氣而放縱。魏南送她到家,她卻獨自溜出門玩樂散心。天之驕女也承受不起放縱的惡果,厄運臨頭,人皆無力,一毀就是一生。
魏南想起往事,心中諸多滋味,只笑了笑,對關陸說,“我不認為你們相似。你看重感情,另一方面,卻足夠堅強。”
那天晚上,關陸喝了點啤酒,就在想,他真是栽在魏南手上了。
有些事,明知道也好,終是要魏南親口說出,得他肯定才覺得心安。
次日清晨,被蘇櫻鬧醒。
蘇小小姐昨晚剪下三支白玫瑰配兩支含苞枝條,和某種蕨類植物裝了一玻璃瓶,放在洗手臺上。夜裏做夢,夢見面目模糊的警察上門問詢,打開她的浴室門,浴缸中浸着一具白裙女屍,一如水中玫瑰。
小丫頭醒來冷汗涔涔,蒙在被子小聲啜泣。次日賈思敏安撫了她一上午,請關陸下午帶她出去散心。
賈思敏道,“論文通過了,年後小組陳述,所以今天想全組聚餐當慶祝。”
關陸帶蘇櫻去馬場,她戴帽子,穿馬甲和皮靴。她有認定的教練,騎馬已學到第二期,就是個子小,上馬困難。關陸将她扶上馬背,課程有三小時。那訓練師頗會哄女孩,關陸駐足看了下,随另一位女騎師去參觀馬廄。
關陸沒系統地學過騎馬。他同女騎師邊走邊侃,說國內馬術教育大體有兩種,一種是俱樂部式,英式教育。另一種就是牧場式,把你扔馬上,沒摔死就學會了。事後始作俑者還很有經驗的跟你說,蒙古人都這樣!
男人普遍愛馬,馬廄環境一般,但是全是良駒,鬥志昂揚,刺激人的好勝心。
女騎師見關陸眼神都變了,不禁理解地一笑,介紹說這個馬廄裏是馬場的馬,不是會員養的。意思是看中了可以騎。
關陸挑了一匹黑色英國馬。
女騎師踟蹰。這匹是頭馬,倔強暴躁,可能關陸正看中它這一點,不過客戶才是安全問題大過天。關陸看她苦惱,笑問,“有問題?”
他這麽笑起來,簡直令人難以拒絕。女騎師身材極好,性格熱辣爽朗,總被客人眼珠粘在身上。方才關陸表現得十分紳士,已使她心生好感。女騎師想了想,謹慎地問他,“你當真有經驗有把握?”
關陸答道,“經驗豐富,把握十足。”
女騎師一跺腳,“好吧,回頭我和爸爸說。”
那匹馬配了鞍具,牽出來,關陸先不急着上馬,而是撫它脖子,說話大笑,培養感情。女騎師站在場外看,見關陸翻身上馬的動作利落帥氣,驅馬先在跑道上小跑,然後敲馬腹加速奔馳,便放下心,讓馬童跟上,欣喜地回去了。
關陸縱馬跑了一會兒,停下。沙地木障那邊有人走來,馬童牽一匹奶油色阿拉伯馬,那人紅色騎裝,拿一瓶礦泉水,近看竟是姚韶庭。
她居然也騎馬。姚韶庭笑,“麗薩說來了新面孔,沒想到我認識。要不要比賽?”
關陸一切從命,聽女士的。
為示公平,姚韶庭要馬童将她的馬帶回,換了一匹棕色馬。跑三圈,關陸領先幾乎一個馬身。
“你很厲害。”姚韶庭說。
關陸拍拍馬頸,“它比較瘋,”接着道,“你的馬是位紳士。”
他們驅馬前後走入一個木欄圍起的原型場,裏面有一些草,可能是給人練控馬路線的地方。
姚韶庭打趣道,“看來麗薩,就是馬場大小姐,很中意你。Swirl都讓你騎。”
關陸不接招,“她外向開朗,想必有大把朋友。”
姚韶庭是個小說家,習慣将男人分類放置。這時便想,關陸其人,說不定是很多女人會在他面前哭的那種。把他當情緒垃圾桶,有安全感又不怕形象全失。
她看着關陸,甚至還面帶微笑,“我嫉妒你。”
她嫉妒他。
關陸懷疑自己聽錯了。不然就是常識性錯誤,姚韶庭說她嫉妒他,她有理由嫉妒他,事實上簡直理由充分,但是她說出口,就讓人覺得不真實。
關陸其實同情,也欣賞她,不僅因為她曾遭受慘事,更因她有勇氣走出痛苦。
在他看來,無論女人是否需要,男人本就該保護、容讓女人,尤其是那些堅強的女人。關陸沒有直面異性“情敵”的經驗,姚韶庭見他罕見的沉默,莞爾一笑,繼續道,“你是我曾經想成為的那種男人。”
午後總有一段時間,陽光分外刺眼。她感覺兩頰曬得發燙,像喝了酒,不管其他,自說自話。
“小時候想做男人。父母不和,房間那麽大,母親只占住一張床,抱着我在床上哭,眼淚糊滿臉。當時覺得女人真奇怪脆弱,十幾歲剪男童短發、學騎馬,吸煙摟女伴拍照。”
“……我十八歲成年,他們終于離婚,楚女士入主大宅。看見她,好像一夜驚醒,原來我也是女人。開始成噸買衣裙買首飾,想變得像她那麽漂亮。跑去見魏南,也是好奇:她的兒子會什麽樣?”
關陸沒說話。現代社會标榜文明,社交首重隐私和距離,感情表露太過火,有時等同于一種騷擾。他記得姚韶庭也是宣臺的最佳客廳女主人之一,長袖善舞。不知她遭遇什麽,竟對一個陌生人直抒胸臆。
關陸小時候千奇百怪,問題多多,祖輩疲于應付,讓他攢着問父母。問過什麽問題早就忘光了,只記得他爸說過,慢慢來,以後你會遇到很多無法理解的人和事,或許無法理解,但要盡量尊重。而